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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英雄,又不是宿将,只是在官场迷迷糊糊地走了一遭,仍有许多懵懂之处,拿来说说,图个快活。
记得刚踏进官场,对一个名词的感觉特别深刻,那就是:印象。而且据说最最要紧的是第一印象。好心的同事告诉我,谁谁本来很有才干,就因为某某偶然事件,在领导那里落了个不好的第一印象,他就背时倒运;谁谁就因为年轻时的一件小事,在领导那里印象坏了,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直到退休都还是个普通干部。这些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是我可以看见的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是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刚参加工作时,我还很有些抱负,总想有所建树,便处处谨慎,事事小心,惟恐领导对我的印象不好。慢慢地,我好生困惑,发现这印象之说真没道理:那些所谓领导,嘴上那么堂而皇之,而知人用人怎么可以凭他的个人印象呢?原来官帽子不过就是他们口袋里的光洋,想赏给谁就赏给谁,只看你是否让他看着顺眼!
老百姓说得激愤:中国最大的法不是宪法,而是看法。尽管这是极而言之,却实在道尽了官场很多失意者的无奈和辛酸。所谓看法,也是我困惑的一个词儿。看法多是用作贬义的。官场上,你跟谁透个风:某某领导对你有看法了,这人准被吓个半死。看法坏了,你再怎么兢兢业业洗心革面都徒劳了。领导们总相信自己是很英明的,不太会轻易改变自己对人的看法。宪法太大,一般人也难得去触犯。刑法或别的法,判得容易,执行却难。目前无法兑现的法律判决多着哩!而看法却是现碰现,领导今天对你有看法了,明天你怎么做都不顺眼了。看法会让你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
还有就是组织,也让我大惑不解。组织是个筐,什么都可往里装。某某领导要重用你,说是组织需要;某某领导要修理你,也说是组织需要;某某领导想把你凉起来,同样说是组织需要。你若不想任人宰割,准备摆在桌面上去申诉或控辩,他们会说你不服从组织意见,或说你对抗组织;而你私下发发牢骚,却又是搞非组织活动了。有些人就这本事:把什么事都放在组织名义下,弄得堂而皇之。无可奈何,官场中人都是组织内人,纵有满腹委屈,只要别人抛出组织这个词,他们只好隐忍了。面对冠冕堂皇的组织,他们只得失语。
所谓尊重领导,我也是颇为质疑的。我没见过哪个文件或法律上规定下级必须尊重上级,而这却似乎是官场铁律。我虽然迂腐,却并不是凡事都去翻书的人。只是耳闻目睹了很多所谓领导,并不值得尊重的。就像眼镜不等于知识,秃顶不等于智慧,修养差不等于性子直,肚子大不等于涵养好,官帽子高并不一定就等于德才兼备,令人尊重。近年来倒了很多大贪或大大贪,他们八面威风的时候,一定早有人看透了他们,并不从心眼里尊重他们,只是他们掌握着别人的饭碗,人家奈何不了他们。往深了说,这尊重领导,骨子里是封建观念。因为笼统地说尊重领导,往下则逐级奴化,往上的终极点就是个人崇拜。人与人之间,当然是相互尊重的好,但值得尊重的是你的人品和才能,而不是你头上的官帽子。
凡此种种,在官场,都是常识,人人都自觉而小心地遵循着,我却总生疑惑,拒不认同。这德行,在官场还呆得下去?还是早早逃离的好。
陆陀低头看报,维娜便默默地望着他。她的头发往后拢着,只用发夹松松的卡着。头发很黑,黑得一头寂寞。
〃对不起,这么篇小文章,自己还反来复去看。你不会以为我是个自恋狂吧?〃陆陀笑道。
〃哪里啊。人嘛,自恋一点好。自恋就能自重。〃她又问道,〃陆先生,有人会很恨你吗?〃
陆陀笑笑,说:〃肯定有人会恨我的。大凡恨我的,无非两类人,不开明的和不正派的。恩格斯说马克恩也许有很多敌人,却没有一个私敌。我不是自比马克思,但我完全有这个道德自信,我也没有一个私敌。〃
〃像你这种人,不多了。〃维娜叹道。
陆陀摇头说:〃清醒的人还是很多,只是人们都习惯把自己包裹起来。我们不说这个了吧。〃
〃你说话的神态,有些像郑秋轮。只是他比你长得黑。〃维娜说。
〃是吗?〃陆陀便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不自然。
两人随意聊着,慢慢的就进入了预定话题。包厢里的灯光是玫瑰色的,维娜便显得特别的白。陆陀原先总以为她的白,是因为活动太少的缘故。可她却又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生气勃勃、清香四溢的栀子花的白。听着她缓缓的讲述,他似乎真的感觉到有股栀子花的清香,从她的方向无声无息地弥漫过来。
第四章维娜与郑秋轮
他们的恋爱是从讨论保尔同冬尼娅、丽达的爱情开始的。维娜虽然早看过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却并不敷衍,认真地重读了一次。也许就因为是重读,她便能提出很多问题,同他切磋。他们谈得最多的自然是书中的爱情。干活从早忙到黑,没多少时间看书。书便看得很慢。当维娜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到大约三分之二的时候,她同郑秋轮的初恋也炼成了。也是一个黄昏,在他们最初不期而遇的湖边,两人拥抱在一起了。却不再是夏季,已到了秋天。芦苇黄了,开着雪一样的花。芦苇正被收割着,留下漫漫无边的荒凉。没了芦苇的北湖,澄明清寒,同天空一样深邃。那个黄昏,维娜知道郑秋轮十九岁,比她大三岁。
他们俩一直拥抱着,呆到深夜。湖面上有种不知名的鸟,总在凄凄切切地叫着,来回翻飞。多年过去了,只要想起来,那让人落泪的惨厉的鸟叫声就会响起在她耳边。人若是被命运捉弄得无所适从了,就会迷信起来的。后来她就总想,那鸟的叫声,其实早就向他们兆示了什么,只是他们自己懵然不觉。
农场的劳动越来越枯燥难耐,知青们老盼着下雨。只要不是太忙,下雨就可以歇工。有天正好下雨,农场放了假。郑秋轮约维娜去阅览室,看看书报。郑秋轮看着《参考消息》,突然将报纸一丢,轻声说:〃屁话!〃
维娜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望着他,不好追问。出来以后,她问:〃你为什么生气?〃
郑秋轮说:〃《参考消息》上有篇文章,题目叫《苏修在商品化道路上迅跑》,批判苏联到处充斥着商品气息,复辟资本主义。苏联是否复辟资本主义,我不敢妄言。但是,否认商品的存在,显然没有道理。抹煞商品,就会窒息经济。经济是有生命的有机体,需有血液循环才能活起来。商品交换,就是经济的血液循环。他们既然标榜是辩证唯物主义,就得按唯物论的观点看问题。商品是客观存在,并不是将商品换种说法,叫做产品,商品就消灭了。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维娜有些听不懂,岔开话说:〃我们不说这些好吗?出去走走吧。〃
他们出了农场大院,往湖边走。路泥泞不堪,没走几步,套鞋就沾满了泥。泥很黏,粘在鞋上摔不掉,脚就越来越重。郑秋轮就说:〃打赤脚吧。〃
维娜只好学着郑秋轮,脱了鞋子,说:〃好不容易有个穿鞋的日子,却没个好路走。〃
雨慢慢小了,风却很大。丝丝秋雨吹在脸上,冷嗖嗖的。两人提着鞋子,披着塑料布雨衣,手牵着手,低头前行。稍不留神,就会摔倒。郑秋轮说:〃维娜,路不好走,又怕过会儿雨大了。我带你去蔡婆婆家坐坐。〃
〃蔡婆婆?〃维娜问。
〃哦,你不认识吧?就在那里。〃郑秋轮指着湖边一处茅屋,〃蔡婆婆是个孤老婆婆,眼睛看不见。我常去她那里坐坐,同她说说话。〃
维娜觉得有意思,问:〃你还有这个性子?有兴趣陪瞎子老婆婆说话?〃
郑秋轮说:〃蔡婆婆像个神仙。她老人家眼睛不看见,北湖平原上的事却没有不知道的。谁往她家门口一站,不用你开口,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说着就到了蔡婆婆茅屋外面。郑秋轮说:〃我们洗洗脚吧,蔡婆婆可爱干净啦。〃
〃是小郑吗?〃
两人回头一看,见蔡婆婆已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了。
〃蔡婆婆,我们今天不出工,来看看你老人家。〃郑秋轮说。
蔡婆婆问:〃还有个妹子是谁?〃
维娜大吃一惊,望着郑秋轮。她刚才一句话没有说,蔡婆婆怎么知道来了个妹子呢?郑秋轮说:〃我们场里的,叫维娜。〃
〃维娜?那就是新来的?长得很漂亮吧?〃蔡婆婆说。
郑秋轮说:〃她是我们农场最漂亮的妹子。〃
维娜头一次听郑秋轮讲她漂亮,脸羞得绯红。蔡婆婆说:〃那好,小郑是农场最好的小伙子。〃这话是说给维娜听的,她便不好意思了。
进屋坐下,维娜抬眼看看,更不相信蔡婆婆真是个瞎子了。茅屋搭得很精致,就只有里外两间。外面一间是厨房,泥土灶台光溜溜的。里面是卧房,一张破床,床上的蚊帐旧成了茶色,补丁却方方正正。地面是石灰和着黄土筑紧的,也是平整而干净。几张小矮凳,整齐地摆在四壁。蔡婆婆摸索着要去搬凳子,郑秋轮忙说:〃你老坐着,我自己来吧。〃
〃妹子,小郑是个好人。你们农场的年轻人,尽到院子里去偷鸡摸鸭,就他好,从来没做过这事。乡里人喂几只鸡,养几只鸭,好不容易啊。〃蔡婆婆说。
听蔡婆婆夸着,郑秋轮只是笑笑,维娜却更是不好意思了。郑秋轮说:〃蔡婆婆,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你就说啊。〃
〃我没什么事啊。一个人过日子,我吃饭,全家饱。你们生活怎么样?肚子里没油水,就去湖里钓鱼嘛。〃蔡婆婆说。
郑秋轮说:〃不敢啊。你们大队的民兵划着船巡逻,抓住了就会挨批斗。〃
〃湖里那么多鱼,就怕你钓几条上来?那些偷鸡摸鸭的,我叫他们去钓鱼吗?你去钓吧,到我灶上来煮。〃蔡婆婆说着,眼睛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