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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沉不住气,想先迎出去问个究竟,让载垣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装作不知,静以观变。
于是端华重新坐了下来,刚取出鼻烟壶,只听外面恭王大声在问:“乾清门侍卫在那儿?”
这原是布置好的,刚一声喊,从隆宗门进来一班侍卫,一起给恭王请了安,垂手肃立。
他从手里取一道谕旨扬了一下:“你们听仔细了,奉旨:将载垣、端华、肃顺革去爵职,拿交宗人府。如果载垣、端华等人胆敢不奉诏,你们给我拿!”
这是暗示载垣、端华不要自讨没趣,但先声夺人,端华一听郑亲王的爵位革掉,失去护符,这一下送到宗人府拷问治罪,可有得苦头吃了!一想到此,心胆俱裂,“叭哒”一声,把个八千两银子买的,通体碧绿的翡翠鼻烟壶,从手里滑落,打碎在地上。
其时已有一个侍卫掀帘进来,高声说道:“请诸位王爷、大人出屋去吧!有旨意。”
载垣有片刻的迟疑,终于还是走了出去,他一走,端华等人自然也跟着到了廊下。只见恭王神情庄肃地说道:“奉旨: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退出军机。应得之咎,派恭亲王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
在一提到名字时,那五个人已跪了下来,等宣完旨,个个面如土色。比较还是穆荫镇静些,说了句:“臣遵旨。”然后大家都磕了头,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退回屋内。
载垣突然开了口,他是一急急出来的一句话:“我们没有在御前承旨,那里来的旨意。”
“哼!”恭王冷笑一声,回头对周祖培说道:“你们看,到今天,他们还说这话。”
“只问他们,奉不奉诏就是了!”
这句话很厉害,载垣不敢作声,端华却先叫了起来:“这是乱命…。”
一句话未完,恭王大声喝道:“给我拿!”
说到“拿”字,已有侍卫奔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揪住了载垣和端华,同时把他们的暖帽从头上摘了下来。
“岂有此理!混帐!你们敢这个样子对待国家大臣?”载垣高声大骂。
“送宗人府!”恭王说了这一句,首先走了出去。
等一出隆宗门,但见远处鸡飞狗跳般乱成一片,顾命大臣入朝的舆夫仆从,都让守卫宫门的护军驱散,这面载垣和端华还在大声吆喝:“轿子呢?轿子!”乾清门的侍卫没有一个答腔,推推拉拉地把他们架弄到宗人府去了。
恭王没有心情理这些,他现任要处置的是如何传旨捉拿肃顺?依照他们商定的计划,这应该由文祥去办,为了郑重起见,明知文祥是个极妥当的人,他仍旧把他拉到一边,在把那道派睿亲王仁寿和醇郡王奕澴拿问肃顺的谕旨递过去时,特别告诫:“肃六扈从梓宫,别激出事来!咱们可就不好交代了。我怕老七办不了这件大事。”
“七爷不至于连这一个都办不了,”文祥很沉着地答道:“等我来筹划一下。”
“对。不过,可也要快。”恭王又说,“我先陪他们到内阁去谈谈,回头就回翔凤胡同。你这里的事儿一完,马上就来。”
于是恭王陪着桂良他们到太和门侧的大学士直庐,文祥仍回军机处。解任的军机大臣都已回家,闭门待罪,整个枢廷,只剩下文祥一个人维系政统,由于这一份体认,使他顿感双肩沉重,似觉不胜负荷。同时想到声势煊赫的王公大臣,片刻之间,荣辱之判何止霄壤?宦海中的惊涛骇浪,也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正这样感慨不绝时,朱学勤已迎了上来,他是以值班军机章京的资格留在这里的。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但一见文祥的脸色沉毅,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笑容顿敛,只悄悄跟着他进了里屋。
“唉!”文祥叹口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朱学勤不知他是为谁感叹?不便答话,只问:“到密云传旨派谁去?”
文祥想了想说:“劳你驾,看杨达在不在?”
杨达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个佐领,文祥把他挑了来做侍从,人生得忠诚而机警,朱学勤觉得派他到密云办这件差使,是个很适当的人选,于是亲自到隆宗门外去把他找了来。
“修伯,你用恭王的名义,写封信给醇王,把今天的事,扼要叙一叙。连同这道上谕,一起加封寄了去。”
朱学勤照他的嘱咐办妥,另外又取了一个军机处的印封,套任外面,一起送了进来,文祥过了目,随即交了给杨达。
“这里到密云,最快什么时候可到?”
“马好的话,三更天可到。”
“你骑了我的那匹‘菊花青’去。三更天一定得到。”文祥又问,“密云地方你熟不熟?”
“去过几回,不算陌生。”
“好!七王爷住在东大街仁义老店。一到密云,就去叫七王爷的房门,当面把这封信送了,到天亮,你再去见七王爷,他有什么话,你带回来。明儿中午,我等你的回话。”
“喳!”杨达响亮地答应着。
“我再告诉你,”一向一团蔼然之气的文祥,此时脸上浮现了肃杀的秋霜:“这一趟差使不难,你要办砸了,提脑袋来见我!记住,谨慎保密!”
杨达神色懔然地称是,当着文祥的面,把那个厚厚的大印封,贴胸藏好,请安辞去。匆匆回到东城步兵统领衙门,从槽头上把文祥那匹蒙古亲王所赠的“菊花青”牵了出来,又挑了四名壮健的亲兵和四匹脚程特健的好马,到文案上领了兵部所发,留存备用的火牌,上马往北,一直出了德胜门。
这时天还未黑,五骑怒马,奔驰如飞,正好是三更时分,到了离京城一百里的密云县南门。大行皇帝的梓宫正行到这里,城乡内外,警卫森严,杨达叫开了城门,验过火牌,驱马直入,到了十字路口,一折往右,便是东大街,找着了醇王所住的客店。
客店的大门是整夜不关的,现在有亲贵大臣在打公馆,更有轮班的守卫,等杨达刚下了马,要进店时,便有人喝道:“站住!”
于是杨达便站住,等那名蓝翎侍卫,带着两名掮着白蜡杆子的护军到了面前,他才喘着气说:“兵部驿递,有六百里加紧的‘廷寄’,面递七王爷!”
“七王爷还得有会儿才能起身,你等着吧!”那侍卫往里面努一努嘴,“屋里有酸菜白肉、火烧、滚烫的小米粥,也还有烧刀子,先弄一顿儿!”
“多谢你啦!”杨达给那个蓝翎侍卫打了个千,陪笑说道:“上头交代,一到就得把七王爷唤醒了,面递公事,劳你驾,给回一声儿吧!”
“嗯,嗯,好!”
蓝翎侍卫转身进店,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匆匆奔了出来,招一招手把杨达带到西跨院,只见醇王披着一件黑布棉袍,未扣纽扣,只拿根带子在腰里一束,站在西风凛冽的阶沿上等。
杨达抢上两步,到灯光亮处行礼,自己报名:“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属下佐领杨达,给七王爷请安。”
醇王心里有数,是文祥派来的专差,便说:“进屋来!”又对蓝翎侍卫说,“你把瑞大人去请来。”
杨达跟着醇王进了屋子,从怀里掏出那个已有汗水渗润的印封,双手递了上去,同时轻声说道:“文大人交代,限今晚三更赶到,当面送上七王爷。”
醇王不暇答话,拆开印封,先看恭王具名的信,再看谕旨,心里一阵阵兴奋,这一天终于到了!曹毓瑛给他安排的好差使毕竟来了!非得漂漂亮亮的露一手不可。
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他平静地问杨达:“你刚才到了这里,是怎么跟外面说的?”
“卑职只说,有六百里加紧的‘廷寄’,要即刻面递七王爷。”
醇王放心了,京里天翻地覆的大变动,丝毫不曾泄漏,不由得夸一声:“好小子!会当差。”接着喊一声:“来呀!”
听差应声而来,醇王吩咐取五十两银子赏杨达。
杨达谢了赏,又转达了文祥的意思,要他等天亮以后,来见醇王,有什么回信好带回去。
“好,好!”醇王很高兴地说,“天亮了你来,我让你回去交差。其实到那时候全都明白了,就我不说,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达不甚懂得他的话,但不敢多问,退了出去,一摸怀里的五十两银子,心花怒放,找着了他带来的亲军,一起到侍卫值夜的屋里,叨扰了一顿宵夜,自去打盹休息。
在醇王屋中,瑞常深夜奉召,依然穿了袍褂来见,摒除仆从,醇王一言不发,先把京里来的文件,递给他看。这原在瑞常意料之中,只想不到发动得如此之快!虽然拿问肃顺,钦命睿醇两王办理,但身为行在步军统领,此行护跸的责任,大部分落在自己双肩,出了乱子,难逃严谴,因此他的沉重的表情,与醇王的踌躇满志,跃跃然将作快意之事,大异其趣。
“芝山!”醇王叫着他的别号问道:“你看如何着手?”
“王爷!事出仓卒,错不得一步。”
“那自然。”
瑞常拉一拉椅子,移近了烛火,把头凑过去说:“你看他会奉诏吗?”
“这可说不定了。不过,他就是不奉诏,难道还敢有什么举动吗?不敢,”醇王极有信心地说,“我料他不敢。”瑞常把个头摇个不停:“不然,不然!”他说,“象他如此跋扈的人,自然也想到结怨甚深,身边岂能没有一两百个死士?”
听得这话,把醇王吓一跳,满怀高兴,大打折扣,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事须从长计议。”瑞常又说,“我陪王爷去见了睿王再说。”
这个建议,未能为醇王接受,他认为当夜就须“传旨”,为时无多,无法从容筹议,不如在这里商量好了办法,再通知睿王一起行动,比较简捷妥当。
瑞常想想这话也不错,于是为他先分析警卫配备的形势,他说他的兵力,只担任护卫跸路的责任,都在外围,根本没有用处,而肃顺依旧兼着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使,上三旗的侍卫,三分之一归他指挥,如果急切一拚,后果不堪设想。
“所好的,正黄旗的侍卫,大都在芦殿护卫梓宫。他身边的人不多。”瑞常又说,“就怕他蓄养着死士。”
说道“死士”,醇王又皱眉了:“这个人刻薄寡恩,不见得会有肯替他出死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