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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吓醒了,可谁也不敢去探问。姚夫人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蒋方良惊呆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她很难相信这头狂怒的雄狮就是以往的好丈夫好爸爸!赣南人民心中的“蒋青天”!
丈夫不忠诚了,怕就成了暴风雨中惊涛骇浪的大海吧?
晨曦中,蒋方良带着爱伦爱理离了花园塘。
蒋经国没有挽留也没有送别。
都觉得忍无可忍,超过了极限。
不过,蒋方良没有回苏联,而是去了贡水东北面的虎岗。蒋经国将长岗更名为虎岗,并在那里筹建新中国儿童新村。蒋方良亦是负责人之一,她的离家并未在赣州城搅起轩然大波,都以为她一心为了工作。
送他们去虎岗的车子倒是蒋经国派的,妻子和儿女毕竟还在他的心中占据着。
第四部分吹皱一池春水(7)
31
蒋太子来南康赔情罗!
蒋专员到南塘乡认错罗!
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庇尔克轿车几乎被人群簇拥着驶进坪上,挨近祠堂大门口方稳稳刹住,蒋专员陪着披红挂彩的军官温忠韶出了轿车。温军官钻出车门便急不可待向密匝匝看热闹的老依抱拳致意,风光得像凯旋而归的英雄。
蒋经国却迈上台阶,转身向老俵们笑容可掬地点头致意,刹那间像风掠过水面,老俵们叽喳一片:“蒋专员就是青天老爷呵!”“是,知错认错的大官有几个嘛?”“算不得嘛错,催交公粮也是为公啊。”“替乡长受过啊。”有个小学老师就带头振臂高呼:“向蒋专员致敬!向蒋专员学习!”坪上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
蒋经国变为主角,先赢一筹。他想,当年前任专员刘己达曾站在祠堂台阶上挨了打,星移斗转,他今日将如何驾驭这局面呢?他很自信:得民心者得天下呗。
台阶上还立着几位态度傲然的军官,他们是赶来声援温军官的本籍军官代表,见此场面便有几分不是滋味;蒋经国却分外热情,与他们一一握手问好,尔后步入祠堂,里边已摆好几桌丰盛的酒宴,县里乡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县政府的代表也都到齐,县长因劳累吐血不止在赣州住院,本挣扎着要来,蒋经国不让:“天塌不下来的,相信你这模范县的群众基础嘛。”果然,“开幕式”蛮精采。
当然,蒋经国认出了军官代表中的一位,正是去年暮春在通天岩旁的凉亭中遇见者;那军官背着一架相机,却没有抢拍镜头,只是怔怔地张大嘴——蒋经国的随员中有位女的,正是章亚若小姐!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蒋经国针锋相对郭师长的发难,迎头痛击之?军官发了一会愣,只得阴恻恻入席,拍照片的兴致全然没有了。就怕拍回去交给郭师长,他会恨得将嘴里的金牙都咬碎吧。
蒋经国已端起了酒碗,竟有一篇洋洋洒洒情理交融的祝酒辞:
“父老乡亲们!各位军官代表们!我们政府的工作人员,从上至下,包括我这个专员在内,都是民众的公仆,是替你们办事的。公仆中有人态度野蛮,这是错的,不论是对军官还是对老百姓,都不能这样。我身为专员,教育不好,责任由我负,我理应来这里向大家认错赔情。这第一碗酒,为温军官压惊,你受了委屈,我向你诚恳道歉。”
一饮而尽,掌声雷动。温军官就有些头重脚轻,搅不清是挣足了面子还是面皮全给扒拉掉了。
“父老乡亲们!革命的同志们!军民本是一家人!当兵光荣!当兵救国!国是我们的巢,家好比是蛋;巢破了,蛋必打破;国亡了,家又怎能保得住?好男要当兵!嫁郎要嫁当兵郎!这些年我们尽最大努力消灭兵役中的不良现象,尽力优待出征军人家属……这第二碗酒,为军民的团结,干!”
军官们端起酒碗干时,眼中便有了些许歉意,平心而论,对出征军人家属——老人可送百寿堂、子女可免费受教育、疾病可免费就诊……称得上“无微不至”的关怀了。
“父老乡亲们!各位军官代表们!建设新赣南要在三年内实现‘五有’,其中一条是‘人人有饭吃’,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嘛。可赣南是军事要地,前线的后方,驻军多,过境部队多,难民来得多,这么多人的吃饭是个大难题。一些粮商大户却乘机囤积居奇,粮价飞涨,去年夏秋之季,赣州城米由十块一担涨到二十块!偏远县城涨到一担五十块!一些奸商将柴、盐、煤油也藏起来,我领着警察自卫队调查,从东门外荒芜地查到四千桶煤油!又在章江浅水里摸出几万斤柴来!你们说这些奸商可恶不可恶?搅得人心惶惶、社会极不安定。”
一片啄头。酒席宴成了纵横捭阖的演说厅。
“因此,我们办起了交易公店,实行粮食公卖,这是为了保障人们起码的生活需求,是为了稳定社会秩序。粮食的来源,除了向上级申请调拨和指定大户出售外,我们只有向农民按田亩征购,这是你们光荣的义务。这第三碗酒,献给积极完成征购任务的你们!你们是赣南新经济建设的保证!”
就都兴高采烈地碰杯。温军官们就有“吃了闷棍”之感,挣回来的面子又失掉了,人家都努力完成征购任务,你搅乎什么呢?
蒋经国就是蒋经国,不只是以屈求伸,而是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强于先发制人呢。
军官们原本咄咄逼人的示威,眼下变成了服服帖帖的受教育。
最如坐针毡的是这背相机的军官,硬着头皮照了两张,砰砰作响的“闪光”像顽劣孩童偷放爆竹。酒桌上不偏不倚他又与章小姐面对面!偷眼看她黑发剪得短短的,一件大翻领的灰布军衣用宽皮带束紧腰身,分外挺拔婀娜又英姿飒爽;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有时与他眼光相碰,不卑不亢冰清玉洁般点点头,他倒像做贼般鬼鬼祟祟。他想:难道她忘了那次“见面”的情景?想不了了之?你还未答复师座呢?
她没有忘。又怎能忘?
她毅然决然陪同蒋经国来南康赔礼,为公也为私,是对那次未了的“见面”公开的了结。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古城南昌下了第一场罕见的大雪。屋脊墙头很快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听着脚踩地面的簌簌声,很是心疼,似乎玷污这洁白的雪。按理说“瑞雪兆丰年”,可筒着双袖的老人仰天叹息:“兵灾之象,天也戴孝呵。”
她已经脱去黑色的孝服,换了一身织锦缎的棉旗袍,外罩一件红呢短大衣。唐英刚去世已经两年多,全面抗战开始了,她不能再沉陷于无休无止的痛苦和迷惘的自责中,她参加了抗日救亡宣传团,走上街头,走进部队的驻地演讲演出。
生命又充满了憧憬,她又拥有了新的生活。
这时,他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眼前:“小章,还认得出我吗?”
壮实的中等个子,佩有少将领章的全套戎装、锃亮的长统套靴,威仪一表,十足的军人气派。方正的脸庞已留下戎马生涯烙刻下的粗砺和沧桑感,但或许正因为这更显出成熟男子的魅力,此刻一双眼笑起来眯眯的,眼角的鱼鳞纹绽成菊花状,很有几分和气喜气,但仍掩饰不住杀气,一颗亮灿灿的金牙却又透出俗气——这便是第五预备师郭师长。
宣传队的同伴羡慕又嫉妒,刚进驻地,大师长对这位“小章”如此青睐!
她羞赧地点点头,且掩饰不住惊喜:相隔十年,他竟一眼认出了当年献花的女学生,准确地喊她“小章”。这似乎有点罗曼谛克。
他们便有了交往。
她敬他,他喜欢她,一开始便明白无误。
她是个年轻的寡妇,他独居南昌,一开始也都交代清楚。
第四部分吹皱一池春水(8)
很快,他切入交往的实质,直话直说速战速决:“我是军人,没时间也没精力拐弯抹角缠缠绵绵。今日活得新鲜,明日上战场说不准眨眼就为国捐躯。这样吧,恰好姐姐从南康来了,我用车接你来家里见见面,我们也就算定了吧。”
她不能这么草率仓促,经历了一次情感婚姻的大悲剧,她得小心谨慎。可她拗不过他,他说,我也是新派,不会有任何老套仪式的,不过打打牌吃顿饭,也不过是定个朋友关系嘛。
她就依了他。是不是她与他有奇缘呢?她性格中的懵懂冒险劲又来了,况且她从未去过他家,她有一种“独闯虎穴”的刺激。她只是断然拒绝他用车接她,既然不过是交朋友,何必张扬呢?
他倒老实巴交在大门口翘首相望:“小章,你真是雪里红梅,嘿嘿,分外娇呵。”
她没想到气派的厅堂中已开了四桌麻将!都是军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礼貌又贪婪地盯着她,像鉴赏一件珍玩,她惶悚不已!他便打着哈哈:“随便随便,都是赣南老乡。”倒也不难为她,一径带她进了内室。
室里也有麻将桌,三个女人正候着她。
两位相对而坐的女子一看就是姐妹俩,俊俏伶俐,双双仪态万千地立了起来。
“这是镇江两姊妹,二小姐,三小姐。二小姐可是京剧青衣泰斗呵,不过现在得叫熊太太。”
原来是熊主席侄儿建辉的二夫人,外面早有传闻。但两姊妹却也端庄娴淑,都拿出新派外交姿态,与亚若柔柔握手。
坐在麻将桌上座的是位半老妇人。古板老式的发髻和服饰,但金镯子金戒指金耳环不含糊,全然土财主婆的作派。妇人面颊瘦削僵硬,眼皮垂着,并不看亚若一眼。
“这是你姐姐。”他诡谲地笑着说。
半老妇人依旧板着面孔僵而不动。
她顿生疑惑,可又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姐姐。”
半老妇人这才挑起耷拉的眼皮,很不情愿地看了她一眼,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似乎极不满意这么简单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