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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两个女孩间的夹心巧克力。
凡事讲分寸,陈小燕帮我联系的房还是让陈小燕陪我去看,孙薇薇便把我让到陈小燕的伞下,说她刚到单位上班有好多事忙不过来就走了。陈小燕冒雨陪我跑了半边城看了五六处房,最后把我领到她与人合租的两居室。
这回我们没往床上滚,搂着说了一会儿话。
陈小燕用额头撞了我的胸脯:你是什么意思?不等我回答就一抖头发说:任你自由选择,我这两天也要找两个男孩子玩玩。
我的故事又乱了套。
我这辈子没福分有条不紊。我是和孙薇薇好,还是和陈小燕好,要不一省事和两人都不好,要不一流氓把两人全玩了。我得承认这两天我对陈雅虎和孙武这两个父亲嫌疑人同时犯开了疑心病。
什么方块皇后梅花皇后都先滚他妈的蛋,我得先肃静自己码字挣钱也挣自己的人模狗样,已经活出头不容易绝不能玩物丧志蔫了自己又干死在石缝里。我要赶紧搬出去住,离开家不和母亲天天见面是第一肃静,离开文化大院这个池深王八多庙大妖风劲的是非之地是又一个肃静。
花钱找房易,张嘴和母亲说搬出难。
我说了。母亲倒没有两眼发直而是不停地眨眼,说明她没有死过去。我说,搬的地方不太远隔三差五会回来有事又可以打电话。母亲表示理解我的意思,离开文化大院熟人熟面可以静下心来做活。
我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晚上抢着洗碗收拾又把厨房彻底清理。
不料母亲第二天下楼就把脚崴了,是真伤轮胎打气一样肿了起来。上不了班买不了菜也下不了楼,我租了房子还是搬不出去。
想临时雇个保姆照顾母亲说不习惯。
我想关键时刻表现功德圆满便一天天留了下来。
我承认当我觉得随时可以逃离这个家时便不觉得母亲那张神经质的老瓜子脸那么折磨我了。我还承认在我的故事里恰恰对母亲田岚这个人物感觉最模糊,明明天天立在眼前,就是形象暧昧。要说她还算一个正常女人脚崴了每天很知道坐在那里冷敷热敷贴膏药抹红花油按摩自己,人往往对离自己最近的人事看不清。
我有意在搬出家前多正视她。
她就是神经质嘴太碎说起话来声音有点劈,还有点像中学生一惊一乍,说难听了还是她们那年头的中学生,现在的中学生都酷得很。关于我租房的房租她问了又问怕我吃亏,她那点不通行情的常识加上小康人家的自以为是算起账来让人十分不舒服。你会想到老鼠数家珍这样莫名其妙的说法,这年头不会挣钱不会花钱再每天鼠目寸光计算蝇头小利真是厌烦死人。
一个女人年轻时再林黛玉,穷风苦雨柴米油盐沤下来也会变成讨人嫌的老家妇。我知道这种心理很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可谁要像我和母亲这样天天熬在一块儿,谁也不会说便宜话。
我又想到孙薇薇,她老了要这样会吓死人。又一想她没那么多穷风苦雨总能林黛玉下去,接着一想天下没有不败的大观园没有不散的筵席,孙薇薇以后是个什么样的娘们儿一眼看不清。
这样就想到陈小燕,还是火里来辣里去着更痛快。
我的故事越来越乱套,我几乎没时间多想自己报复的系列行为艺术。几个人光着身子躲在水边地角摆几个架势陶醉自己很容易,真在世道上玩个真格太困难。
真正有点声响的行为艺术都不是努出来的,趁势才有作为。
我对土生土长的文化大院越来越没好脸。我已经退了会退了职退了编辑部,再搬出去不住你们的房就彻底拜拜了。看着秋天里更显败落的大院我觉得又旧又脏又没人情味儿,不是人待的地方。古人说衣锦归乡,那家乡肯定穷过他但没伤过他。对一个从小给他扣屎盆子的老窝,一旦飞黄腾达绝对不会衣锦归乡而是耀武扬威一报宿仇了,不平了它也要让它闻风丧胆。
孙武端着茶杯也端着那张国字脸来串门,虽说住对门他很少过来,想必有事。他坐下四平八稳说了一篇闲话,而后笑模笑样说正经。
这个城市正在召开一个议决大事的会议。
论及的方方面面有一个就是文化联合会还有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孙武把大势讲完了,说起你阿男虽已退了会,我孙武一心想码字做活儿现在被推出来勉为其难为大家服务,你我对联合会都无所谓不靠这吃饭,但还有很多人要靠这个会它还有一些意义。咱们暂且顾一顾大多数,说话做事犯不着太极端。
这篇话听得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谁会来问我的意见?
第二天我却恍然大悟。美眉领着两家大报的记者采访我,话题就是国家还该不该拿纳税人的钱养活一批本该靠自己谋生的文化人?
孙武是防患于未然。
我虽然人微言轻,但现在臭出一点名算一个有破坏性的喇叭筒。昨晚他预先把喇叭筒塞了一下,我明白他讲的犯不着太极端的含义了。真要砸了大锅饭,我就自绝于大院惹众怒了。可我没学会这位与孙子兵法作者同名的父亲嫌疑人的韬晦,我只能说实话。
我说,除了到退休年龄的老先生该和各行各业一样养起来以外,其余都该凭力气挣钱吃饭。
我这臭喇叭又做了天下头一号大傻逼。
三十二 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人是喜欢打架的动物,千百年来地球上大小战争不断。
仗不打了,摆个台子摔跤击拳还是你死我活。明着不打了,比个射箭投枪抢个篮球足球橄榄球还是变相地打。跑来跑去彼此冲撞太野蛮,摆上象棋围棋抽着烟摇着扇斯文地打。全世界的新闻媒体都吃准了人爱打架,专做打架的新闻卖好价钱。街上撞个车斗个嘴都有人围观,电台报纸报个官司报个你死我活耸人听闻赢得卖座率多带广告挣个圆满。
我这杂种退会退职原来就给了联合会难看,现在又把联合会说成一个养闲人养官僚养腐败惟不养文学艺术生产的多此一举的机构,新闻媒体着实起哄了一番。
满大院的目光像飞刀一样戳着我,我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了。
明明是月儿金黄的中秋我却萧瑟得紧,几棵枝叶还算茂盛的槐树在我眼里秃枝丫丫面目狰狞。大概电脑上玩作图多了,满院子走动的男女叫我的眼一加工,剥了衣裳去了肌肤剩下急匆匆的骷髅骨架,迎面都是黑洞洞的大眼窝,恶狠狠地盯着你。
我是雏儿,只会七分真话三分偏激。
我不会用九分半假话来稀释半分真话,再调出针对个人口味因人而宜的佳肴。看着孙武端着国字脸高勇挪着猩猩步人模人样地在大院里活动,想着把他们每天讲的话都原封不动录下来,那里的真话是否就是稀有元素了?
高勇说阿男的头他剃不了,也根本不用剃。意思是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一两个人叫嚣乱不了大局面。
孙武毕竟是联合会的一把手,比二把手高勇水平又高了一截儿。听说他讲话很孙子兵法。第一句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会内会外的一切品头论足都要听得下去,让人讲话天翻不了,不让人讲话倒很危险。第二句是能够搞垮我们联合会的不是外面打来的排炮,而是自己人的不争气。孙武在大礼堂主席台上开着大会讲了这些话,而后头头是道地安排了各方面的工作。
据说这番话获得台下老少几代人的掌声。
倘若我是只聒噪的麻雀,肯定被这掌声吓得满天乱飞不敢落脚。看龙向光四十多年前写的诗,四害之一的麻雀就是这样被人类赶尽杀绝的。
孙武的威望在文化大院迅速提高,在这个谁都不买账的年头真是奇景。江上有奇峰锁在云雾中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这首名诗大概不足以概括孙武的崛起。这个人物平时笑呵呵的上下左右都不得罪,关键时刻还是上下左右和顺着把局面稳了,也把自己坐大了。据说连被他取而代之的龙向光也连连摇头,说没想到孙武有这两下力挽狂澜。
我阿男见少识窄,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孙武如此平庸之人竟在人人老子天下第一的文化大院里和了大满贯。
陈小燕说:人家孙武应了潮流。
我明白了,人家是主流我是另类,人家繁荣昌盛了局面我该老老实实沉默寡言。据说外部敌人造成内部团结,我狗崽子举着破旗嚷了一阵倒让孙武一统天下赚了个人气饱满。眼见着对门人来人往,频频迎客送客门口笑声朗朗震得我家房门觳觫不已,我早已没有趴猫眼的勇气了。
母亲倒是常被惊动,贴过去瞄一瞄。
我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脚心中念叨:这挪来挪去也还便利,怎么就下不了楼买不了菜叼不了食呢?我是不是每天把吃喝买好了赶紧搬到租下的新居去住,免得在大院里四面楚歌熬不自在。
我对孙武越来越刮目相看。高勇老奸巨滑机关算尽最终没夺孙武的戏,孙武像个特大号厚木桶在各种潮流的拥挤中四平八稳浮上来。他张嘴不露牙伸手不露爪,可最后把江山抱在自己怀里。
我又把这位父亲嫌疑人写过的小说编过的剧本看了一遍。
一二十年前还风光一把的文字,现在一股穷酸没落没点活气,那咬文嚼字的矫情足说明他满脸的皱纹怎么刻下的。都知道写东西不是人干的活儿,码字是天下头一桩费体力的劳动。这种刻板的家伙本来就不成文采,多年当官坐轿子早把手头钝了。再看他这两年写的应景文章,木得连当年的穷酸都没了。
我明白文化联合会对他何等重要了。
我宣布这位父亲嫌疑人再像我姥爷也和我无关,我绝不是他下的崽。
我把自己有血有肉地想了一遍,怎么也装不进他的模子里。我再差是土狼是野狗是貂是鼠都是个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