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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顷,他揭了胡子,摘下礼帽,亚若喊出了声:“经国!”
他奔到床前,搂着她,轻轻吻她光洁苍白的前额:“云,一切,顺利嘛。”
他化妆来看她!她应该而且必须唤他“慧风”!他就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她的心哆嗦了,既欣慰又伤心!他爱她和孩子们,所以才这般绞尽脑汁小心翼翼,这可不是他本来的风格啊,他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可是,身为太子的他竟也这么可怜,这么偷偷摸摸,那么他们母子何时能见天日呢?念及前途,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你受苦了。”他吻着她咸涩的泪水,“亚若,我真感谢你,真的……”
她凝望着他:黑了瘦了,额角上还依稀可见旧伤痕,她心疼了:“亚梅说,赣州一月十五遭到大轰炸,你……也险些……”说着又哽咽难语。
他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清理废墟时,一颗定时炸弹爆炸了,幸好大家呆的位置都不错,没人被炸死。”稍歇,他便拧起眉头:“鬼子真疯狂啊,出动了二十八架飞机,低空飞行赣州上空,狂轰滥炸,中山路和公园附近闹市区成了一片火海,广益昌百货店、岭南酒家、稻香村糕饼店、交通银行、农业银行都全部被炸毁,二百多人被炸死,三百多人被炸伤。”
“血债定要用血来偿还!”
“是的,被炸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在废墟上开了追悼会,会场上挂着白布横幅,四个大字‘以血还血’湿漉漉地往下滴血,灾民代表臂佩黑纱胸戴白花,有的还穿着重孝,哭声怒吼声震天动地,我还从未开过这么感人的追悼会,亚若,中国必胜,鬼子必败!他们是一群野兽啊!”他握着亚若苍白纤细的手指,激动地诉说:“追悼会后,还有很多具体的事要办理,所以,这次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们,你……不怨我吧?”
“不……我只是想早日回到赣南,永远在你身边,帮你做点什么……”她扑倒在他的怀中,动情地说。
“笃、笃、笃”,房门被轻叩着,接着小护士笑吟吟地推进婴儿车,又很识趣地退了出去。亚若看看桌上的礼帽和胡髭,想笑却笑不出,蒋经国却只顾爱怜地抚摸着两个小宝贝娇嫩的脸蛋,似乎害怕弄疼了他们,他粗壮的手指竟颤抖不已: “我的……大猫……小猫……”
亚若笑了:“小名就叫大毛、小毛好嘛?”
“真像……真像……怎么这么像?”他高兴地轻捧起婴儿,一个一个递给亚若哺乳。
亚若调皮地反问:“像谁呀!像你还是像我呀?”
“嘿嘿,都像。不信,你仔细看看,像我又像你。难怪我们老家的人说,有缘分的夫妻长得就像兄妹一般。”
亚若的脸绯红了,却仍交融着真实的幸福和深切的忧郁。有缘分的夫妻?名不正言不顺啊。还有这对儿子!儿子的名份呢?!
她解开衣扣,给儿子们喂乳。蒋经国便从公文包中拿出桂圆、人参等补品,这是奉化坐月子的习俗,可战时要买到这些也挺不容易啊。接着便坐在床沿,痴痴地望着这对心肝宝贝:“哦哦,看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说不准我小时就是这馋样子……你奶水像是不太够?我得想想办法……”
亚若噗哧笑了:“你喂一个?”
“我得设法买些美国的克宁奶粉,做爸爸的得尽爸爸的责任嘛。”竟是一脸的骄傲。
亚若就说:“嗨,你这做爸爸的,该用心给这双儿子取好大名?”
经国摇摇头:“我们家的家规,新生儿的大名得由公公取呢。孝文、孝章都是老头子取的——”话出口才觉失言,不由尴尬地张着嘴戛然而止。
家规?公公取名?孝文孝章?章亚若的眼前弥漫着阴霾,她在这个当今中国第一家族中算个什么?这双儿子又算什么?
蒋经国的眼前也一片迷茫:亚若自赣州至重庆时,宋美龄却于前几个小时因国事飞往美国去了!老头子原本没有夫人热心,也不能轻易动作,亚若便既未公开召进宫也未秘密会见,只由宋美龄的亲信悄悄“过目”而已。这是偶然?是必然?是天意?是人意?谁知道呢。
然而,章亚若与蒋经国的担忧是多余的。
此时的重庆林园官邸,带着清晨梳洗清新的宋美龄,着软缎绣花鞋正款款下楼,楼梯口,她的亲信林秘书垂首而立。
“有事?”她柔声问道。
林秘书便一脸诡谲,窃窃耳语一阵。
宋美龄弯弯双眉挑了起来,脸色像桃花开瓣般;满是喜气和灿烂:“喜事!”
于是快步进餐厅,冲着正等候着她的蒋介石娇甜地说:“大令,恭喜你啊!蒋家兴旺发达,章小姐一胎给你们添了两个孙儿呢!”
蒋介石先是一愣,但看夫人一袭榴花红的软缎夹袍,衬一串浑圆匀称的珍珠项链,硬是喜气四溢的好兆头,便连连啄头,嘴里一连串说着:“好、好、好……”待蒋经国来到重庆,不待他开口,老头子便详细问及此事,经国自是实情相告,老头子就又啄啄头:“好、好,好好地照护他们母子,暂时千万不要张扬。”
蒋经国便亦喜亦忧。喜的是老头子爽快地点了头,前景便不会太险恶;忧的是老头子叮咛“千万不要张扬”,这意味着,“母子”还得处于“秘密状态”!联想到亚若告知的漓江遇险,总觉得会有明明暗暗的不测之难!但他毕竟是聪明人,见老头子心境颇佳,宋美龄又喜孜孜坐一旁,便忙恳切地请求:“父亲,请为这对孙儿赐名吧。”
蒋介石便显出犹豫:突地冒出个儿媳妇!突地又冒出一对孙儿!这得深思熟虑后进行决断嘛。匆匆赐名是否贸然了些?
“大令,这有何难?来,我给你研墨。”热心的宋美龄果真起身摆弄文房四宝,一边真真假假地说:“你们家乡不是喜欢贴这样的对联嘛:喜看红梅多结子,笑望绿竹广生孙。子子孙孙越多越好嘛。”
蒋介石只有提起笔,却不忙落笔,冥冥中像有谁昭示:这对孩儿可千万别忘了生育他们的父母啊!于是落笔而成:孝严、孝慈。
家严家慈为家父家母。
这该是怎样的昭示呢!
第五部分漓江春早(5)
43
幽静的甲山村邱寓弥漫着浓烈的喜庆气氛。
春意浓浓。昨夜小雨淅沥,不远处的桃花江便更见丰盈奔放,两岸的夹竹桃枝叶几乎贴着了水面,那汩汩的水声听来就满是欢乐的闹意了。
广西省民政厅厅长邱昌渭的寓所带个小庭院,花木繁发、翠艳欲滴;厅堂里八仙桌上,摆满了鱼、肉、蛋、鸡等佳肴,又有宾客亲戚送来的盖着红纸头的衣料等物;一尊彩瓷的老寿星笑容可掬,两柄大红蜡烛黄焰灼灼;有趣的是茶几上百眼纱里罩着糕果、纸、笔、小算盘、玩具枪、小口琴,还有一盒胭脂,那是亚若想起了贾宝玉的“抓周”而作的开心之举,蒋经国兴起,将随身所带的玉石私章也放入其中。眼下,蒋经国抱着大毛,章亚若抱着小毛,邱昌渭将百眼纱揭开,众宾客兴致勃勃围观着,看这对双生男儿抓什么。
生了男儿,必做双满月酒,这是江浙一带的习俗;蒋经国喜得双生子,双生子做双满月,实实在在的双喜临门嘛。可是,父亲虽赐给这对孙儿孝字辈的学名,可亚若的名份尚难定,这双满月酒就既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冷清,邱寓当是最好的所在了。
邱昌渭与夫人周淑清都曾留学美国,邱昌渭取得了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学位,周淑清亦获教育硕士学位。夫妇俩都已四十好几了,从政仍未弃儒者风范,为人严谨周到,这“离群索居”味的寓所,便不像一般的达官贵人家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般喧闹。凡此种种,蒋经国才托付他们夫妇照顾亚若母子吧。
来宾不多。一位爱说爱笑泼辣爽朗的女性是交通部次长潘宜之的太太,亚若爱子心切,曾请人为双生子算过命,说是要认位属老虎的干娘,这位潘太太刘尊一倒不忌讳“母老虎”之嫌,立马说:“我就属老虎嘛,这干妈我来当,怎样?”亚若很乐意她的一番厚意,于是,干妈给两位义子的礼也就蛮重,除去衣物,还有银碗银筷和“长命富贵”的银锁片;广州民团周刊社社长钱实甫夫妇也来了,一则民团周刊社位处丽狮下路,与亚若住处相邻,二则毕业于北平大学的钱实甫曾受知于邱昌渭,太太肖友莲毕业于上海艺专,自称是刘海粟的女弟子,比亚若大个两三岁,与亚若既有情趣相投之处,也是寂寞的亚若走动之处;还有一位是着男子西装、潇洒倜傥的女性——自是漓江船上的那位才女兼侠女啰,她却是位平民,名刘雯卿,在桂林中学教国文,已写了厚厚一大本白话诗,不只是亚若觉得与她有缘分,蒋经国听了那场险遇后,对刘雯卿也颇有好感,因此,刘雯卿与亚若过从甚密。刘雯卿虽是平民,但大概血液中的诗人气质昂扬,故在这群大官小官夫人太太间倒一丝也不露怯,谈锋极健,反倒成了酒宴的主角似的。
大毛好动,百眼纱一揭开,他就在经国的怀抱中蹬动双腿,跃跃欲试;小毛好静,依偎在亚若的怀中,黑葡萄似的眸子蛮有灵气地看着诸物,却不轻易动手。
刘雯卿拍起了巴掌:“一动一静、一武一文,大毛像父、小毛似母哩。”
大家满以为大毛准会抓那把精巧的玩具小手枪,况且就在他手下,谁知大毛仍向前腾跃,硬将那搁置中间的玉色图章抓牢在手!众人一片啧啧赞叹,也有些惊异:这小子似不寻常!可即便用“将门虎子”来赞誉也太不准确,因而啧啧声延续颇久,蒋经国却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和得意,在儿子的圆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我的有大志的好儿子嘛!”
刘尊一就快活地嚷道:“阿公的名字也取得好嘛,大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