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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恍然大悟,道:“我知道蔡京这老贼为什么会送名刺来了。”
唐茉儿方才也是陷入沉思,抿着嘴笑道:“夫君说说看。”
沈傲拍着额头很是苦恼地道:“老贼大过年的送名刺来,表面上尽了礼节,却是诚心要恶心我,让我过不了这个好年的。想想看,若是大过年的你的政敌送来了名刺,不管换作是谁,这心里总会觉得有些疙瘩,会忍不住去想,这份名刺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隐喻,名刺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这样一想,这年还过得下去吗?老贼啊老贼,这一招算计实在厉害,得了便宜还扰乱了人的心志,叫人连过年也不安生。”
唐茉儿嫣然一笑,小心地剥着橘子,道:“哪有这么厉害,或许人家只是想尽尽礼数也不一定。”
沈傲正色道:“茉儿的心地太善了,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方才蓁蓁说得对,蔡京最精通的就是洞悉人心,他能屹立数十年不倒,与他心细如发分不开。”他哈哈一笑,又道:“所以要化解他的手段就是不去理会那名刺,让为夫好好陪着你们过个年。”
说到得意处,唐茉儿掰下个橘片给他,沈傲一口塞下,吱吱唔唔地道:“可惜春儿不在,她一个人在杭州,总是叫我不放心。”
周若儿和春儿的关系是最好的,也不由道:“是啊,早知该叫人将她在年前接回来,天大的事也等过完了年再说。”
一直忙到下午,各种名刺已是堆积如山,斩获颇丰,沈傲心情大好,正在他得意时,刘胜又来了,到了沈傲身边,肃然道:“少爷,有公公来传圣旨了。”
“大过年传圣旨?”沈傲脑子转不过弯,心里想:“什么事这么重要,莫非又是巡游的事?”沈傲满腹疑惑,带着家人到了门口,中门已经开好了,摆上了香案等一应物事,瞧着那公公一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拜下。
传旨的公公吊着嗓门道:“制曰:鸿胪寺寺卿沈傲,春节即日,普天同庆,朕身为人臣汝可怀报效之心乎”
沈傲的家人们一听,那大过年的喜庆顿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这一份圣旨他们算是听明白了,皇帝说春节就在今天,普天同庆,所以皇帝也非常高兴。这一句话也没什么,可是话锋一转,却又说等了许多臣子来上贺表,看了许多的吉利话,更是心花怒放。可是呢,皇帝虽然很高兴,却发现沈傲你的贺表居然没有呈上,朕左等右等,却落了一场空。
最后就是破口大骂了,你身为人臣,沐浴皇帝恩德,心里可曾有过报效之心吗?你这个人品德低劣,实在可恨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起来,这份圣旨可真够长的,单骂人的篇幅就占据了百字以上,按圣旨里所说,沈傲真是十恶不赦,坏到了极点。许多人闪了一个念头,心里想:看来表少爷这次大劫难逃了,至少也是要流放的。
不过太监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所有人松了口气,皇帝骂得差不多了,最后的意思是,立即进宫,向朕赔罪。
“进宫赔罪”这个年,看来不太好过了,还是要温柔一点的好。
第三百九十三章:蔡京的逆袭
第三百九十三章:蔡京的逆袭
虽是开春,天气还没见转暖,接了圣旨,沈傲纵有万般的不愿,却不得不骑上马,进宫去了。
宫里头的春节气氛反倒显得黯淡几分,虽添了几分喜庆,却仍是庄重肃穆,赵佶一人独自坐在讲武殿里,祭太庙时穿的衮服还未换下,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殿柱出神。
杨戬也换了一身新衣,拿着拂尘,正在清理金殿上的灰烬。
沈傲进来,朗声道:“臣大理寺卿沈傲特来请罪。”
赵佶莞尔一笑,道:“既是来请罪,就要有请罪的样子,你看看你,连公服都不穿,过来吧,别和朕来虚的。”
沈傲心里暗暗腹诽:“说东也是你,说西也是你,好的坏的都让你说全了,大过年的你吃撑了来骂人,还叫不叫人活?”走到金殿上,也不客气,直接道:“陛下叫微臣来,不知有什么事要吩咐?”
赵佶叹了口气,点了点案上的一份奏疏,道:“你来看看吧。”
沈傲颌首点头,翻开奏疏一看,脊背立即凉了一片,只感觉后颈处冷风嗖嗖,偷偷看了赵佶一眼,赵佶的脸色如常,可是这淡然的背后,却让沈傲一时摸不透了。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复舟,所宜深慎。今陛下创花石纲,穷凶奢靡,任用奸邪,朝堂上下,乌烟瘴气,旷天下之未有也”
这是一封弹劾奏疏,弹劾的不是别人,第一个对象就是赵佶,先是和他说一番大道理,随即话锋一转,便指出赵佶穷凶极奢,享欲无度。弹劾的第二个人,却是蔡京,说蔡京只知道逢迎皇帝的欲望,罪大恶极,要皇帝下罪己诏,幡然改过,并且立即追究蔡京的罪过,否则弹劾者在最后加了一句威胁:陛下闻隋炀之祸乎?
这一句话的意思是,陛下可曾听过隋炀帝的典故吗?如果不听我的劝谏,陛下离隋炀帝的命运也不远了。
沈傲深吸口气,看了奏疏的署名,上面写着:同知枢密院事刘畅。
“刘畅?”沈傲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老兄平时并不出彩,沈傲只见过他一次,据说他和高俅颇有交情,而高俅虽然不是蔡京的走狗,却也是他的同党。这个时候刘畅出来弹劾蔡京,莫非是高俅和蔡京之间发生了内讧?
沈傲阖着目,发觉官场之中实在诡谲,每天都会有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他想了想,又看了一遍奏疏,便看出奏疏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这个漏洞就是,刘畅既然要对付蔡京,为什么要连赵佶一起拉下水?须知弹劾这种事,当然是打击面越小成功率越大,可是你要连皇帝一起弹劾上,这成功的希望就渺茫了。
其实这种事想想就可以了,就好像是裁判一样,你骂骂对方的球员倒也罢了,可是骂对方球员还不过瘾,连带着裁判一起痛骂一顿,如此一来,这不是硬生生地将裁判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明白了,这份奏疏根本就是蔡京的苦肉计,流传上疏弹劾,十有八九就是蔡京指使的。道理很简单,这样一份奏疏给赵佶看了,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当然是勃然大怒,站在皇帝的立场上,皇帝自然会想,朕不过是喜欢一些奇石异木,也要你来指指点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就这样便成了隋炀帝,真是岂有此理。
更重要的是,弹劾中将赵佶与蔡京绑在了一起,让赵佶有一种患难兄弟的感觉,身为皇帝,有人这样弹劾蔡京,非但不会让他对蔡京生出恶感,反而会有一种更加依赖的直觉,原来有了蔡京,朕才能有今日的享受,也真是难为了他,为了讨取朕的欢心,不知在朝廷中受了多少诘难。
沈傲放下奏疏,终于明白,这是蔡京在第一场较量之后,试图重新站稳脚跟的一个手段,现在赵佶对他已有了几分不满,要稳住自己的基本盘,才出此下策,来了一个以退为进的把戏,表面上自己受了弹劾,可是真正得益的却是他。
果然是老狐狸
沈傲已经有了判断,却不得不佩服蔡京的手段,玩阴谋诡计,蔡京足以做任何人的祖师爷了,一份看似对他不利的奏疏,只怕现在已经成了他自保的手段,有了皇帝对他的同情,原先皇帝对他产生的不快,很快就可以烟消云散。
赵佶看着沈傲,道:“沈傲有什么看法吗?”
沈傲放下奏疏,道:“胡言乱语,陛下若是隋炀帝,那他刘畅是什么?至于蔡太师,更是我大宋的顶梁柱,对陛下忠心耿耿,此人一定是妒忌蔡太师,陛下不必理会就是。”
赵佶深有同感地点头道:“罢了,朕不去管他,跳梁小丑,理他作甚。”他脸色又变得深沉下来,眉宇之间布满了阴霾,又拿起一份奏疏,递给沈傲道:“你再看看这份奏疏。”
沈傲不知赵佶今日是怎么了?一个鸿胪寺寺卿,却好像成了太师一样,大过年的陪着皇帝看奏疏,还有完没完?虽是不情愿,却还是捡起奏疏来,这一份奏疏倒不是涉及弹劾的事,乃是江南西路转运使江炳的奏疏,江炳掌管着漕运,又是花石纲最忠实的执行者,想必皇帝要清算苏杭造作局,早已给他透露了风声,作为皇帝的表兄,江炳的表现确实狡猾,立即上了一份奏疏,矛头一转,便开始对苏杭造作局开炮了,什么同僚,什么一条线上的蚂蚱,皇帝要整你,江炳当然是立即脱身,从原来的苏杭造作局的保护伞,一下子变成了打黑先锋。
这份奏疏很中肯地谈及了许多苏杭造作局的弊端,比如触目惊心的贪渎,还有扰民之事,当然,江炳也少不得为自己辩解几句,坦言自己确实得了好处,可实在是迫不得已,直白一点说,就是他是被人逼着躺了这趟浑水的,他是好孩子,很无辜。
“这个江炳,倒是最会察言观色,佩服,佩服。”沈傲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声,不由想:“能在赵佶跟前混得风声水起的人物,看来都不简单。”
不过江炳也不是完全只会见风使舵,本事倒还有几分,奏疏后面的内容则是提及了苏杭造作局之后的许多利益纠葛,比如江南各大家族的利益,还有许多一些朝堂中人在这里捞取的好处。总而言之,这锅饭不是他江炳和造作局在吃,一旦砸了锅,阻力很大。所以江炳的建议是苏杭造作局可裁撤,不可彻查。
最后这一句意见,倒是并不是江炳怕引火烧身,实在有其的苦衷,裁撤也就罢了,让大家吃不着,虽然心里痒痒的,可是陛下开了金口,谁还敢说什么?可是彻查就不一样了,这里头牵连的人实在太多,天知道这里头有多少人不干净,真查起来,牵一发动全身,天知道会捅出什么窟窿。
沈傲抬起眸来看着赵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