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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惹草,都只逢场作戏而已,那些女子又怎真的放在我心上?你外甥杀了我三个相好,那有甚么打紧,只须他不来伤你,我便放心了。”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温柔,但王夫人听在耳里,却是害怕无比,知道段正淳恨极了她,要挑拨慕容复来杀她,叫道:“好甥儿,你可莫信他的话。”
慕容复将信将疑,长剑剑尖却自然而然的指向王夫人胸口,剑尖上鲜血一滴滴的落上她衣襟下摆。
王夫人素知这外甥心狠手辣,为了遂其登基为君的大愿,哪里顾得甚么舅母不舅母?只要段正淳继续故意显得对自己十分爱惜,那么慕容复定然会以自己的性命相胁,不禁颤声道:“段郎,段郎!难道你真的恨我入骨,想害死我吗?”
段正淳见到她目中惧色、脸上戚容,想到昔年和她一番的恩情,登时心肠软了,破口骂道:“你这贼虔婆,猪油蒙了心,却去喝那陈年旧醋,害得我三个心爱的女人都死于非命,我手足若得了自由,非将你千刀万剐不可。慕容复,快一剑刺过去啊,为甚么不将这臭婆娘杀了?”他知道骂得越厉害,慕容复越是不会杀他舅母。
王夫人心中明白,段正淳先前假意对自己倾心相爱,是要引慕容复来杀了自己,为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三人报仇,现下改口斥骂,已是原恕了自己。可是她十余年来对段正淳朝思暮想,突然与情郎重会,心神早已大乱,眼见三个女子尸横就地,一柄血淋淋的长剑对着自己胸口,突然间脑中一片茫然。但听得段正淳破口斥骂,甚么“贼虔婆”、“臭婆娘”都骂了出来,比之往日的山盟海誓,轻怜密爱,实是霄壤之别,忍不住珠泪滚滚而下,说道:“段郎,你从前对我说过甚么话,莫非都忘记了?你怎么半点也不将我放在心上了?段郎,我可仍是一片痴心对你。咱俩分别了这许多年,好容易盼得重见,你……你怎么一句好话也不对我说?我给你生的女儿语嫣,你见过她没有?你喜欢不喜欢她?”
段正淳暗暗心惊:“阿萝这可有点神智不清啦,我倘若吐露了半句重念旧情的言语,你还有性命么?”当即厉声喝道:“你害死了我三个心爱的女子,我恨你入骨。十几年前,咱们早就已一刀两段,情断义绝,现下我更恨不得重重踢你几脚,方消心头之气。”
王夫人泣道:“段郎,段郎!”突然向前一扑,往身前的剑尖撞了过去。
慕容复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将长剑撤回,又不想撤,微一迟疑间,长剑已刺入王夫人胸膛。慕容复缩手拔剑,鲜血从王夫人胸口直喷出来。
王夫人颤声道:“段郎,你真的这般恨我么?”
段正淳眼见这剑深中要害,她再难活命,忍不住两道眼泪流下面颊,哽咽道:“阿萝,我这般骂你,是为了想救你性命。今日重会,我真是说不出的欢喜。我怎会恨你?我对你的心意,永如当年送你一朵曼陀花之日。”
王夫人嘴角边露出微笑,低声道:“那就好了,我原……原知在你心中,永远有我这个人,永远撇不下我。我也是一样,永远撇不下你……你曾答允我,咱俩将来要到大理无量山中,我小时候跟妈妈一起住过的石洞里去,你和我从此在洞里双宿双飞,再也不出来。你还记得吗?”段正淳道:“阿萝,我自然记得,咱们明儿就去,去瞧瞧你妈妈的玉像。”王夫人满脸喜色,低声道:“那……那真好……那块石壁上,有一把宝剑的影子,红红绿绿的,真好看,你瞧,你瞧,你见到了吗……”声音渐说渐低,头一侧,就此死去。
慕容复冷冷的道:“镇南王,你心爱的女子,一个个都为你而死,难道最后连你的原配王妃,你也要害死么?”说着将剑尖慢慢指向段夫人胸口。
段誉躺在地下,耳听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王夫人一个个命丧慕容复剑底,王夫人说到无量山石洞、玉像、石壁剑影甚么的,虽然听在耳里,全没余暇去细想,只听慕容复又以母亲的性命威胁父亲,教他如何不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叫:“不可伤我妈妈!不可伤我妈妈!”但他口中塞了麻核,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用力挣扎,但全身内息壅塞,连分毫位置也无法移动。
只听得慕容复厉声道:“镇南王,我再数一、二、三,你如仍然不允将皇位传给延庆太子,你的王妃可就给你害死了。”段誉大叫:“休得伤我妈妈!”隐隐又听得段延庆道:“且慢动手,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慕容复道:“义父,此事干系重大,镇南王如不允传位于你。咱们全盘大计,尽数落空。一——”
段正淳道:“你要我答允,须得依我一件事。”慕容复道:“答允便答允,不答允便不答允,我可不中你缓兵之计,二——,怎么样?”段正淳长叹一声,说道:“我一生作孽多端,大伙儿死在一起,倒也是死得其所。”慕容复道:“那你是不答允了?三——”
慕容复这“三”字一出口,只见段正淳转过了头,不加理睬,正要挺剑向段夫人胸口刺去,只听得段延庆喝道:“且慢!”
慕容复微一迟疑,转头向段延庆瞧去,突然见段誉从地下弹了起来,举头向自己小腹撞来。慕容复侧身避开,惊诧交集:“这小子既受‘醉人蜂’之刺,又受‘悲酥清风’之毒,双重迷毒之下,怎地会跳将起来?”
原来段誉初时想到王语嫣又是自己的妹子,心中愁苦,内息岔了经脉,待得听到慕容复要杀他母亲,登时将王语嫣之事抛在一旁,也不去念及自己是否走火入魔,内息便自然而然的归入正道。凡人修习内功,乃是心中存想,令内息循着经脉巡行,走火入魔之后,拚命想将入了歧路的内息拉回,心念所注,自不免始终是岔路上的经脉,越是焦急,内息在歧路中走得越远。待得他心中所关注的只是母亲的安危,内息不受意念干扰,立时便循着人身原来的途径运行。他听到慕容复呼出“三”字,早忘了自身是在捆缚之中,急跃而起,循声向慕容复撞去,居然身子得能活动。段誉一撞不中,肩头重重撞上桌缘,双手使力一挣,捆缚在手上的牛筋立时崩断。
他双手脱缚,只听慕容复骂道:“好小子!”当即一指点出,使出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向慕容复刺去。慕容复侧身避开,还剑刺去。段誉眼上盖了黑布,口中塞了麻核,说不出话倒也罢了,却瞧不见慕容复身在何处,忙乱之中,也想不起伸手撕去眼上黑布,双手乱挥乱舞,生恐慕容复复迫近去危害母亲。
慕容复心想:“此人脱缚,非同小可,须得乘他双眼未能见物之前杀了他。”当即一招“大江东去”,长剑平平向段誉胸口刺去。
段誉双手正自乱刺乱指,待听得金刃破风之声,急忙闪避,扑的一声,长剑剑尖已刺入他肩头。段誉吃痛,纵身跃起,他在枯井中又吸取了鸠摩智的深厚内力,轻轻一纵,便高达丈许,砰的一声,脑袋重重在屋梁一撞。他身在半空,寻思:“我眼睛不能见物,只有他能杀我,我却不能杀他,那便如何是好?他杀了我不打紧,我可不能相救妈妈和爹爹了。”
双脚用力一挣,拍的一声响,捆在足踝上的牛筋也即寸断。
段誉心中一喜:“妙极!那日在磨坊之中,他假扮西夏国的甚么李将军,我用‘凌波微步’闪避,他就没能杀到我。”
左足一着地,便即斜跨半步,身子微侧,已避过慕容复刺来的一剑,其间相去只是数寸。段延庆、段正淳、段王妃三人但见青光闪闪的长剑剑锋在他肚子外平平掠过,凶险无比,尽皆吓得呆了,又见他这一避身法的巧妙实是难以形容。这也真是凑巧,况若他眼能见物,不使“凌波微步”,以他一窍不通的武功,绝难避过慕容复如此凌厉毒辣的一剑。
慕容复一剑快似一剑,却始终刺不到段誉身上,他既感焦躁,复又羞惭,见段誉始终不将眼上所蒙的黑布取下,不知段誉情急之下心中胡涂,还道他是有意卖弄,不将自己放在眼内,心想:“我连一个包住了眼睛的瞎子也打不过,还有甚么颜面偷生于人世之间?”他双眼如要冒将出火来,青光闪闪,一柄长剑使得犹似一个大青球,在厅堂上滚来滚去,霎时间将段誉裹在剑圈之中,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杀着。
段延庆、段正淳、段夫人、范骅、华赫艮、崔百泉等人为剑光所逼,只觉寒气袭人,头上脸上毛发簌簌而落,衣袖衣襟也纷纷化为碎片。
段誉在剑圈中左上右落,东歪西斜,却如庭院闲步一般,慕容复锋利的长剑竟连衣带也没削下他一片。可是段誉步履虽舒,心中却是十分焦急:“我只守不攻,眼睛又瞧不见,倘若他一剑向我妈妈爹爹刺去,那便如何是好?”
慕容复情知只有段誉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倒不在乎是否能杀得了段夫人,眼见百余剑刺出,始终无法伤到对方,心想:“这小子善于‘暗器声风’之术,听声闪避,我改使‘柳絮剑法’,轻飘飘的没有声响,谅来这小子便避不了。”陡地剑法一变,一剑缓缓刺出。殊不知段誉这“凌波微步”乃是自己走自己的,浑不理会敌手如何出招,对方剑招声带隆隆风雷也好,悄没声息也好,于他全不相干。
以段延庆这般高明的见识,本可看破其中诀窍,但关心则乱,见慕容复剑招施缓,隐去了兵刃上的刺风之声,心下吃了一惊,嘶哑着嗓子道:“孩儿,你快快将段誉这小子杀了。
若是他将眼上的黑布拉去,只怕你我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慕容复一怔,心道:“你好胡涂,这不是提醒他么?”
果然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段誉一呆之下,随即伸手扯开眼上黑布,突然间眼前一亮,耀眼生花,一柄冷森森的长剑刺向自己面门。他既不会武功,更乏应变之能,一惊之下,登时乱了脚步,嗤的一声响,左腿中剑,摔倒在地。
慕容复大喜,挺剑刺落。段誉侧卧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