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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喟叹一声,“如果你动不动便要前来暗查我的一举一动,那只会逼我离开此处而已。”
“你舍不得的,尤其沈灵儿要长期留在这儿,你怎么舍得走!”这一声冷若冰霜又含着难掩嫉妒的女声从浓密的森林传了出来。
左敦扬摇摇头,“随你怎么想,不过,我不想奉陪。”
“左敦扬!”神色冷青的子芸从林中掠出,适时的站在门口,阻止了他关门的举动。
他的目光快速的扫了她身上的道袍一记,“请你记得你现在的身份。”
她哽咽一声,伸手拉下头上的灰色软帽,露出光秃的头顶,红着眼道:“我也有同她一样三千丝的如云秀发,可是——”她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我将它剪了,剪了……”
“子芸,请你离开。”
“为什么?”她泪如雨下,用力的槌着自己的胸口,“你好惨忍,当你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当你温柔的将她的长发拨至耳后,你知道我的感受如何?我心如刀割,生不如死,恨不得接回七年前剪去的三千烦恼丝。”
“够了!”他神色渐冷,“别逼我对你说出不好的话。”
“还有什么不好的话?除了你不爱我以外?”她冷嗤一声。
“我也谢绝了和灵儿的亲事,但我却不见她如你这般胡闹。”
“是啊,她只是像当年的我,笨笨的傻傻的要去当尼姑。”她神色凄然。
他摇摇头,“她不会当尼姑的,就算她要当,妙轩师太也不会收她。”
“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他直视着她。
“不,我不明白!”她拒绝听心里的声音。
他喟叹一声,“她是个单纯之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要她潜心修道、要她了断红尘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我就替她削发。”她怒气冲冲的道。
“那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你——”
“你也看到他们一行人朝道庵去了,你是代主持,还是回庵去吧。”他冷冷的转身走进小屋。
“我不会收留她的!”
他停下步伐,回头看她,“那也是你的决定,不过,如此一来,我会先收留她,直到十五天后妙轩师太出关,我再亲自带她去找妙轩师太。”
“你——”子芸咬牙切齿的瞠视着他,“你在威胁我?”
“‘威胁’两字是重了些,我只是将话说白了。”
她一脸怨怼,他明白她听完他这一席话,绝对会收留沈灵儿的,因为她不会让她和他两人单独相处……
“你请回吧!”他凝睇着她,一脸的面无表情。
她幽然冷笑,“好,我会收,反正好戏要开锣了,十五天后,傅炎红又要来庙庵小住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摆平这对你倾心的两名世俗佳人!”
左敦扬半眯起眼眸,神情并无太大的波动。
她再次冷笑一声,才甩袖离去。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傅炎红吗?”
傅炎红一向温柔婉约,从三年前她爹傅正,也是他爹生前的同侪友人要她经过妙轩庵顺道拜访他的那日起,两人也有一段不浅的缘份,三年来,每两个月,她必前来探访,闲话家常……
唉,子芸因沈灵儿的出现而日日纠缠,但不知傅炎红在看到他的山中岁月多了一名娇憨可人的沈灵儿后,又将如何看待?
* * *
子芸回到尼姑庵后,没有二话的便答应收留沈灵儿,沈宗承夫妇对此虽感欣喜,但看她一脸冷霜,不得不担心起女儿待在这里的岁月。
只是这心绪再一转,出家人慈悲为怀,她该是个外冷内热的慈悲者才是,因此——两老还是感谢再三后才带着家丁回返家门。而沈灵儿心无城府,但看到子芸师姐的脸又是处于“阴雨”状况,这一次倒是很懂得看脸色,必恭必敬的问道:“子芸师姐,我要做什么吗?”子芸冷睨她一眼,“你的工作就是待在庵里,哪里也不许去。”
“什么?!”沈灵儿呆若木鸡的瞪着她。
子芸再怒视她一眼,“一步也不准踏出尼姑庵,知道吗?”
“呃——是。”她连忙点头,但理由呢?在场的其他尼姑对子芸的话也是一头雾水,因为除非闭关修行,庵里的每个尼姑一天至少都得外出三次,捡柴、洗衣、挑水,虽然沈灵儿目前还不是尼姑,但她也直言要来这儿出家当尼姑,就算是带发修行也不该有差别待遇,不是吗!
一旁的子空和子明头垂得低低的,众尼不清楚,当事人沈灵儿脸上也写着不解,但她们两人可是一清二楚。
子芸师姐要沈灵儿禁足根本是居心叵测,她无非是要阻止沈灵儿和平扬居士见面。
这儿是尼姑庵,男人止步,就算平扬居士是妙轩师太的好友,但他们两人茶叙通常也是到平扬居士的竹林小屋去。
只是……她们的眼神同时溜向一脸天真又带着困惑的沈灵儿身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千金小姐会乖乖的管好自己的脚吗?
怀疑,她们真的很怀疑。
* * *
杭州张府,这两天显得阴气森森的,尤其张竹勋的房间还不时传出一股恶臭味。
张家二老也是心事重重,郁闷极了。
尤其儿子的容貌曝光后,他们二老只要一上街便遭来乡亲父老的围观斥责,活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人说他们恶劣、没品、不厚道,要一个娇滴滴的美姑娘嫁给他那个其貌不扬又阴狠恶斗的儿子,搞得他们连上街都怕了。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儿子差劲,人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脾气又暴躁,这回来杭州才短短几日,每上街一趟就伤了不少人,练那个什么阴邪毒功,损人不利己的,光帮他付伤者的医疗费、和解费,就不知去了多少银两,但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给告到官府去。
再说到沈宗承这两日频送邀请函要他们二老过府一叙,但他们二老哪敢出门啊?
不是被乡亲辱骂,就得面对多年好友解除婚约的要求,他们也是有口难言啊!
儿子可直言了,他们要是敢跟沈宗承解除婚约,他马上送他们二老上西天!
有子如此,人生一大悲啊!
“老爷、夫人,沈老爷来访。”老管家强忍着捣住鼻子的冲动,哈腰通报。
“呃——说我们不在,不在。”张春吓得连忙摇头。
“是!”老管家憋住气,快步的离开这充满恶臭味的客厅。
二老互视一眼,频摇头,儿子练那邪功,托人买了什么山间草药、怪虫蜈蚣等各式令人毛骨悚然、奇形怪状的东西混合成一缸臭气冲天的黑水在房间里练功,近两日来,这味道是愈来愈浓,怪味也愈传愈远,再过不了多久,这间屋子别说住不下去,恐怕还会引来邻居的抗议,这该如何是好呢?
* * *
竹林小屋近日来意外的平静,沈灵儿居然真的没有前来。
左敦扬坐在木桌前,手中的毛笔虽静默的一笔一画勾勒出窗前阳光映亮青翠绿竹的美丽景致,但他心中并不平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沈灵儿,他确有如此的思念之情,而这点却让自己错愕万分。
难不成自己真的对她动了真情?
世事多变,善于卜卦观世事的自己,却不曾单对感情卜过“情卦”,一来是情事已纠葛,二来,自己这颗沉定之心从不曾泛过涟漪。
而今,他的心已有波动,情愫渐生,也许他该为自己再卜一情卦。
可是若卦象显示沈灵儿非自己未来之伴侣呢?
左敦扬眉心拢紧,头一日为了一名女子而感到局促不安……
* * *
“这会儿总能出去了吧?”蹑手蹑脚的沈灵儿呻呻念的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就是希望能暂时溜出妙轩庵,和左敦扬见上一面。
十五天了,半个月耶,她真的好想他呢!
而为了见他,她也不知溜了多少日,但子芸师姐就像有八只眼睛、八个耳朵,就那么一晃眼,她就伫立在自己跟前,冷冰冰的要自己回房去。
不过,听子空和子明说,今天所有的尼姑都要到庵里一旁的“紫云洞”,也就是妙轩师太闭关的地方恭候师太出关,好不容易捱到这个时间,她的动作当然得快一点喽!
一身尼姑灰色道服的她笑咪咪的轻轻打开庵院大门。
“你去哪里?”子芸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她吓了一跳,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愣愣的转头,看着冷睨着自个儿的子芸,吞吞吐吐的道:“你——你不——不是去接妙轩师太?”
她冷嗤一声,“我早奉师太之命得接待另一名贵客。”
“贵客?”是哪一号人物,害她又偷跑不成?
“那乃是皇亲国戚,傅王爷之女傅炎红。”
她柳眉一皱,“没听过。”
“拜托!没常识也该有知识!”子芸没想到她这么无知。
沈灵儿噘起了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况天高皇帝远,我家和皇族的人连点边也沾不上,我为什么得知道她是谁?”
“你和皇族的人没沾上边?”她嗤之以鼻。
“没有就是没有!”
左敦扬就是皇族之人,他爹可是开国元老,让皇上封为“开元王爷”,而在他爹过世后,左敦扬便继承他父亲之封号,而贵为王爷之尊!
不过,知他身世之人在此大概只有她和妙轩师太吧,淡泊名利的他根本不愿回皇室之中,纵然傅炎红之父傅正多次差女劝慰他回朝辅政,但仍被左敦扬给拒绝了。
一个念头快速的闪过她的脑海,子芸面泛冷光,“你敢发誓你绝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接近皇族之人?”
“发誓就发誓,谁怕谁?”她举高起手,“我绝不会接近皇族之人”
“如果接近呢?那就五雷轰顶、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闻言,沈灵儿可呆了,她吐吐舌头,“发那么毒的誓?太夸张了吧?”
“你发是不发?”子芸一脸铁青。
“不要!”她频摇头,“我记得左敦扬说过‘世事难料’,如果我不小心碰上了呢?要我死得那么惨?不要!”
子芸气得牙痒痒的,她再次逼问:“那如果你真的接近皇族之人呢?你发的誓言的后半段呢?”
“嗯。”她皱皱娇俏的鼻子,“那就罚我三天不可以吃肉好了。”
“你——”子芸气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