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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淮如是从她家阳台上摔下去的。她不知该不该打招呼。可淮生看见了她,朝她走过来,眼睛红红的,脸色也憔悴:“甄律师。”
“淮生,节哀。”
“我知道。甄律师,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姐姐的。对不起,我姐姐又害了人,还去给你添麻烦。”他眼睛里浮起泪雾,“可姐姐她其实也很辛苦。对不起,请你原谅。”
甄意难过又心疼,淮生有这个让他爱却让世人恨的姐姐,他比谁都矛盾而煎熬。
“淮生,也是我没处理好,没救到你姐姐,也请你原谅。”
淮生抬起手臂,拿袖子蹭眼泪,捂着眼睛哽咽:“一个人在外面逃亡太可怜了,或许会过得更堕落;终身监。禁也会被监狱里的人欺辱,现在这样。。。。。。她死的时候应该没有长久的痛苦。”
甄意看见淮生的手,惊问:“你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淮生拉上袖子,愈发悲哀:“姐姐不在了,自己做饭,总是会被烫伤。”
言格默默看着。
甄意听了难过,又问候他几句,问起他的小说,得知他一直在写,可以养活自己,才分别。
出警署的时候,变了天。狂风吹得她心都有些发凉。
回深城的路上,甄意睡在后座,头枕在言格腿上。
“你说我这两天都在睡觉,怎么还是觉得那么困?”她闭着眼睛,精神不太振奋。
言格不回答,低着头拿手抚摸她的脸,手指与脸颊之间的温度细腻而柔软。
他最是懂她,她喜欢肌肤间亲密的接触,他抚摸几下,她心里不耐的情绪便消弭下去,变得安宁。
而他又何尝不喜欢此刻的亲密与信赖。
“甄意?”
“嗯?”
“他们怀疑你了?”
甄意闭着眼睛睡觉,不搭话;隔了几秒,却一下扭过身子,略带委屈地抱住他的腰身:“嗯。”
想在他面前装作没事,却还是被他一眼洞悉。
她的脑袋已紧紧埋进他的腰腹,看不清表情了。他稍顿一下,继续抚摸她的头发:“警察们只是例行公事,你不要难过。”
她发声模糊不清:“唔。”此刻,他手指在她发间抚弄的感觉那样的私密而宁神。
他清润道:“如果是甄意,一定可以解决,一定不会有问题。”
她仍旧埋头在他腰间,唇角却忍不住绽出大大的笑颜。
他一安慰,她就治愈了。
他笔直地坐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外边的太阳,他白皙的脸上有一丝微红:
“甄意。”
“嗯?”
“你的脸。。。。。。压在那里了。。。。。。”
“。。。。。。”她一动不动,紧紧搂着,“我知道啊。”
甄意原本打算留在hk,可言格邀她再次回去他家。便再次回去了深城。
细草铺毡,繁花糁径。木舍三楹,花木四合。
一下午,甄意裹着毛毯躺在楼阁外露台的摇椅里,琵琶树下,偶尔合眼睡觉,偶尔睁眼望天。风很大,甚至能吹动她的摇椅,晃来晃去。
神思都变得散漫了。
气象预报说,罕见的秋冬风暴要登陆hk城了。森林落木萧萧无边,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如此自然大势的时刻,就应该待在最亲近自然的地方。
言格在屋内写字,偶尔看她睡着,便再拿一条毛毯出来给她加上;偶尔看她醒着,便端一杯热茶给她;常常。。。。。。只是走到门口看她一眼,看她在风里发丝狂乱睡颜却安静,看她还在,又拔脚返回了。
来回数次,甚至可以站在门边看她几十分钟,无只言片语,唯有眸光深深。
夜里吃过晚饭后,言格要去塔楼的书房里找资料。甄意洗完澡,裹了他的浴袍,跟着他一起去。
到了晚上,山风更大了。在楼外盘旋呼啸,塔顶四角的驱邪铃永不停歇地叮咚作响,和着风声,像交响曲。
言格在一壁的书架前找书,甄意则悠闲地背着手,踱着步子四下张望。
他的书房很多,卧室里一个,卧室楼下一个,这塔楼里还有两个。上边3楼貌似着了火,2楼安然无恙。
灯光柔和,烛火温暖,外边风声很大,这里却像最温柔的避风港,还有他立在书架前清秀挺拔的背影。
甄意四处看看。
这个书房里似乎专放古籍。书页的泛黄程度已不可用岁月来形容,只怕得说历史。草纸,牛皮纸,卷轴,木简,甲骨,铭文。。。。。。
哪一本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啊。
甄意满心敬畏,望着那些经过现代技术修复保养的书籍,竟不敢轻易触碰。好不容易瞅到一排只有指头般粗细的皮质卷书,拿出一个来小心翼翼打开。
这材质,又轻又薄,手感细腻清凉。呃,里面鬼画符一样,看不懂。
“这是什么?”她问。
言格回头看一眼:“大般涅槃经。”说完,回过头去了,过半晌,道,“那是人皮书。”
人皮?
“。。。。。。”
甄意双手捧着把它放回去,悄悄在心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走几步,又见一排竹简卷轴,锦巾上毛笔书写着“言氏家训”。
甄意来了兴趣,拿起“治身”一卷,打开看:
“。。。。。。礼云: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宙宇可臻其极,情性不知其穷。。。。。。”
干枯的竹片,风干的墨迹。
她捧它在手心,仿佛看到了一个钟鸣之家上千年的礼风遗存。
她愈发小心谨慎地把它收好,轻手轻脚放回去。这一屋子的古籍对她来说,无疑太过深奥。她又踱步到言格的书桌前,却见桌上一本清代的《聊斋志异》。
有经常翻看的痕迹,还有他隽永的笔记注解。
甄意想笑。这家伙平日里清雅正派,私下也爱看书生与狐仙鬼妖的情爱。一想到他正经着脸看书中男女卿卿我我,她忍不住笑出声。
屋外风声呼啸,屋内却格外静谧,她这一声笑真像玉珠子落在地上。
言格回头见她捧着聊斋痴笑,看她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唇角竟极细微上扬,又回过头去了。
她翻看着书中笔记,问:“言格,你最喜欢哪篇?”
他早料到她会问这话,眸光渐深,答:“婴宁。”
“婴宁?”甄意翻到那一页,快速浏览下来,渐渐看到他划线的地方,不禁念出声,“。。。。。。然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
她从书里抬眸:“诶?她这么爱笑?”
这次,言格转过身来了,手落进兜里,背靠在书架上,隔了一室的盈盈烛火望她。其实,他意有所指:
“嗯,她挺爱笑的。”
甄意却不知:“我听说,聊斋里最爱笑笑声最好听的就是婴宁。之前没机会看,现在。。。。。。唔,还真可爱。”
言格若有所思:“嗯,是很可爱。”
甄意低着头,丝毫不知言格正凝视着她,安心看书。
时间安静如流水,如他真挚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她道:“古人写书夸张了,什么‘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又说什么几日不见,便。。。。。。”
她抬头,略带娇俏地质问:
“难道你会对一个爱笑的女子‘神魂丧失,恹恹而行’?”
他凝眸半刻,温声缓缓说:“行不成。不语亦不食,肌革锐减。”
这是书中原话,可在他清润无声的眼眸里,听他淡然平缓地说出这番话,甄意竟瞬间有种沦陷之感。
不知为何,她感念至深。
只不过,
她已不记得,
此刻3楼的灰烬里,是他8年的“今天甄意没有回来。”
她也不知道,
他何止是“神魂丧失”,何止是“行不成。不语亦不食,肌革锐减。”
甄意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了,看着看着,扑哧笑出了声:
“这婴宁好可爱,书生拿着她干枯的花枝去见她,以示初见后思念至今,没想那婴宁说,这点小东西有什么值得珍藏的,你要是喜欢,‘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哈哈,太可爱了。”
言格眼中亦浮起淡淡的笑意,说:“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
听他说书生的话,甄意歪着头笑,也顺着书中婴宁的话回应:“葭莩之情,爱何待言。”
言格却沉默了。
书房里一篇静谧。
甄意见他不和自己对话了,抬头看他,却见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情深似海。
他缓缓道:“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
甄意心一磕,咚咚直跳,莫名觉得他不是在背书,也不是在配合她玩闹,而是在。。。。。。表白?
她声音轻了下来,问:“有以异乎?”
“夜共枕席耳。”
。。。。。。
甄意心跳全乱,篇章后面那句“我不惯与生人睡”却是说不出口的。
不知为何,在他此刻笔直而柔软的目光里,她竟脸红心热了,垂下头,轻轻讲:
“言格你不是生人。”
狂风细雨的夜里,屋内一室暧昧。
甄意心绪颠簸不宁,再也无心思细看,翻到后一页,却看见一个名字。
言婴宁。
是言格的字迹,却看得出是多年前所写,笔迹还很稚嫩,应该是中学时代。
“言婴宁?”她疑惑抬头,“这是谁?”
“我们女儿的名字。”
甄意心内陡然一震,睁大眼睛:“你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像你的话?”
“甄意,”他轻轻道,“我在向你求婚。”
第90章chapter90
风雨飘摇的夜里,古老的书房中灯光温暖而朦胧。
甄意捧着300多年前的聊斋志异,怔怔立在原地。
她全然没料到言格会向她求婚,更没料到他这样的心思,其实藏了9年。
9年前,他在泛黄的古籍书页上写下青涩的“言婴宁”三个字;那时沉默的少年便计划好了长大之后的求婚。
终有一天,他要带着喜欢的女孩儿来他家里,来他长大的地方,给她讲他在前人300多年前的书里发现了和她一样纯真爱笑的女孩。
于是,他给他们的孩子想好了名字。
然后,用一个名字向她求婚。
时光飞逝,到了此刻,长大后的少年就站在她面前,眉目如画,因紧张和害羞,脸颊微红。
甄意愣愣望着他,眼睛湿了:“我以为会是我向你求婚。”
他目色隽永,缓缓地实话实说:“这世上,我只喜欢两样东西,星空和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