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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朱静,见过陛下,吾皇万岁。”朱静拜倒在殿中。
殿中的文武百官都看向这个少年,大朝议里冒出了一个白丁书生,这倒是一件稀罕事,这人来这里,口口声声说代表了天下的读书人,也不知要来说什么?
赵佶冷淡地道:“爱卿要陈情什么?但说无妨,朕不加罪,你说罢。”
朱静说了一声是,随即站起来,目光像是在搜寻某个人一样,等到目光落在了赵桓身上,便朝赵桓猛使眼色,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便不禁想:“此人莫非是太子叫来的?”
随后,朱静开始侃侃而谈,开口第一句,差点没把这满朝文武吓得趴下:“陛下,大宋要亡了”
“”
莫说是百官震惊无比,就是太子赵桓这时候也是脸色铁青。
赵桓不禁怒视了程江一眼,程江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想,不是事先约定好了?让他们紧着平西王的罪状说吗?这时候说这种犯忌讳的话做什么?
李邦彦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赵佶扶着御案,整个人像是瘫了一样,若是说读书人上书陈情倒也罢了,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这士人的代表竟是说这种话?这宫中还有什么威严和颜面可言?
赵佶死死地用手撑住御案,好半晌才喘过气来,道:“你你说什么?”
朱静怡然不惧地道:“学生要说的是,大宋要完了,陛下亡国只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我大宋历代君王,都是尧舜一样的贤明君主,可是自从陛下即位以后,声色犬马,笃信黄白之术,妒贤用奸,以至于民生凋零,百姓衣不蔽体,食不能果腹,更有甚者,居然任用奸邪,先是以贼子蔡京为相,此后又宠信平西王,这二人祸国殃民,以贪渎为能,陛下认为,如此下去,大宋的江山社稷还能保存吗?学生只是一介布衣百姓而已,今日既然陛下许诺不加罪学生,学生今日索性放胆一言,只望陛下能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
这殿中不知有多少人的喉结在滚动,不断地咽着口水,更有人冷汗满面,卷起袖子去擦拭汗珠。
许多人的眼珠子在转动,朝自己亲近的人看过去,大家互看一眼,都是苦笑连连。
赵桓这时候已经魂不附体了,有心想跪下请罪,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这时候请罪,岂不是说这些士人聚众在宫外都是自己指使的?所以只能躬身站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靴子,胡思乱想。
朱静继续道:“太原地崩”
这一句话又是骇人到了极点,地崩二字早已成了宫中的忌讳,这个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现在又是提到太原地崩,陛下那边
赵佶已经攥紧了拳头,眼睛赤红,拼命压抑着怒火,牙齿都要咬碎了。
“太原地崩正是上天对陛下的警示,陛下时至今日为何还执迷不悟?继续信重平西王这逆臣,却宁与外臣亲近,而疏远了太子殿下。”
“太子”
许多人心里已经开始计算了,若说朱静的话是炸药,那么只这一番话就一共炸了三次,第一次是大宋完了,第二次是太原地崩,第三次是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合时宜,更何况是三个最敏感的词汇连在一起说?
完了完了
许多人的心里感叹,叫苦不迭。这姓朱的倒也罢了,他是士人,又没做官,所以也不必害怕被贬到琼州去玩泥巴。况且大宋开国以来,从来未以言来治读书人的罪,陛下方才也说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并不加罪。不管怎么说,这位朱秀才把话说完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这陛下一肚子的火,也不知今日谁要倒霉。
真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啊,这城门或许还能活蹦乱跳,鱼池就惨了。
朱静的声音继续在讲武殿中回响:“太子殿下睿智贤明、才情并茂、礼贤下士、纯孝节俭,足以固我大宋国本”
这是第四次了,听到足以固我大宋国本这句话,一些年迈的老臣心脏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这话若只是单纯地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可是和前面那一句大宋完了结合起来的话,这意思就可怕了,串起来就是:大宋要完了,皇上荒yin无道,太原又地崩了,现在太子贤明,只要有他在,大宋的社稷足以保全。
“这”许多人的心里已经开始腹诽,这姓朱的当真猪脑子?这样的话他也敢说?
赵佶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他一向在意天下人对他的看法,因而才会有好大喜功这闹剧出来,谁知道就这么一个读书人,一个被士人推举出来的秀才,竟然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些话,赵佶的目光如刀锋一样扫向赵桓,心里想:“他们难道是要逼宫?要让朕禅位于太子?他们是谁?太子有没有参与?程江有没有参与?还有”赵佶的目光突然落在李邦彦的身上。
“学生听说,陛下居然要废黜太子,陛下若是太子被废黜,则天下必然大乱,国之储君,岂可轻言废黜?更何况太子殿下仁厚贤明,陛下岂能听小人胡言乱语,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学生万望陛下收回成命,切莫被小人蒙蔽。”
“”
“石大人石大人”殿中引发起了慌乱,班中一名老臣实在受不了这刺激,居然一头栽倒了下去,边上的文武官员见状,都手忙脚乱起来,这个去掐人中,那个去试鼻息。
太刺激了,太子废黜的消息三省六部不知道,倒是读书人先知道了,流言倒也罢了,偏偏在这大殿之上,这姓朱的家伙居然还拿这个来大发评议,碰到一些老迈的大臣,还不立即心速加快直接昏厥?
那石大人已经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了出去,殿中又恢复了次序,朱静又跪在了殿上,嘶声揭底地道:“恳请陛下惩恶除奸,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朝中的忠良定然欢欣鼓舞,称颂陛下的恩德。譬如门下的李大人,李大人为人勤恳,为这大宋江山殚心竭力,可谓仁臣。再有吏部尚书程江程大人”
李邦彦和程江像是被蜜蜂蛰了一口,二人都不禁打起了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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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杀机
第七百三十七章:杀机
讲武殿陷入了沉默,甚至连咳嗽声都被刻意地压住,许多人垂着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赵佶终于开口了,他淡淡道:“朱静是不是?”
朱静朝赵佶作偮,道:“学生是朱静。”
赵佶语气平淡地道:“你说完了吗?”
朱静慨然自若地道:“学生说完了,万望陛下能够从善如流,重整河山。”
赵佶道:“你退下去吧。”他继续道:“传朕的旨意,让人去对宫外的士子们说,他们要说的,朕知道了,不许再到宫外逗留,再敢在正德门外喧哗的,让礼部去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记下来,销了功名,永不录用。”
朱静道:“陛下”
“出去”赵佶怒喝一声。
朱静退出殿去;赵佶才站起来,从金殿上一步步走下来,阴沉着脸,举目四顾,他的眼睛落在谁身上,被赵佶盯看的人便吓得低下头去。
赵佶走了几步,突然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废黜太子?李邦彦,你说,可有其事吗?”
李邦彦慌忙地跪下,道:“臣从未听说过,想必想必是坊间流言,陛下何必与那读书人认真?”
赵佶冷笑道:“世上哪有空穴来风的事,没有人在背后挑唆,这件事如何会传得沸沸扬扬?”他目光又落在一个大臣身上,道:“石爱卿,你来说说看。”
石英朗声道:“如陛下所说,此事未必是空穴来风,陛下若是见疑,不如彻查。”
赵佶冷哼一声,负着手,突然停在了赵桓的面前,一双眼睛看着赵桓,赵桓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良久之后,听到赵佶道:“朕的太子,你来说说看,父皇可曾提及说废黜太子的事?”
赵桓慌忙跪倒,道:“儿臣从未听父皇提起,不知是谁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离间父皇与儿臣父子失和,父皇待儿臣优渥得很,平素一向关怀备至,养育之恩,日月可昭,这些人真是该死,儿儿臣一定去查,查清楚。”
赵佶阖着眼睛,幽幽地道:“你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朕又没说是你教唆的。”
赵桓跪在赵佶脚下,魂不附体地道:“儿臣是气极了,居然有人敢污蔑父皇父父皇儿臣”
赵佶淡淡地道:“你不必再说了。”
“是是”赵桓感觉似乎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肩上,令他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
等到赵桓大着胆子轻轻抬起眸来,才发现赵佶已经踱步走开,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赵佶回到了金殿上,慢吞吞地道:“太子贤明,朕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如今众口一词,朕深以为然。”他顿了一下,又道:“有子如此,朕心甚慰,太子,从今往后,你更要用心,不可懈怠自满,知道了吗?”
赵桓心中狂喜,连忙拜倒,道:“儿臣一定尽心辅佐父皇。”
赵佶冷冷一笑,继续道:“方才那书生朱静说,平西王祸国殃民沈傲,你出来。”
沈傲出班,气定神闲地道:“陛下。”
赵佶淡淡道:“方才那书生所言的属实吗?”
沈傲伫立在殿上,腰板挺得笔直,从口中蹦出三个字:“不属实”
“胡说”
机会来了,若是这个时候再不站出来,更待何时?程江经过了方才的大起大落,这时候已经敏锐地从班中站出,冷笑道:“那书生之言,字字泣血,中肯至极。到了这个时候,平西王还敢狡辩吗?”
沈傲淡淡地看了程江一眼,道:“若是说本王祸国殃民,程大人可有证据?”
程江冷笑道:“海政就是铁证,你还想抵赖?”
沈傲呵呵一笑,恭敬地向赵佶的方向拱拱手,道:“铁证?本王钦命去厘清海事,事后陛下大加褒奖,莫非程大人的意思是说,陛下也祸国殃民了?方才那书生说本王是奸臣,可莫要忘了,那书生说陛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