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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挑拨离间,着实厉害,太后本就心神不宁,这个时候脸色更是可怕,阴沉沉地道:“好,好得很,这样的人,哀家还能留吗?官家还能用?这个人你给哀家留意着,到时候再收拾他。”她顿了顿,便道:“太皇太后那边也时刻叫人盯着,她宫里头不是有个叫王顺儿的和你是同乡吗?叫他去打听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哀家要第一个知道。这懿旨,哀家也要发,要抢在他们的前头发。”
像是觉得还不解恨似的,太后突然冷冷地站起来,道:“按着我说的拟旨,就说陛下私巡,哀家忧心如焚至于沈傲,也在懿旨中斥责,他身为人臣,是该受罚,就罚俸一年吧,这叫避重就轻,先堵住宫里头那人的口。至于这最后,是对王黼说的,就说天家之事,也是外臣能够议论的?叫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再胡说,哀家让他们好看。”
庄严肃穆的正德门,数十名魁梧高大的禁军一字排开,沿着墙根执戈伫立,迎着黄昏的光线,整个宫城折射出昏黄,红色的宫门门洞大开,王黼从门洞里出来,他穿着紫衣,腰间系着玉带,穿着一对鹿皮金边靴子,弓着身子出来,直到穿过门洞,才终于透了口气,远处他的马夫已经赶着车久侯多时,走到马车边去,他只是淡然道:“去蔡府。”便钻入车帘,阖目不动。
见了一趟太皇太后,王黼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底气。原本他是想先去见太后的,可是太后宫里的那太监敬德却将他拒之门外,说是太后身子骨不爽朗,一下子回绝了。不得已,王黼想到了宫里的另一个正主儿,便又去觐见了太皇太后,好在太皇太后那边听了他的话,便勃然大怒,说陛下是沈傲教坏的,懿旨的事也已经敲定了,立即严旨捉拿沈傲,废为庶人、永不叙用。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王黼拉开车帘,看到沿街的景物在昏黄的光线中慢慢的后退,心中不知是兴奋还是忐忑,只觉得今日作出这些事不知是对是错。不过他此刻靠在软枕上,不由惬意地拍了拍腿儿,生出了几许得意。
如今陛下暂时不见踪影,那么就是懿旨最大,太皇太后颁了懿旨出来,这场戏就有得瞧了。永不叙用四个字是板上钉钉的,这个惩处足以将沈傲置于死地,或者将他排斥出朝廷。
因为就算陛下和沈傲回到汴京,沈傲仍然得到陛下的信任。可是身为天子,又岂能更改太皇太后的懿旨?这岂不是说太皇太后错了,又或者是证明陛下与太皇太后之间生了嫌隙?
王黼这一步最得意之处就在于趁着权利真空的这一刹那,将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懿旨公布天下,那么沈傲就再无翻案可能,莫说他沈傲无可奈何,就陛下再如何宠幸那姓沈的,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近臣与太皇太后唱反调。
“永不叙用,哼哼,这一次看你沈傲如何翻身”王黼拉下窗帘,车厢中陷入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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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逆水行舟
第四百一十八章:逆水行舟
马车稳稳停在蔡府,王黼顶着一轮圆月下了车,望着这幽深的府邸以及门房处的大红灯笼,隐隐的灯光露出来,在这静籁无声的夜里颇有些诡异。
王黼对长随使了个眼色,长随颌首,带着拜贴到门房处投递。门房的人提着灯笼进入重重院落前去禀告。待过了半刻,便有一人出来。
来人是蔡棠,蔡棠和王黼是相熟的,此人是蔡绦的长子,算是眼下蔡家的嫡孙。蔡棠已年近四十,却没有入仕,许是受了蔡绦的牵连,另一方面只怕也是蔡京的意思。
见到王黼,蔡棠立即大笑起来,朝王黼道:“少宰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黼开门见山,道:“不知太师在不在府上。”
蔡棠颇有些为难,迟疑道:“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祖父说了,今日不见客,王大人,还是请回吧。”
不见客?王黼眼眸幽深,望着蔡棠追问道:“怎么?太师身体有恙吗?若是如此,我既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去探望。”
蔡棠摇头:“祖父身体康健,并没有染病。”
王黼听了,心里颇为不悦,他与蔡京虽是同党,可他毕竟贵为少宰,与蔡京平辈论交,这一次蔡京起复他是出了大力的。现在蔡京闭门谢客,莫不是知道自己要来拜访,故意不肯和自己相见?他本就是个老狐狸,心中猜疑不定,换了许多念头,才故意慢吞吞的道:“哦?既然身体康健,却为什么闭门不见我?”
蔡棠很是为难,咬咬牙道:“王大人,实话和你说了吧,祖父不是不肯见你,而是不敢见。”
“不敢见?”
“祖父说了,王大人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步棋走错了。”
王黼心中暗暗吃惊,想:“莫不是蔡京已经知道我今日入了宫?”脸上古井无波,淡然道:“太师是怎么说的?”
蔡棠将蔡京口中的只言片语搜出来,道:“祖父说的也不多,只是说王大人莫要将身家压在宫里头,小心引火烧身。”
王黼听他这般说,更生出了一定要见蔡京的心思,道:“不如劳烦你再去禀告,就说门下王黼求见。”
蔡棠叹了口气,王黼不是别人,他的请求又如何推拒?只好进去,这一次回来,对王黼道:“王大人请进。”
王黼熟门熟路的随着蔡棠进了一处小厅,刚刚过门,便看到蔡京屹然不动的坐在太师椅上阖目养神,立即行礼道:“太师。”
“噢,是将明啊,来,坐下说话吧。”
王黼欠身坐下,道:“太师的气色好像差了些,要不要门下送些药来”
“不必。”蔡京直接打断他,这平时慢吞吞性子的老狐狸今日有些急不可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今日进宫去了?”
“是。”
“见到的是太皇太后吧。”
“太师神机妙算。”
“算不得神机妙算,太后跟前的太监是敬德,此人和杨戬是一鼻孔出气的,对杨戬最是忠心耿耿。你要去见太后,他一定会从中作梗。太皇太后那边怎么说?”
王黼道:“太皇太后那边倒是很赞成门下的建议,这件事毕竟不小,朝臣们早就心怀不满了。陛下那边自然不好说什么,晋王位高权重,又是天子同胞兄弟,只有沈傲是个软柿子,反正总要人来顶罪,太皇太后已经说了,过两日就下懿旨,一定要惩戒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儆效尤。”
蔡京眼眸一张,迸发出一丝精光落在王黼身上,抱有深意的道:“王大人认为是将太皇太后做了枪使呢,还是自己被太皇太后利用?”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且很不客气,王黼毕竟是聪明人,微微一愣,道:“太师的意思是太皇太后早就想收拾沈傲了,因此门下去寻了她,才一拍即合?”经蔡京一提醒,王黼仔细回忆与太皇太后的奏对,心里恍然大悟。
蔡京道:“太皇太后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要借着收拾沈傲的名目,去奚落钦慈太后,你连这些都不明白吗?”
王黼冷汗淋漓,他原以为自己利用了太皇太后,却不知道太皇太后是要拿他做一杆枪,表面上是去和沈傲为敌,可是真正的对手却成了太后。
钦慈太后乃是陛下的生母,地位崇高,在宫中地位与太皇太后不遑多让,一个身份高贵,一个与陛下是血亲,这两个人主掌着后宫,偏偏王黼撞了过去,一不小心,竟是做了宫中两后斗争的导火线。
王黼想通了此节,脑中豁然开朗,这才知道,自己竟真是糊涂,一心要去害沈傲,还巴望着去利用太皇太后,谁知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太皇太后的马前卒。那钦慈太后得知还不将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难怪太师方才不肯见他,太师是要明哲保身,不肯牵涉进那宫中的两后争斗中去。
王黼不禁口唇青白,冷汗将他的后襟都浸湿了,他艰难的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道:“太师,为今之计,门下该当如何?”
蔡京吁了口气,叫人端了参汤来,用调羹慢慢的搅动着参汤道:“破釜沉舟,勇往直前”
破釜沉舟
王黼欠着身,有些无力道:“还请太师明示。”
“这宫里已是两虎相争,你就算现在退缩,自信能保全自己吗?你若是勇往直前,还有太皇太后站在你的身后。可是你后退一步,非但太后嫉恨你,便是太皇太后你会当你作是弃子,木已成舟,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王黼脸色灰白的颌首点头。太师说得有道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咬咬牙:“那么门下便做一回太皇太后的马前卒又何妨。”
蔡京颌首点头,挥挥手:“好啦,该说的老夫也说了,送客”
他端起参汤,小心翼翼的用调羹喂服入口,再不理会王黼。
王黼咬咬牙:“太师,告辞了”
王黼前脚一走,蔡京慢吞吞的喝完参汤,叫人用湿巾擦了嘴,微颤颤的道:“叫蔡棠来。”
蔡棠小心翼翼的进来:“祖父。”
蔡京有气无力的躺在太师椅上,慢吞吞的道:“告诉门房,往后王黼再来,不须通报,也不用请他进来。还有,家里头谁和他联系紧密的,立即与他断绝关系。前年他不是送了我一幅阎立本的《职贡图》吗?叫人送回去,顺便把我送他的几幅行书讨回来。”
蔡棠道:“祖父,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你去办吧,不要多问。”
洪州的事显然没有影响赵佶一行人的心情。离了洪州便一路向北到了星子县县城,这里距离庐山不过数十里。只是那星子县县令听说陛下出巡要来庐山,早就做好了准备,竟是派了人将整个前去庐山的路径封锁,让这一行人只能望山兴叹。
赵佶一路来总是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闻言这县令竟封锁了庐山,又是一阵怒不可遏,倒是沈傲安慰他一阵,这才作罢。
赵佶现在才知道原来微服私访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