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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你这个大混蛋……哎呀……痛死我了。”雪君扯着大嗓门叫喊,其中还夹杂着乒乓哐当的摔东西的声音。
我轻推开门,一件东西就直奔我面门,幸好有所准备,我快速右移。“哐”的清脆声响,瓷片碎了一地。“龙傲天,你还敢进来……啊……好痛。”
这屋里太混乱了,到处都是被砸碎的东西,乱了一地,还有一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稳婆。雪君已抽出枕头,正要向我扔来。我心头一急,大吼道:“柳雪君,你给我住手!”
雪君的手臂立刻软了下来,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扶柳,真的是好痛嘛……你不要凶我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疾步走了过去,将枕头取回放在雪君头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怕,我陪着你呢。生孩子当然痛啊,不过只要忍耐一下就好了。”
雪君眨着带有泪珠的睫毛,问道:“真的吗?”
我轻轻理顺雪君的头发,温柔笑道:“当然是真的,扶柳什么时候骗过你。”而后,我一转头,对着角落里的稳婆厉声道:“还不快帮夫人接生。”
稳婆这才颤巍巍地走到床前,丫鬟们也端着热水陆续进来。
我依旧握着雪君的手,柔声道:“深吸一口气,用力,用力,很快就没事了。”
如此折磨了一个时辰后,雪君终于剩下一名男婴,而我的手也被她捏成了一朵花,红一块紫一块的。又被雪君缠了许久,直到天黑我才回到官仓小院。
小院一如既往的静谧,屋内的烛光透过门窗淡淡地洒在地上。我轻推开门,屋内没有人,只有一盏素雅的孔明灯静静的摆在桌上,旁边还有一副墨砚一支毛笔。
我细细地打量着灯,比去年的要精致多了,光滑的竹枝,洁白的宣纸,上面画有几朵雍雅的黄金菊花。
我嫣然一笑,提起灯奔向了院后的那几株瘦竹。果然在这里,淡华半月下,青黄疏竹旁,洛谦提起一盏灯,淡笑立于天地之间,丝丝温柔沁入我心。
我始终浅笑,用洛谦手中的灯点燃了孔明灯,仰着头,望着它缓缓升入秋日澄静的夜空中。
“为什么不许愿?”
“因为我觉得现在很幸福,没有什么愿望要麻烦天上的神仙。”
天朔九年,十月初九,天晴。
傲龙堡内宾客满座,热闹非凡,庆贺龙堡主喜得贵子。
在喜气洋洋的龙小少爷的房间里,我抱着未来女婿的第一候选人,细细瞧着,剑眉星目,长大后模样应该挺俊的,只是这表情木然,难不成从小就学他爹扮酷!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趋步走了进来,对我行礼道:“老夫是堡主请来为夫人把脉的。夫人刚生产,气虚较弱,实不宜长时间抱着小少爷。”
看来这位老大夫见我抱着龙小少爷,将我错认为雪君了。我莞尔一笑,正要启口解释。雪君却是一脸诡笑地冲了过来,从我怀中抱过她的儿子,道:“夫人,我先帮你抱着小少爷,你刚才不是说头有点儿晕吗?赶快让大夫瞧瞧。”说着还拉着我的手伸到大夫面前。
丫头,又想恶作剧,我轻笑望着雪君。
“啊!死小子,娘一抱你,你就敢撒尿,看我怎么打你的屁股……扶柳……救我啊!”
画眉(二)
天朔九年,十月初十,旭日东升。
一反常态,我起了个早床。在一枚泛着明黄柔光的铜镜前,我正研究着一支古代眉笔。虽说经营伊水坊多年,但我却从来没有自己用过古代的化妆品,只因嫌烦我从不亲自化妆。若必要化妆时,也都是碧衫帮我。
旋转着打量这支古代眉笔,我沉吟一声,那就在实践中学习吧,依稀还记得碧衫的动作。
“不要再画了,越画越丑了。”不知何时洛谦已做到身旁,嘴角勾着笑。
敢说我丑,我柳眉一竖,将眉笔塞到洛谦手中,嗔道:“你会画,那就试一试啊,看到底谁画得好?”
洛谦莞尔轻笑,提起手用握毛笔的姿势拿住眉笔,轻轻地描着我的眉。
嗯,好了,一抹淡笑荡漾开,洛谦目光温柔,似很满意。我却纳闷,难道古代眉笔的用法真的与毛笔一致,可是碧衫不会写字啊。
我心存疑惑,侧过头,瞥了一眼铜镜,良久,才尽量平静道:“这也叫好,一只长一只短,一只高一只低,一只浓一只淡。”
洛谦面不改色,依旧温柔笑道:“可我觉得很好看。好了,去吃早饭。”说着牵起我的手走向门口。
就在要跨出门槛时,我拉住了洛谦的手,我们俩都停下了步伐。酥软温和的朝阳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落在我们身上。
我轻轻地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道:“洛谦,生日快乐,你要当爹了。”昨天,雪君耍恶作剧,要那老大夫为我诊脉,却不想误打误撞,诊出喜脉。
可是,洛谦没有惊喜,他很平淡,淡得连噫一声都没有。
我垂下眼睑,淡声询问道:“难道不高兴吗?”
洛谦这才有所反应,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肩,温言道:“高兴,当然高兴。”突得肩头力道变大,洛谦喃喃道:“扶柳,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我要当爹了。”
“圣旨到。”突然一个尖锐声音直刺入我的耳膜,我不由得蹩起眉头。
洛谦已恢复常态,嘴角挂着微笑,握紧我的手,道:“到院子里接旨出吧。”
不大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三位公公,十几名侍卫,洛文与流苏皆已跪拜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大理寺查明,贪吏王安与洛谦无关,先前朕受小人蒙骗,错怪洛卿,深觉不安。今日重拜洛谦为相,望洛卿日后尽心尽力为国为民。钦此。”
“臣洛谦叩谢龙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公公早已满脸堆笑,屈膝躬腰献媚道:“小的给相爷贺喜了。”尖锐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巴结意图,恰似一把钢梳划过心头,使我全身神经紧绷不已。“相爷沉冤得洗,真是老天开眼,小的曾经就说过,相爷怎可能与那逆贼王安是一党呢?果然是小人陷害……”
那尖锐的声音每说一句,我的心就似刺刀般的痛,胃中也在不断翻腾,终于忍不住高声叱道:“你不要说话了。”
一股酸苦味在口中漫开,我踉跄地走到院子角落,缓缓蹲下,一口酸水吐出。胃中依旧排山倒海,酸水不断上涌。本来清晨尚未进食,只能呕出几口酸水,很快便徒有干呕了。也不知是否是那酸水太过冲鼻,我的眼眶内竟充盈满泪水。眼前一片水雾,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似是洛谦用白绢擦拭了一下我的嘴唇,轻轻地将我扶起。
“相爷,夫人可安好……”
又是那种尖锐的嗓音,心绞般的痛,痛入骨髓,我不可抑制,厉声道:“你,不许再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我现在才明白,我一直讨厌这种奇怪的尖声,是因为,这种声音只有皇宫才存在,只有皇宫才有太监,它们离皇权如此接近,离漩涡这般亲近。眼中泪水缓缓留下,突得小腹一阵阵的痛,撕心裂肺,我逐渐失去意识。
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担忧的脸:“我将他们都打发走了,莫要再激动,大夫说是动了胎气,要好生静养。先睡着,我出去了。”
月白衫子衣角慢慢拖行在床榻上,马上就要落下。我伸手抓住了洛谦的袖口,咬着下嘴唇,良久开了口:“洛谦,我要知道。”
感觉手轻颤了一下:“扶柳,你确定吗?”
我知道我又犯了那股子的倔强劲,坚定道:“是的,我想知道所有事。”
洛谦叹了一声,深沉的不由自主,然后缓慢地坐在了床榻边,如墨深瞳望着我,黑眸似深井一般,波澜不惊也幽不见底。
平淡的声音似乎在讲述远古的故事,是那么久远,那么飘渺的事情。
去年,皇上削权,我与上官将军达成同盟,只是以前我们是政敌,无法相信对方,然后你就嫁了过来。皇上并不愿意看到我们结盟,所以派高手杀你,就是竹林中毒那次。后来的事,你和无双公子在帐外应该听得很清楚。不过,我在王庭还联系了拓拨右贤王,他想起兵夺可汗位,我也答应他日后尽量帮忙。一个月前,拓拨阳领兵攻打边关,皇上发觉朝野大乱,不得已将我官复原职。经过这样一起落,皇上已无实权,兵权掌握在你上官家中,而我则是百官之首。
原来,他知道我与泓先生夜探帐篷。
屋内寂静,针落可闻。
“扶柳,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害怕暗杀?害怕阴谋?害怕权势?还是,害怕你,洛谦?
神色安宁,目光清澈,嘴角上扬,我温柔笑起,然后轻轻地抱住了洛谦,将整个脸全部埋进了他的肩窝,淡笑道:“我怕,我从小就怕蛇虫鼠蚁之类的,除了这些,我一向胆子大,什么都不怕。”
“现在你知道了我最大的弱点,就不准利用这些来欺负我,上次那个大毒蝎子就蛰得我痛死了。”
洛谦淡笑着拉起棉被将我裹住:“还怕生病吃药。”
我依旧躺在洛谦怀里,轻声叹道:“洛谦,那以后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洛谦抱得很紧,将脸埋入我的长发,闷声道:“扶柳,那以后你会离我而去吗?……扶柳……”
闻着清淡如水的墨香,听得坚定的心跳声,我很平静,平静地入了梦乡。
回京(一)
看着流苏手中的大药丸,我皱起眉头,面露痛苦之色,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可以不吃吗?”
“我身体好的很,根本不用吃药。”我加重语气强调道。
流苏依旧很冷淡,毫无表情:“我无权做主,与相爷讲。”
跟他说有效,我就不用天天吃这中药丸子了。大凡只要吃过乌鸡白凤丸的女同胞们,都应该能深切体会到吃大型中药丸子的痛苦。唉,长叹一声,想到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