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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母亲,他说他的母亲疼他,根本就不会舍得怪他,可她毕竟与他有过多年的夫妻关系,虽然对他详细的家庭环境不了解,但他知道,他和他的母亲关系并不是很好。
他在她面前提起最多的是关于他的父亲,说他的父亲是他人生路上的指路灯,对他的人生影响很大,她愿意听他说话,他的声音性感又充满磁性,每次只要他愿意多说的时候,她都会逮着他不放,谈起他的父亲,他也不觉得烦,回忆的眸光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敬畏和想念。
在澳洲留学的那五年,他很少回国,印象中,他好像只回过两次国,一次是他母亲出了车祸,一次是两人回国办理结婚手续。
他母亲出车祸的那晚,是墨尔本一个很冷的冬夜,她记得他缩在格子间里时,身体是微微蜷缩的,那时在澳洲,两人的经济很拮据,她没有合法的身份不能找一份轻松的工作,那些黑心中介介绍的工作又太累,他心疼她,根本就不让她出去工作,以至于两人只能靠他的奖学金和家里寄来的钱度日,舍不得买好的取暖设备,他只能在格子间里,盖着厚厚的棉被,借着微弱的灯光学习。
墨尔本的冬夜很冷,是那种潮湿的阴冷,她畏寒,苏留白就节省了大约一个月的午饭钱,给她买了好几个取暖的电烤器,她说用不了那么多,要分给他一个,他总是逞强,说他是男人,身体壮,根本就不冷。
可他怎么可能不冷,她亲眼看见他被冻的瑟瑟发抖,骨节分明的双手被冻的发红,她很不忍心,就将其中一个电烤箱给他搬了过去,他正在低头看书,看得很认真,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很不高兴,他宁可自己难受点,也不希望她难受。
孟暖刚想要撒娇,他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接起,她本来并没有在意,可他的反应有些反常,用余光扫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是母亲。
母亲这个词,对于所有的孩子来说,应该是温暖慈祥宠溺的代名词,可对于她和苏留白来说,却有着另外一种意义,他和她一样,畏惧他的母亲,当然,这只是她当时的一个猜测。
因为两个人相爱,才会住在一起,虽然相爱,但他们彼此都很尊重对方的隐私,并不会轻易的去打探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她当时也是这种心态,觉得没必要问,这个世界上,哪个身上不藏着几个秘密。
他的手机铃声不停的响起,等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时,他已经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道男人的声音,从声音中大致能够分辨出是个年长的人,声音很急切,似乎带着哭腔,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看着他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会让他是这个反应。
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只说国内的家人出了事情,他必须立马回国一趟,随后他用着流利的英文安排着回国的事宜,她什么话都没敢多问,怕他慌乱,怕他不安,可他没有,他一直都很理智。
甚至离开的时候,还去了出租屋对面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给她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青菜水果牛奶,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临走的时候他只说他的归期未定,让她待在出租屋里安心的等着他。
没有他的墨尔本的冬夜真的很冷,很难熬,他不在的每分每秒,她都觉得度秒如年,她每天都会站在出租屋那个不算大的窗户向外看去,那个窗户正对着小区的出入口,她希望下一秒出现在入口的人就是他。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每天她都满怀期待,可到了夜里,她就会觉得无比的凄凉,就好像他不在,连墨尔本这座城市都变得陌生了一样,她觉得这个城市的夜太黑太长,霓虹灯影总是早早的不见了踪影,他在的时候,她从没觉得这个城市的也这么黑这么长,也从觉得这个城市陌生。
一个人的习惯有多可怕,她在他离开的第五个夜里,就已经深有体会了。
她渐渐变得食不知味,甚至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冷,甚至感觉不出白昼和黑夜,她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和死了没有差别。
又是一个很长很深的夜里,她听到了门锁开启的声音,她躺在床上一动没动,这之前的夜里,她每次听到门锁的动静,都会第一时间从床上走下来,去看看是不是他回来了,可每次的结果都是失望,那不是他开锁的声音,而是隔壁开锁的声音,出租屋的楼道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却从没有那是好的事情,可在他离开的那些天,她却觉得楼道隔音效果不好也很好,最起码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可一次又一次的深夜失望后,她已经对他的归来不抱任何希望了,就好像,他这一次不会再从国内回来了,整个墨尔本,就只剩下孤单的自己了。
从房门的缝隙溜进来一道光线,她背对着门口,头朝着窗户,有反射的光从眼前划过,她依然没在意,这个城市繁华到任何一道霓虹光影都可以透过窗帘射进来,她不想在感受每天夜里的失望,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或许睡一觉,他就会出现在她的床边,告诉她,他回来了。
她的呼吸很轻浅,因为没有入睡,在黑夜里,她清浅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她轻轻的抬手,将被子蒙过头顶,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出现幻想,幻想着他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念他了,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男性味道,和他的呼吸频率,将被子蒙到头顶上后,那种虚假的幻想终于好一些了,似乎已经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床的另一角有塌陷的感觉,就好像谁坐了上去,她感觉到了床垫微微震动,她生怕是错觉,一动都不敢动,就静静的蜷缩在被里,有温热的触感透过被子传过来,那是一双有力的大手,她还是没敢动,可是眼底却不争气的冒出了清泪。
这次好像不是错觉,是他真的回来了吗?整整二十天了,这二十天里的每分每秒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这漆黑冰冷的夜,她是怎样一个人熬过来的,她不敢想,只要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抱歉,家里的事情太多,耽误了时间,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但每次有时间打电话的时候,墨尔本这里都是深夜,我怕你睡着了,打扰你休息,就没打,这些天,你……过的好吗?”
他不知道,墨尔本很长很深的夜里,她就盼着能够听到他的一丁点消息,哪怕一个电话,一个短信,可是都没有,她有时会睁着眼睛到天明,看着黑夜一点一点变亮,看着太阳从东边一点一点的升起。
没有人知道那种从黑暗到光明时的寂寞,也没有人知道,想念一个人,会想到疯狂的时候,是怎样一种体验。
她没有动静,他就轻轻的将她蒙在脑袋上被子拿掉,她的披散的头发被弄的有些乱,他轻轻的将那些头发捋顺,动作温柔的就像他在摸什么稀世珍宝。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这次回国真的是家里出了大事,我的母亲……她出了严重的车祸,她是名门之后,为了嫁给我的父亲,一度和家人断绝来往,她很勇敢,最起码她为了爱情,付出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
“可婚后的生活,并不如她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她不能再过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的生活,她必须独自忍受怀孕和生产后的痛苦,孟暖,我的母亲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她为了我父亲,吃尽了苦头,没想到我父亲的企业刚刚有起色,她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或许这个深夜适合倾诉,也适合聆听,她一直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没有动,可却在仔仔细细听着他的话,他话里带着的痛苦和压抑,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场车祸很严重,她的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虽然不用做截肢,可这对爱美的她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她很爱美,是那种骨子里就拥有的爱美情绪,可她以后再也不能直立的行走,下半辈子,都要待在轮椅上度过。”
“可她很坚强,她没有哭,甚至没说一句怨天尤人的话,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羡慕我的哥哥,他几乎拥有了母亲所有的爱,我每次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孟暖,你能够想象那种生活吗?你的努力任何人都看不到,而哥哥只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母亲高兴很久。”
“就连她出了事情,我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看着哥哥在她的病床前忙来忙去,而这中间,她只匆匆的扫了我一眼,我有三年没有回到国内了吧,三年的时间,也只是换来她的匆匆一瞥。”
“孟暖,所有人都说我很优秀,可我却从来没有觉得我优秀,我觉得我更像个卑微的乞讨者,为了让别人多看我一眼,我必须努力,必须用漂亮的成绩来吸引别人的目光,可都没有用,我的好成绩只能换来别人的夸奖,却从来换不来母亲的夸奖。”
“我也想过自暴自弃,我觉得这样活着太累了,我想彻底放空自己,我想变成一个家长眼里成绩不优秀的孩子,我想那样,我既可以活的不那么累,也可以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一举两得事情,多好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感受到了他放在她手臂上那只手的颤抖和恐惧,她想回身安慰他,可是这个姿势她维持的太久了,她动不了了。
兴许是情绪太激动,他适当的停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说道。
“可是,我终究没有自暴自弃,父亲对我说,我的优秀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会看到,姐姐会看到,我曾提过,从小我和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感情都要比我和我亲哥哥的感情好,因为我嫉妒他和母亲的感情要好过我,所以,我从来不亲近他。”
“他似乎也不是很喜欢我,也从来不亲近我,就这样我们慢慢长大了,长大后的我们渐行渐远,如果不是这次母亲出事情,我想大概我们还不会见面。”
在她的记忆中,苏流白从没像今晚话这么多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