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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不太浪漫,但是我感兴趣。我听说柯克太太把她的起居室借给他用来上课我很高兴。起居室和我的育儿室中间隔着道玻璃门。我是说,可以偷看他,然后我告诉你们他的模样。妈咪,他快四十岁了,所以不会出问题的。
吃完茶点,和小姑娘们做了一会睡前游戏,我就拿起那个大缝纫工具筐,开始干活,一边和我的新朋友闲聊,过了个安静的夜晚。我将继续写书信体日记,一周给你们寄一次。
晚安,明天再谈。
星期二晚
今天早上的课上得很愉快。孩子们表现得像塞万提斯笔下的桑丘。有一会儿,我真以为我把她们吓得浑身发抖。神使鬼差地,我突然来了灵感,要教她们体育,我一直教到她们乐意坐下来并保持安静。午饭后,女仆带她们出去散步,我去做针线活,像小梅布尔那样〃心甘情愿地〃。我觉得很幸运,学会了锁漂亮的扣眼。正在这时,起居室的门开了,随后又关上了,有人开始哼着歌:〃KennstdudasLand,〃声音像大黄蜂,我知道偷看不合适,可又抵抗不了诱惑。
于是我撩起对着玻璃门的窗帘,往里看去。巴尔教授在里面。
他在整理书本。我趁机仔细观察了他,他是一个地道的德国人相当健壮,有着一头乱蓬蓬的棕色头发,胡须浓密,鼻子端正,目光很亲切。听惯了美国人说话时要么刺耳、要么含混的腔调,巴尔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洪亮悦耳。他衣着破旧,手很大,除了漂亮的牙齿,脸上的五官真没有好看的。可是,我还是喜欢他。他头脑聪明,亚麻布衬衫很挺括。虽然他的外套掉了两个钮扣,一只鞋上有块补钉,但他看上去仍有绅士风度。他嘴里哼着调,神情却很严肃。他走向窗子,把风信子球移到向阳处,然后抚弄着小猫,小猫像对待老朋友一样任他抚摸。他笑了。他听到敲门声,迅即高声叫道:〃Herein!〃我正要跑开,突然瞥见一个拿着一本大书的可爱的小不点,便停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要我的巴尔。〃小东西砰地放下书,跑向他。
〃你会得到巴尔的。来吧,让他好好抱抱你,我的蒂娜,〃教授说。他笑着捉住她,将她举过头顶,不过举得太高了,她只好将小脸蛋往下伸去亲他。
〃我现在学课课了,〃那有趣的小东西接着说。于是巴尔将她放在桌边,打开了她带来的大字典,又给她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小东西便乱画起来,不时翻过去一页,胖胖的小手指顺着书页往下指着,好像在找一个字。她神态那么严肃,我不由笑了起来,差点儿被发觉了。巴尔站在她身边,带着父亲般的神情抚弄着她美丽的头发。我想她肯定是他的女儿,尽管她看上去更像法国人而不像德国人。
又有人敲门,进来两个年轻的小姐,我便回去干我的事了。这次我很有德行地一直工作没再偷看。但隔壁的吵闹声、说话声我却能听见。其中一个女孩一直做作地笑着,还声音轻佻地说〃喂,教授〃。另一个的德语发音肯定使教授难以保持严肃。
两位小姐似乎都在严厉地考验着教授的忍耐力,因为,不止一次我听见他强调说:〃不,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听我说。〃一次,又听见很响的敲击声,好像是他用书敲桌子,然后沮丧地感叹:〃唉!今天一切都乱了套。〃可怜的人,我同情他。小姐们走后,我又偷看了一下,看他可经受得住这些。他似乎精疲力尽,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直到钟敲两点,他才一跃而起,将书本放进口袋,仿佛准备再去上课。他抱起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蒂娜,轻轻地离开了。我想他的日子过得不轻松。柯克太太问我五点钟开晚饭时愿不愿意下楼去吃。我有点儿想家,也就愿意下去吃了,我只是想看看和我住在同一屋顶下的是些什么人。于是,我故作大方,想跟在柯克太太身后溜进去。可是她个子矮,我个子高,想让她遮住我的企图失败了。她让我坐在她身旁。待到我发烧的脸冷却下来,我鼓起勇气朝四下打量,长桌子边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吃饭尤其是先生们,他们吃饭似乎是指定时间的。因为从任何一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在狼吞虎咽,而且饭一吃完人便无影无踪了。这里有通常那种高谈阔论的年轻人,有情意绵绵的年轻夫妇,也有满脑子想着自己孩子的已婚女士,以及热衷政治的老先生们。我想,我不喜欢和他们中任何人打交道,除了那个面容姣好的未婚女士,她看上去有点头脑。
教授给扔在了桌子的末端,他大声回答着身边一个老先生的问题。这老先生耳朵聋,好奇心倒很强。同时,他又和另一边的一个法国人谈论着哲学。假如艾美在这里,她会永远不再理睬他了,因为,很遗憾,他的胃口板大,那风卷残云般的吃相会吓坏了〃小姐〃。可我不在乎,我喜欢〃看人们吃得有滋有味〃,像罕娜说的那样。那可怜的人一整天都教那帮傻瓜们,肯定需要吃很多食物。
吃完饭我上楼时,两上年轻人在大厅镜子前整理帽子。我听见一个对另一个低语:〃新来的那人是谁?〃〃家庭教师,或者那一类的什么人吧。〃〃她到底为什么和我们同桌吃饭?〃〃她是老太太的朋友。〃〃头脑机敏,但是没有风度。〃〃一点也没有。借个火,我们走吧。〃开始我感到气愤。后来我不在乎了。因为家庭教师事实上等于职员。根据这两个优雅人士的判断,即便是我没有风度,可我有理智,这就比一些人要强。那两个人叽叽喳喳说笑着走了,他们抽着烟像两座讨人厌的烟囱。我恨那些缺乏教养的人。
星期四
昨天过得很安静。我教书,缝纫,然后在我的小屋里写作。屋里有灯,有火,非常舒服。我听说了一些事,还被引见了教授。蒂娜好像是这里洗衣房熨衣服的法国女人的孩子。
小东西喜欢上了巴尔教授,只要他在家,她就像只小狗似地屋前屋后跟着他转,使巴尔很高兴。尽管他是个〃单身男〃,却非常喜欢孩子。基蒂和明妮同样喜欢他。她们讲述他的各种事情,他发明的游戏,他带来的礼物,他讲的美妙的故事。
似乎年轻人都嘲笑他,叫他老德国人、大熊座,用他的名字开各种各样的玩笑。然而,柯克太太说,他像个孩子似地欣赏这一切,从不生气。所以虽然他有外国味,大家都喜欢他。
那个未婚女士是一个叫诺顿的小姐富有,有教养,和善。今天吃饭时她和我说话了(我又去大桌子吃饭了,观察人是多么有趣)。她要我到她屋子里去看她。她有很多好书、画片,她懂得哪些人是属于有趣味的,她似乎很友好。所以,我也将表现得令人满意。因为,我真的想进入上流社会,只是和艾美喜欢的那种社会不同。
昨天晚上,我在起居室,突然巴尔先生进来给柯克太太送报纸。她不在那里,但是,可爱的小妇人明妮得体地介绍道:〃这是妈妈的朋友,马奇小姐。〃〃是的,她很有趣,我们喜欢她这样的人,〃基蒂补充道。
她是个eneantterrible。
我们相互鞠躬,然后都笑了。那一本正经的介绍和直率的补充形成了滑稽的反差。
〃啊,是的,我听说这些小淘气们在烦你,马奇小姐。要是她们再这样,叫我一声,我就会来了,〃他说。他威胁地皱着眉,把小家伙们逗乐了。
我答应有事会叫他的。他离开了,但是看起来好像我注定老要见到他。今天,我出门时经过他门口,不小心雨伞碰到了他的房门,门给碰开了。他穿着晨衣,站在那里,一只手拿着一只蓝色短袜,另一只手拿着根缝衣针。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到难为情,因为当我向他解释后,匆匆走开时,他手持短袜与针,向我挥动着,还愉快地大声说道〃今天出门天气不错。Bonvoyage,mademoiselle。〃我一路笑着下了楼,同时想到那可怜的人得自己补衣服,有点感伤。德国先生的刺绣我知道,可是缝补短袜却是另一回事了,不那么潇洒。
星期日
没什么事可写了,只是我去拜访了诺顿小姐。她的屋子里满是漂亮的东西,诺顿小姐非常可爱,她给我看了她所有的宝贝,还问我愿不愿陪伴她去听讲座,听音乐会假如我喜欢的话。她是以一种好意提出来的,但是我确信柯克太太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她。她出于好心才这么做的。我非常高傲,但是受这样的人提供这样的恩惠,我不感到负担,所以我感激地接受了。
回到有儿室,里面喧闹异常。我朝里看去,只见巴尔先生四肢着地,蒂娜骑在他背上,基蒂用一根跳绳牵着他,明妮在喂两个小男孩吃芝麻饼,他们在用椅子搭的笼子里笑着叫着,蹦着跳着。
〃我们在扮兽兽玩,〃基蒂解释道。
〃这是我的大象,〃蒂娜接口,她正拽着教授的头发。
〃星期六下午弗朗兹和埃米尔来了,妈妈总是随我们怎么玩,是不是这样,巴尔先生?〃〃大象〃直起身来,神情和其他人一样认真,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向你保证是这样的。要是我们弄出的声音太大了,你就嘘一声,我们就会把声音放低点的。〃我答应这样做,但是我让门开着,和他们一样享受着乐趣因为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好玩的嬉戏了。他们捉迷藏,扮演士兵,唱歌,跳舞。天黑下来时,他们便挤到沙发上围在教授身边听他讲动人的童话故事,什么烟囱顶上的白鹤啦,什么帮做家务的小〃精灵们〃踏着雪降临啦,等等。我希望美国人像德国人那样纯洁自然,你们说呢?
我太喜欢写作了。假如不是经济的原因,我会一直这么写下去的,因为尽管我用的是薄纸,字也写得小,可一想到这封长信需要的邮票我就发抖。艾美的信你们看完后请转给我。读过艾美描述豪华生活的信,我的小小新闻很令人乏味。
但是,我知道,你们还是会喜欢读我的信。特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