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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会有府内地图?”
站到宾与怜身边,颜离熙确定那就是王府的地形图样,而其中后院地方标有的暗道……若当真存在,自是比后门更为有效的逃脱之道。
“不知梅妃若晓得这害人的图,反成了救人工具……会作何感想……”
按照图上标注,他们在后花园柴房里找到了秘道,明显很久没被使用,当幽暗的地下空间张大口命令他们进入时,颜离熙却止住脚步。
“我暂时不打算离开。”的
“为什么?听狱吏说现在皇上这边已经掌握大局,虽然其它地方兵力比较薄弱,一时压制不了,但只要擒住梅皓,相信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现在这时候,还不赶快出城去与大军会合…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一边催促,一边伸手来捉颜离熙,宾与怜说什么也要让他和自己一同回去。留在这里,就算能在乱军中苟延,恐怕也难逃梅皓知情后的报复吧。
然而颜离熙依旧拒绝。
“我还有事,皇上那边,有你就够了。”
“有我?”
像是听到了个惊天笑话,虽不敢大声,但宾与怜依旧吃吃笑得不能自已。那笑声满怀嘲弄、不甘以及无奈,慢慢淡下去转换成悲凉的反问,问一个既定的事实。
“……这就是……你的选择?”
地牢里的火势已没有人愿意去扑救,现在就算是在王府最偏僻的别院,也已经能够看到冲天而起的红光了。
头依旧有些痛,不过稍事休息后倒是恢复了些。走到院子里,突然闻到一股幽香,真是精怪,日子未到,这里的梅花竟然已经开了。
梅皓苦笑。
是为了送自己最后一程吧,偌大天地中,恐怕只有这梅树对自己还有些感情。这样想着,素来最喜欢梅花的人,便决定去摘点带在身上——也许这缕香魂便是自己黄泉路上唯一相伴的东西。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催开的,不许摘。”
还没有伸出手去,便被远处一声阻止。抬头望去,梅皓随即轻笑出声:
“你居然还留在这里?”
放开手里的梅枝,梅皓站在原地看颜离熙走近,廊下灯光摇曳,他也自然瞥见了颜离熙苍白颈项上那几点突兀红痕。
“他果然还是做了。不过我以为你会和他一起离开。为什么不走?他应该告诉你了,慕容就在城外。”
的确,方才宾与怜便和颜离熙说了,只要出城,便是慕容势力。又或许再过几个时辰,这靠山王府也会被夷为平地。
然而,颜离熙已经不去在乎这些。
“你是故意让我放走宾与怜的。究竟还有什么阴谋呢?”
走到梅皓面前,任由他的手在自己颈项间游戏,感觉他的拇指正用力揉搓那些红痕,好像要将它们去除。
“是啊,还有什么阴谋呢?我放走宾与怜,只是埋下了火种,而这火种,也许会立刻燃烧……又也许要等到我死后。这就要看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了。”
梅皓说出“死”这个字时,颜离熙睁大了眼睛,他原以为梅皓不会有这种表情,记忆中留下的梅皓,始终是狡猾的笑模样。可现在,就在他认真地说出“死”这个字的现在,脸上却不再有微笑。
他不笑了。颜离熙这才慢慢想起来,好像很旧很以前,当他以为城门上挂着的是自己的头颅的时候,那笑容也曾经消失过。
“王爷,启禀王爷,台甫大人的船只已在城外等候。请王爷尽速登船!”
院外站着匆匆跑来的侍从,喘息着这样大声通报。好不容易通过城北靠山处秘密水道驶进来的船只,如今是梅皓离开的唯一希望。
“走?现在又走得到哪里去。”
言语甚是倦怠,可依旧在侍从的催促引领下走出院门,他需要向东去到府中专用的码头,在这里登上王府小船,出城后再换大船,伪装成商人,穿过隐秘的山洞,这便基本上躲过了这劫。
然而胜负已分。
王府底死寂,留下来的只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它们是纷乱的旁观者,所以来得比人类更为沉静。最后看了眼绽放的白梅,颜离熙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虽然梅皓再没有和他说过半个字,颜离熙却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
第三十九章
松明燃尽,又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通道终于有些向上的趋势。几乎已被死寂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宾与怜看到了希望。他勉强自己深吸一口地道里冰冷霉变的空气,用尽全力攀上去。
原来地道出口是在仓库中。而这仓库究竟处于城中的何处,他并不知道。
然而刚爬上地面,他便听见了声音。
地道中长时间的死寂让双耳更显敏锐,他听见远处有嘈杂脚步声向这边迅速靠近。是一群人、一大群人。
脚步声愈来愈响亮,还夹杂着士兵嘶吼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应该是有军队朝这边急速推进。若是王师还好,但若是回退的守军,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不自觉退后一步,碰倒了个灰布盖着的架子,架子倒下砸中地上堆放的物什,物什倾覆,竟然发出铿锵的金石之音。宾与怜揭开灰布,发现下面堆着铸造用的原石,以及一些铸废了准备重新溶掉的匕首。
这里是兵器所。
寒州已破,右边路军队先行占领靠山王府,左边路和部分中路在城中分散搜索叛军残余势力,慕容刑亲自带领余下军士按照颜离熙提供的地图,径直赶往最后一个地点。
没有任何标注的东部建筑,宾与怜过去十余日的联络中没有打探到的地方。那里附近一度驻满叛军,严禁外人靠近。且并没有水路可以与其他水域连通,所以慕容刑心中一直存有个疑惑,不知颜离熙是如何发现那里的。
寒州失守,叛军已撤到北部靠山的地带,虽然暂时还未明了他们为何要以山体作为负隅顽抗的底线。但至少现在这个神秘的地方已经掌握在了他慕容刑手上。
虽然想着里面存放的东西很可能已被撤走,甚至整座建筑都可能被焚毁。但慕容刑依旧决定亲自带兵前去查看。只因这是连颜离熙都不曾完全了解的所在。
而事实上那片区域并没有遭到任何损坏。
就算大火也无法消灭那里存放的东西,而叛军撤得匆忙,亦没有心力去携带过多的物品。
那里是叛军的兵器所,除了专门为军队锻造兵器外,也存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全都按照王师的规则以及要求锻造,其中甚至还有铸有唯独天子才能使用的五爪龙以及火焰图案的铠甲。
在这里所发现的任何一件物证,都足以证明靠山王谋反的野心。但现在却已没有了证明的必要。重要的是找到靠山王的踪迹,还有那个人。
“给朕仔细搜,发现活人立刻带到朕面前!”
众将士得令,留下十人守在慕容左右,其余都散开各处搜查,四下立时喧闹起来。当搜查范围推进到铸炼堂附近时,便有了意料之外的斩获。
“与怜?”
被士兵们半搀半拽到自己面前的人,虽然面垢发蓬,但依旧认得出来眉目。原先那个清秀俊雅的儒生如今浑身满是鞭痕与淤青,衣裳破烂如乞丐,而上面一片片干涸板结的血液发暗发黑。
“……微臣……参见陛下。”
看着他依礼下跪,虚弱的身体因为重心不稳而委顿于地,早知道这几天他被梅皓抓住囚禁,想必自是用了大刑。可慕容刑此刻并没有任何嘉许的表情,只是冷冷俯视。
“爱卿辛苦了。”
自己当初看上他是因为什么?是为了那与和之一般的率真与天然吧。可如今呢?在他决定让他来到寒州前那种感觉便已经无影无踪了。
人的性情是会被改变的,或者说是会被别人夺走的吧?而自己就是那种依靠掠夺别人的性情而生存的人。宾与怜是被自己和颜离熙所改变的,而改变自己和颜离熙的人,又是谁呢?
慕容刑微微皱眉除去杂念。如果探子禀报的没错,宾与怜原先是被关押在王府中,那么能够放他来到这里的人便只会有一个。
“颜离熙人呢?”
故意装作轻描淡写的询问,却得到了颜离熙不愿回来的答案。
“这么说他还在王府?”
骤然提高的音量暗示慕容心中的剧烈波动,就在不久前刚有传信兵前来禀报说王府一片火海。然他很快便又将感情平复了下去。
因为梅皓并不会在王府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根据慕容刑对于梅皓的了解,他绝不会放任颜离熙留在任何危险境地中。于是他转而询问梅皓的行踪,得到的回答却是除北边尚没有消息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派人回禀说毫无斩获。
就在说话间,又有军士前来禀报,说陆续发现了些记录铸铁贩运以及交易的账簿,似乎有与叛军结党营私的商人或者地主的名讳。其中不乏某些封邑的持有者。忌惮到今次也会出现如同五年前梅皓那样的潜伏者,慕容刑决定亲自留下来处理这些物品,斩草除根。可又想到颜离熙的行踪不明,面上不由得更加阴冷几分。
“陛下请让臣先行到北部去查看。”
完全了解那冰冻表情代表的寓意,宾与怜甩脱旁人的扶持主动请缨。虽然用阴郁且狐疑的目光几番打量,慕容刑最后还是同意让宾与怜乘上快马,带着他的凭信先行。获得允准,宾与怜上马催鞭,沿着通路一直北上,半路便遇到了北边派来的传信兵,报称有人目睹梅皓正架舟北渡。
第四十章
“王爷请速上船!”
将小船泊靠于大船边上,掌舵从舱内取出块短木板权作通道。看着那精心伪装成商用的快船,梅皓嘴角终于又划过淡笑。
“这上面的货物该不会就是留给我日后经营的小本吧?
“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说笑!”
船上一位长者再度无奈地催促,梅皓方才敛起笑,两三步跨上大船。跟在梅皓身后,颜离熙自然也准备继续跟随,可还没等他迈出第一步,便被人阻止了。
“你回去吧。”
阻止他的是梅皓。
似乎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僵硬立在木板这一头,颜离熙伸手扒住高出小船许多的大船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