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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_001-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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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动作和语言,把一家人都吓坏了!崇绮更是长跪请罪,而赛尚阿余怒不息,把湖南兵败,革职充军的那些怨气,都发泄在儿子身上,痛斥崇绮不孝,责他空谈理学,甚至说他中状元,也只是朝廷看重蒙古旗人,并非靠他的真才实学。
旗人家规矩大,家法严,崇绮的妻子,荣禄同族的姐姐瓜尔佳氏,看“老爷子”发这么大的脾气,领着几个儿子,在丈夫身旁环跪不起。而赛尚阿因为抚今追昔,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牢骚越发越多。最后把未来的皇后请了出来,也要下跪,这才让赛尚阿着慌收篷。
当然,谢恩的折子需要重拟,两个并成一个,是赛尚阿率子崇绮,叩谢天恩。递到御前,正碰上慈禧太后心境恶劣,召见军机时,冷笑着把赛尚阿狠狠地挖苦了一顿,连带便谈到后族的“抬旗”。
皇后身分尊贵,照理说应出在上三旗,但才德俱备的秀女,下五旗亦多的是,或者出身下五旗的妃嫔,生子为帝,母以子贵,做了太后,则又将如何?为了这些难题,所以定下一种制度,可以将后族的旗分改隶,原来是下五旗的,升到上三旗,名为“抬旗”。赛尚阿家是蒙古正蓝旗,照京城八旗驻防的区域来说,应该抬到上三旗的镶黄旗。
“不能一大家子都抬,那算什么呀!”慈禧太后说,“赛尚阿用不着瞎巴结,承恩公轮不到他,抬旗自然也没有他的分儿!”
这些地方就要看“恩典”了,如果两宫太后对赛尚阿有好感,恭王又肯替他讲话,则“一大家子”抬入上三旗,也未始不可。照此刻的情形,赛尚阿求荣反辱,结果只有崇绮本支抬入镶黄旗,赛尚阿和他另外的两个儿子,仍隶原来的旗分。
两宫太后对立后曾有争执,外面已有传闻,但宫闱事秘,颇难求证,等看到崇绮本支抬旗的上谕,见得后家所受的恩遇不隆,似乎证实了立阿鲁特氏为后非慈禧太后本意的传说。当然,这种传说一定会传入慈禧太后耳中,使得她颇为懊恼,越发眠食不安,左右的太监和宫女,无不惴惴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会触犯了她的脾气,所以举止语言,异常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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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因此,这天半夜里,内奏事处的总管太监孟惠吉来叩长春宫的宫门,坐更的太监便不肯开,隔着门说:“还有一个时辰就开门了,黄匣子回头再送来。”
“这是江宁来的‘六百里加紧’的折子,耽误了算谁的?”孟惠吉在门外大声答道:“你找你们有头有脸的来说一句,我就走。”
这一下,坐更的太监不能不开门。接过黄匣子来不敢看,也不敢问,直接送到寝宫,于是那里的宫女可就为难了。
“刚睡着不多一会儿,我不敢去叫。”
“你瞧着办吧!我可交给你了。”那太监说,“我劝你还是去叫的好!大不了挨一顿骂,耽误了正事,那就不止于一顿骂了。”
想想不错,那宫女便捧着黄匣子,到床前跪下,轻声喊道:“主子,主子!”
声音越喊越大,喊了七八声慈禧太后才醒,在帐子里问道:“干吗?”
“有紧要奏折。”
“是甘肃来的吗?”在慈禧太后的意中,此时由内奏事处送来的奏折,必是最紧要的军报,不知是左宗棠打了大胜仗,还是打了败仗,那个城池失守?所以这样问说。
“说是江宁来的。”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顿时清醒,霍地坐起身来,连连喊道:“赶快拿灯,赶快拿灯!”
掀开帐门,打开黄匣,慈禧太后映着灯光,急急地先看封口“印花”上所具的衔名,看是江宁将军,倒抽一口冷气,失声自语:“坏了!曾国藩出缺了!”
京外奏折,只有城池光复或失守,以及督抚、将军、提督、学政出缺或丁忧才准用“六百里加紧”驰奏。江南安然无事,而如果是他人出缺,必由曾国藩出奏,现在是江宁将军具衔,可知定是两江总督出缺。
不会跟马新贻一样吧?慈禧太后这样在心里嘀咕着,同时亲手用象牙裁纸刀拆开包封,一看果然是曾国藩死了,当然不是被刺,是病殁——二月初四下午中风,扶回书房,端坐而逝。
“唉!”慈禧太后长叹一声,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宫女们相顾失色,但谁也不敢出言相劝,只绞了热手巾来替她擦脸,同时尽力挤着眼睛,希望挤出两滴眼泪,算是陪着“主子”一起伤心。
慈禧太后当时便叫人把折子送到钟粹宫。慈安太后想起曾国藩的许多好处,建了那么大的功,做了那么大的官,却不曾享过一天的福。为了天津教案,顾全大局,不肯开衅,还挨了无数的骂,想想真替他委屈,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这时外面也得到了消息,消息是由两江的折差传出来的,江宁驻京的提塘官,送了信给兵部尚书沈桂芬,于是军机大臣全都知道了。这是摧折了朝廷的一根柱石,足以影响大局,料知恭王急着要跟大家商量“应变”的处置,所以纷纷赶进宫去。
“想不到出这么个乱子!”恭王愁容满面,“那里再去找这么个负重望的人,坐镇东南?”
“王爷,”沈桂芬人最冷静,提醒他说:“一会儿‘见面’,就得有整套办法拿出来,此刻得要分别缓急轻重,一件一件谈。”
“谈吧!”恭王点点头,“我的心有点乱。先谈什么,你们说!”
“先谈恤典。”文祥说,“第一当然是谥法。”
拟谥是内阁的职掌,而在座的只有文祥一个人是协办大学士,所以恭王这样答道:“这自然该你说话。”
第一个是“文”字,不消说得;第二个“少不得是忠、襄、恭、端的字样。不过,”文祥把视线绕了一周,徐徐说道:“有一个字,内阁不敢拟,要看六爷的意思。”
大家都懂他的话,文祥指的是“正”字。向例谥“文正”必须出于特旨,内阁所拟,至高不过一个“忠”字。文祥是建议由恭王面奏,特谥“文正”。
“这可以。不过内阁的那道手续得要先做。马上办个咨文送了去。”
于是一面由军机章京备文咨内阁,请即拟谥奏报,一面继续商谈恤典。主要的是谥法,既谥“文正”,自然一切从优,决定追赠太傅,照大学士例赐恤,赏银三千两治丧。赐祭一坛,请旨派御前侍卫前往致祭。此外入把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在原籍及立功身分建立专祠,生平史迹,宣付史馆立传,以及生前一切处分,完全开复,都是照例必有的恩典。至于加恩曾国藩的后人,那是第二步的事。
谈到继任的人选,可就大费踌躇了。两江总督是第一要缺,威望、操守、才干三者,缺一不可。文祥怕京里有人活动,徒然惹些麻烦,所以首先表示,两江的情形与众不同,非久任外官,熟悉地方政务的不能胜任,主张在现任督抚中,择贤而调。
恭王同意他的见解。一切大举措,经此二人决定,就算决定了。于是先从总督数起,首先被提出来的是直隶总督李鸿章,这固然是适当的人选,但直隶总督的遗缺,又将如何?而且李鸿章正以“全权大臣”的身分,与日本外务大臣柳原前光在天津交涉签订“修好规条”及“通商章程”,事实上亦无法抽身。同样地,陕甘正在用兵,左宗棠亦决不在考虑调任之列。此外资望够的操守不佳,人亦颟顸。四川总督吴棠,两广总督瑞麟,决不能调到两江,况且川督、粤督也是肥缺,更是一动不如一静。
于是话题便移到了巡抚方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都是首先想起山东巡抚丁宝桢,但第一念如此,再转个念头,便都不肯轻易开口了。
就在这相顾沉吟的当儿,只见御前大臣伯彦讷谟诂,出现在军机处门口,因为他也是王爵,所以连恭王在内,一齐都站了起来,他无暇寒暄,匆匆一揖,随即向恭王说道:“上头教问:曾国藩死在任上,是不是该撤引见?是几天?”
“啊!”恭王被提醒了,看着文祥问,“该辍朝吧?而且一天好象还不够。”
“应该三天。”
“既然是三天,”沈桂芬说,“该奏结的案子,今天得赶一赶!”
“对了。”伯彦讷谟诂说,“上头快‘叫起’了,各位快进去吧!”
这一下搞得大家手忙脚乱,一面传懿旨,撤去“引见”,让各衙门等候召见的官员,回去候旨,一面催问军机章京,把必须奏结的案子,都理出来。反把原来在商量着的,两江总督继任人选的那件大事忘掉了。
这里还未忙完,养心殿已传旨“叫起”,将出军机处,恭王摆一摆手说:“慢着,到底是谁去两江?咱们还是得先谈一谈。”
“这会儿来不及了。先照规矩办,第二步再说。”文祥又加了一句,“得好妹儿商量,今天不宜轻易定局。”恭王站定脚,沉思了一会,突然抬头说道:“好!走吧!”
到了养心殿,只见两宫太后和皇帝都是眼圈红红地,君臣相顾,无限忧伤,慈禧太后叹口气说:“唉!国运不佳!”
这句话大有言外之意,恭王不敢接口,只是奏陈曾国藩的恤典,提到谥法,恭王这样说道:“曾国藩老成谋国,不及丝毫之私,应该谥忠;戡平大乱,功在社稷,应该谥襄;崇尚正学,品行纯粹,应该谥端;不过臣等几个,都觉得这三个字,那一个也不足以尽曾某的生平。是否请两位皇太后和皇上恩出格外,臣等不敢妄行奏请。”
其实这就是奏请特谥“文正”,不过必须如此傍敲侧击地措词,两宫太后都懂他的意思,皇帝不甚明白,开口问道:“是不是说,该谥‘文正’啊?”
“皇上圣明。”
“我也想到了!”慈禧太后不容皇帝再发问,紧接着恭王的话说,“曾国藩不愧一个正字,就给他一个‘文正’好了。”
“是!”恭王又说,“如何加恩曾某的子孙,等查报了再行请旨。”
“好!”慈禧太后想了想又问:“曾国藩生前不知道有什么心愿未了?倒问一问看,朝廷能替他了的,就替他了啦吧!”
“两位皇太后这么体恤,曾某在九泉之下,一定感激天恩。”恭王又说,“河南巡抚钱鼎铭在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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