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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目光一亮,道:“李中书说的不错,他要废朕,只怕没有这么轻易,既然如此,那朕这便去哭灵,这便颁布罪己诏书。”
李邦彦吁了口气,同情地看了赵桓一眼,站起来道:“那微臣告退了。”
赵桓见他一脸的疲惫,不禁道:“李中书似乎脸色不太好,你不必怕,只要朕还在,就一定能保全你。”
李邦彦却是冷冷一笑,哂然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得有人死,微臣与沈傲斗了这么多年,输了就是输了,陛下既然选择苟活,那么微臣便索性与陛下背道而驰,舍身一回吧。”他再不理会赵桓,从本心上,他从一开始,就彻底地对这个皇帝生出鄙夷之心,只是共同的利益,才和赵桓走到了一起,到了最后,机关算计,却仍免不得黯然收场。
李邦彦绝不是一个不肯苟且偷生的人,只是知道到了这时候,他已经非死不可,既然非死,又何必要等着沈傲把刀架在脖子上?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芸芸众生,如赵桓者多不胜数,哼,老夫与他为谋,倒是污了自己的清名,早知如此,便是宁愿做一介草民,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李邦彦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霎时间,双鬓竟隐隐生出银发,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地离开,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他的背影上,这具身躯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无奈。
赵桓呆呆地在阁中默坐,却不禁冷笑:“死,你自管去死,朕还要活,朕是天子,受命于天。哼,蠢货,你的贱命不值钱,可是朕不一样”赵桓仿佛也感受到了李邦彦对他的讥讽,这种讥讽未必是发自于语言,而是李邦彦的求死之心,他忍不住朝李邦彦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吐沫,冷冷一笑,呼唤内侍道:“来人来人从敏思殿放旨意,下罪己诏”
“陛下辅政王入宫了,还还带来了不少校尉,禁卫去拦,辅政王却说校尉是天子门生,拦拦不住”
赵恒一呆,随即吓得身如筛糠,不禁道:“怎怎么他是来拿朕的,他真的要弑君?要篡位?”
内侍道:“辅政王往后宫走了。”
赵恒这才心知虚惊一场,随即又紧张起来,道:“快,快快摆驾帝陵,朕朕要告祭先帝”
景泰宫。
太皇太后默默坐在榻上,眼皮儿慢慢地阖着,透过帷幔,可以看到轻纱之后躬身的沈傲,太皇太后不发一言,沉默了很久。而帷幔另一边的沈傲也是呆呆站立,并没有说什么,二人像是卯足了劲,等着对方屈服。
沈傲穿着一件簇新尨服,精神奕奕,双目有神,在良久之后,才终于道:“太皇太后可好?”
太皇太后绷紧了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道:“很好,来人,给辅政王赐坐。”
敬德欢天喜地地搬来了矮墩,请沈傲坐下,沈傲如沐春风地朝他点了点头,依言欠身而坐。
太皇太后吁了口气,慢悠悠地道:“哀家十六岁便入宫跟了先帝,过了五十年,吃过苦头,也受过惊吓,可是该享的福也都享了。生了两个孩儿,一个做了皇帝,一个进封晋王,一门显赫,风光无比着呢。”
沈傲淡淡笑道:“太皇太后母仪天下,自该享受天下的福气。”
太皇太后却摇头,道:“可是现在不同了,哀家能母仪天下,是因为有赵氏,只要这皇上还是姓赵,便是赵桓那般不肖之孙,见了哀家还得乖乖儿行礼。可是哀家并不知道,明日之后,这天下到底是姓赵呢还是姓沈呢。哀家也不是说你不成,你有孝心,不会怠慢了哀家,这一点,哀家知道。可是哀家毕竟是赵家的人,哀家在一日,就不忍赵氏的宗庙换了主人。”
沈傲苦笑,道:“太皇太后说笑了。”
太皇太后这时候或许已经后悔了,原以为用沈傲扳倒赵恒,可以让沈傲做周公、霍光,可是沈傲入城的光景却足足骇了她一跳,无论是百官,还是商贾,僧俗,居然都是齐心拥戴,甚至那满城的万岁之声,多半也是对他发出的。原来是想沈傲底气不够,不足以谋朝,现在看来,人家只要举举手,便可君临天下。
而现在,太皇太后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沈傲来。
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沈傲,哀家再问你一遍,你仔细听着。”太皇太后站起,让内侍把帷幔掀开,清晰地看到了沈傲那一张略带风尘又英俊的脸,道:“赵氏的宗社还可以保存吗?”
沈傲没有犹豫,郑重地道:“陛下待微臣恩重如山,赵氏的宗社无论如何都可以保存。”
太皇太后吁了口气,道:“那么哀家再问你,谁可以继承大统?”
沈傲道:“晋王可以。”
太皇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傲,奇怪地问道:“你就当真不动心?”
沈傲洒脱地笑了,道:“微臣志不在此,况且晋王登基,对微臣来说再好不过。”
太皇太后不由地也跟着笑了,道:“好,哀家信你。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赵桓?”
沈傲咬咬牙道:“杀无赦”
太皇太后又皱起眉,道:“赵恒虽不忠不孝,昏聩无能,可若是杀了,只怕天下人要非议的,弑君之名,你承担得起吗?再者说,他毕竟是宗室,是哀家的孙儿,不如黜其为昏侯,令他为先帝守灵吧。”
沈傲却是不为所动,道:“非杀赵桓不可。”
太皇太后见沈傲这般坚决,反倒默然了,心里想,这人果然是楞子,看上去聪明,可是明明可以君临天下,他却一笑置之,偏偏在处置赵恒上头这般坚决,废黜了赵恒的皇位,和杀了他又有多少区别?难道沈傲就这般仇恨他?
沈傲却不肯向太皇太后解释,四顾了这景泰宫一眼,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这景泰宫年久失修,若在这里养老,只怕不妥。倒不如搬去万岁山,现在先帝已经不在,那里也荒废了下来,晋王将来继位,也不能让他整日去万岁山玩儿,荒废了国政不是好玩的,倒不如太皇太后搬去那里,先鸠占鹊巢,让晋王老老实实呆在宫里才好。”
听了沈傲的话,太皇太后不禁失笑道:“你怎么满脑子的鬼主意?像是巴不得晋王将来不得清闲一样。”
沈傲却是认真地道:“大宋需要一个好皇帝了。”
昨天打完吊针,高烧就退了,今天早上起来也如常,但是不知怎么的,到了下午四点,和昨天同一个时间,居然又高烧了,比昨天的度数还高,尼玛,原来这发烧还跟闹钟一样的,悲剧了,坚持了三个多小时码完这章,继续吊葡萄糖去,老虎这一下真是悲催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宫中之役一
第八百八十九章:宫中之役一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辗转无眠,酷暑之夜,圆月当空,虫鸣阵阵,各大府邸隐隐闪着灯火,灯火隐约黯淡,隐隐透着一丝烦躁。
辅政王府邸里,显得有些空旷,家眷都留在了泉州,沈傲到京之后,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后院,府中的家仆也都走了大半,只有几个老仆照料着他。好在外头还有一队队护卫看护,每隔一些时辰,总有一队队护卫哗啦啦地走过去,倒也不显得寂寞。
沈傲独坐在书房里,显得很静谧,烛火摇曳,照得他有些昏昏欲睡,可是想要睡下,偏偏有些烦意。
赵恒居然下了罪己诏,忙不迭地昭告天下,宣布了自己的过失,言辞恳切甚至到了低三下四的地步,这罪己诏也未必是没有效果,可是在沈傲看来,罪己诏未免有些可笑了。罪己诏一下,赵桓便颠颠儿地跑去了太庙,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也像是在演一幕话剧一样。
赵桓对沈傲透露出来的信息很直白,他想活,想保全住帝位,不管这帝位的水份有多大,便是做一个被架空的天子,他也愿意。
沈傲看了一会儿书,其实满心想的却是这可笑的一幕,成王败寇,这句话本是不错,可是成者必是顺天,而败者又有几个是站得住脚的?所以顺天应命者是成,正如沈傲,以辅政王之身入京碾压赵桓,不止是他的羽翼之下有多少人肯为他效命,而在于他代表了多数人的利益,无数人的身家性命都维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不成,则无数人告之以破产,无数人前途无亮,无数人黯然罢黜,无数人人头落地。
赵恒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想到,这已不再是单纯的私怨之争,而是沈傲所代表的新兴利益,与他那旧式利益的对抗,更好笑的是,本应该站在赵桓一边的旧式利益代表,那些王公贵族,其实也在潜移默化之中,从这个新兴利益中攥取了好处,成为了沈傲的马前卒。不是沈傲要放他,沈傲固然想要杀他而后快,可是就算沈傲想要保全他的帝位,只怕沈傲的身后,那些暗地里推波助澜,那些四处奔走的人也绝不会放心让这个人继续处在云端之上,赵桓在一日,不止是今夜,以后无数个夜晚,还是会有无数人食不甘、寝不安。
沈傲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外头传进低低地敲门声,周恒在外头道:“殿下,睡了吗?”
沈傲叫了一句:“进来。”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角,周恒闪身进来,笑呵呵地道:“殿下这般用功,这么晚还没睡?”
沈傲放下书,含笑道:“三更半夜,闯入一个独身男人房里,你要做什么?”
周恒大叫道:“因为我是你小舅子成不成?”
沈傲想了想,便笑:“好吧,算你过关。”
周恒正经起来,道:“殿下,有消息,方才从李邦彦家里传来的,说是李邦彦自尽了。”
沈傲听到这消息,不觉得奇怪,只是道:“他死的倒是时候。”
周恒道:“与他同死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悬梁自杀。”
沈傲颌首点头,道:“我明白了。”
周恒一头雾水:“殿下明白什么?”
沈傲哂然一笑道:“他的罪,本该是株连九族,现在带着儿子自尽,这即是要做个了断,是要保全整个李家,死了儿子,不是还有孙子吗?罢了,既然他有自知之明,那就留他的一点血脉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能下定这个决心,我若是再斩尽杀绝,难免被人说成气量狭隘。”
周恒满是糊涂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