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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喜怒哀乐,可是李乾顺仿佛所有的喜怒都带有用心,都是他控制的手段。沈傲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个地步,永远做不到,看来自己和明君是无缘了。
李乾顺看着他,道:“你听了朕的话,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沈傲道:“对臣子来说可怕,可是对百姓来说,就不能不说是福气。”
李乾顺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精神显得更好了一些,道:“身为人君,要有几张面孔,就如朕,在淼儿面前,朕是个好父亲。可是在臣子面前,朕是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在国族眼里,朕是背弃社稷祖宗的逆贼,在”他在这里迟疑了一下,随即晒然道:“在朕的母后眼里,朕是什么?”
说到太后,李乾顺脸色从容,淡漠道:“生我者,父母也,若不是她得寸进尺,朕也不妨做个孝子。”
沈傲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李乾顺弑母是西夏最隐晦的事,今日见他无动于衷地说出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李乾顺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庄重,一字一句道:“可是她不肯,偏偏要联络自家的外戚胡作非为,连年征伐,连年铩羽,天下人苦之久矣”
这些话在沈傲听来,只是觉得全是李乾顺的辩解之词,或许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生出几许安慰。
李乾顺躺在榻上,语调转缓了一些:“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傲看着他道:“陛下的气色好像好了一些。”
李乾顺淡淡一笑道:“好不了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即日就搬进宫来吧,和公主同住,朕的暖阁,你若是要用,朕就搬到偏殿去。”
沈傲摇头道:“小婿不敢。”
李乾顺呵呵一笑,注视着沈傲道:“你不是不敢,你和朕很像,这世上没有不敢的事,你不敢,只是怜悯朕而已。”吁了口气,感慨万千地道:“朕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去崇文殿吧,百官已经久候多时,就等摄政王临朝。”
沈傲一下子如释重负,今日李乾顺的话让他有一种巨大的压力,他自然明白,自己和李乾顺一点也不像,自己做不到他的漠视,可是这种漠视,却也说不上不对。正因为对亲近之人的漠视,正因为薄情寡义,所以这西夏才会出现中兴,才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安居乐业。
那些珍重感情,亲近近臣的皇帝,又有哪个能做出这等的政绩来?有了亲疏,就会有人得到宠幸,犹如刘瑾、犹如严嵩、犹如蔡京、犹如十常侍,犹如自己。
赵佶唯一幸运的是,自己和刘瑾和蔡京有着天壤之别,否则能不能安享太平或许还是个未知数。
李乾顺很可怕,赵佶很可亲,这是从沈傲的立场来看待比较,可是对千千万万的人,沈傲的结论却是未必。
沈傲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随即又抖擞起精神,想这么多做什么?好好做好自己的本份,守住自己的原则,该偷懒的时候还要偷懒就是。
沈傲站起身,道:“陛下保重身体。”
李乾顺目送着他离开,望着这暖阁,整个人都如呆滞一样,就连怀德从耳室里出来时都未察觉。
“陛下”怀德低声叫了一声。
李乾顺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却又开始剧烈咳嗽,怀德拿了痰盂来,为他擦拭了嘴角的污渍,慢吞吞地道:“陛下早些歇息,好好歇养最紧要。”
李乾顺惨然笑道:“朕让他看透了自己,可是朕现在还看不透他,罢了,看了一辈子的人,就留一个永远看不透的吧。”让怀德撤了高枕,为他捏好了被子,又长叹道:“他既然来了,朕也就放心了,那些宵小之徒不是他的对手。”
沈傲从暖阁里出来,立即有个内侍引着沈傲到了一处宫殿,随即有几个宫人领着他到了浴房,为他解了衣衫,光溜溜地泡入浴桶,洗涤之后,这些宫人仿佛司空见惯一般,为沈傲换了一身新朝服,这朝服也绣了金龙,和李乾顺的并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的只是李乾顺的衣料是明黄,而沈傲的是黑色而已。
换了新衣,沈傲精神飒爽无比,整个人都舒坦起来,面对这些宫人也没什么生涩,挥退她们,道:“待会去后宫向公主禀告,就说我下了朝就来。”
从殿中出来,内侍引着他到崇文殿这边,崇文殿里已是密密麻麻站了数百个官员,一个个屏息等待,谁也没有吱声,那金殿上的銮椅边设置了一个偏小一些的金椅,椅上铺了一层光滑的皮毛,显然是预备给摄政王临朝听政用的。
沈傲出来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人,倒是一点也不惊慌,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大剌剌地上殿,看到两个龙椅,什么也不说,直接坐在正中的大銮椅上。他心里想得倒是简单,这椅子是给自家将来的儿子坐的,而自己这个做爹的却只能坐在边角,这还像话?简直是岂有此理,还没从肚子里出来就这样,难道将来还要我这做爹的给你磕头?
这种混账规矩,沈傲一点遵守的兴致都没有,至于什么喧宾夺主,或者说因为这个生出什么父子猜忌,沈傲更是不以为然,真正生出猜忌的,只有自己这做爹的在他面前跟孙子一样那才难免有猜忌,往后教他一个道理,天大地大不如爹大就什么猜忌也没有了。
众人见到沈傲这个动作,都是面露古怪之色,金殿上的两个内侍吓了一跳,低声道:“摄政王,您坐错了。”
沈傲淡淡道:“哦?坐错了?莫非这是太上皇坐的?”
内侍连忙辩解道:“这是未来的皇上坐的。”
沈傲脸色一板,道:“未来的皇上是谁?”
内侍苦笑道:“是摄政王未来的儿子。”
沈傲猛拍御案,勃然大怒道:“这就是了,难道他坐在这里,还要教老子在一边陪着?杨真在哪里?”
杨真从班中苦笑着站出来:“下臣在。”
沈傲怒气冲冲地道:“你是礼部尚书,本王问你,我大夏还是不是以礼法治国,是不是尊崇孝道?”
杨真硬着头皮道:“国礼确实是如此。”
沈傲很光棍地道:“这就是了,现在本王就要教未出世的皇上一个道理,什么才叫孝义。”
那内侍再不敢说什么,退到一边去。
沈傲舒服地躺在銮椅上,才道:“本王第一日临朝听政,规矩,本王不懂,不如就先立个规矩吧。”
第七百零一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第七百零一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规矩也要换换。沈傲虽然不是新君,却也差不离了。他说要立规矩,倒是无人反对。
沈傲慢吞吞地道:“廷议每月一次,但是在廷议之前,各部院可以把准备要议的政务先写一张条子递进宫来,本王不喜欢说什么闲话,就按着递来的条子一个个厘清政务也就是了。”
沈傲原本想把国体也改一改,虽说西夏与大宋的国体差不多,可是三省制在这西夏只是个空架子,有了这三省,自家便可以和赵佶一样,乐得逍遥了。有三省相互制衡,再任用一个贤明的首辅,大致上在国事上就不会出什么偏差,自己就可以退居到幕后,做个裁判。
不过太上皇还在,现在就把人家的台给拆了,实在是有点不太好意思,沈傲索性暂时先不提这个,反正这些时间正好可以先把国事理清,至少要知道程序怎么走,再大刀阔斧地改制就是。
沈傲眯着眼,见无人反对,便继续道:“本王既是监国,太皇上又染了小疾,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固民心。”他敲打着御案,觉得这御案和公案有异曲同工之妙,敲着挺舒服的,要是再有个惊堂木什么的就更舒坦了。
沈傲继续道:“草拟诏令,大赦天下,除死囚与重罪之外,所有罪犯全部从轻发落”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各州县免赋一年。”
免赋两个字说出去,朝内顿时嗡嗡议论起来,若只是一州一县倒也罢了,可是举国免赋的事却是难见。虽然知道眼下是多事之秋,可是一旦免赋,朝廷吃什么?
唯有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杨真却是抿嘴不言,面上含笑,免赋一年是拉拢人心最快的手段,至于赋税,倒也不怕,半年前的抄家,朝廷抄没的银钱高达数千万之多,虽然没有纳入国库,却还都在内库里安静地躺着,只要肯拿出来,便是免赋三年也能勉强支撑。毕竟西夏不比大宋阔绰,大宋一年治水、军饷就是天文数字,可是西夏的军饷偏低不说,不少还是以徭役的形式来进行,治水方面也不及大宋的零头。
如今变乱在即,拿出这个甜头来,就足以让变乱的规模降到最低,这个买卖只要认真地算,聪明人都明白里头的奥妙。
眼看就有人要站出来反对,杨真立即道:“殿下圣明。”他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算是堵住了悠悠之口。
沈傲欣赏地看了杨真一眼,正色道:“还有一件事,眼下禁军只剩下三军,京畿防务太松懈,要整肃一下。内库可以拿出两百万贯来,对京畿附近的随军进行整肃,抽调出一些精壮的入选禁军进行操练。本王听说有个叫乌达的颇通军事,现在乌达人在哪里?”
听到乌达两个字,下头的人一阵窃窃私语,这乌达是个国族,想不到摄政王第一个要提拔的竟是他,兵部尚书站出来道:“殿下,乌达已经废做了庶民,还在龙兴府。”
沈傲颌首点头道:“传他入宫,本王要见他,新编的禁卫军由他统领,禁卫军的人数为三万,再下设五营,与此前的三支禁军合为八军吧。”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杨真身为礼部尚书,本王很是看重,即日起入门下省执政。”
门下省在这个时候只是虚职,原本就是给国族的人预留的,如今沈傲直接将杨真调入门下,也算是一种荣耀,至少可以证明杨真的宠幸不衰。
沈傲又是慢吞吞地道:“吏部侍郎王召在哪里?”
班中一个矮胖的官员站出来,道:“下臣在。”
沈傲打量这王召,顿时颠覆他对王召的形象,这家伙像商人的成分多一些,肥头肥脑得想不到还是个直臣,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沈傲笑吟吟地道:“太上皇屡次在本王面前提及王侍郎的直名,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