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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到春天-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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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了理智的尺度。若非触到了苏的痛处,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失态。  
我用力将脸扭转,苏又激烈的圈住我的双臂,俯首在我耳鬓处亲吻,一边喃喃道,“不要再躲开我好吗?为什么不原谅我?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愿意为你去死……”  
“住手苏!你醒一醒好不好!放开!”我终于挣脱苏的束缚,我们两个气喘吁吁的相互对视。  
苏的脸上满是迷惑失落,他张了张咀没有发出声音,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一把推开苏夺门而出,奔跑着离开了住所。    
正是傍晚时分,站在路口我有些沮丧,不知道该去哪里。  
没有意识的一路走去,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翡翠森林的门口,我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歇业,门口几个年轻人正在拆卸招牌。  
在他们奇怪的眼神中,我绕过招牌直接进到店堂内,里面倒是原样未动,只是没有客人也没开灯,显得十分昏黯。店堂里面没有人。  
刚想上楼去嘉殷的房间找她,嘉殷却已经沿着楼梯下来了,阿敏在后面,手中是一套行李箱。转进店堂看见我,他们都站住了。  
“嘉殷,你要去哪里?”我愣愣的问。  
“小白,你怎么会过来?我过几天就回纽约了,这里已经盘点出去,所以我先搬到酒店去住。本来想到酒店再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会来哦。你怎么啦,小白?脸色那么难看。”嘉殷还是一样友爱的抱抱我。  
“你也要走了……”我嗒然若失,忽然想到阿敏,阿敏会不会也一起走呢?我转脸看向阿敏,他的脸庞微微转侧,似乎心事重重,昏黯的光线下看不清楚表情。  
善解人意的嘉殷看出了端倪,她笑吟吟的安慰我,“放心啦,阿敏说他不会走,因为这里有阿敏很在乎的人喏!”    
和阿敏一起送嘉殷到酒店安置下来,又陪她聊了一会儿才一同离开。  
我觉得十分怅然。朋友们一个一个散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阿敏还在我身旁,可是我能留住他多久呢?忽然想起了一句广告词,“是一秒钟还是一光年”?  
天色已黑,路灯亮起,把人的影子长长的拓入路中央又渐渐压短然后又拉长……我一抬下巴无声的笑起来。    
苏又一次不告而别。  
我忽然发现,原来我真的长大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曲折心路,逃避了那么久,我终于学会怎样去面对。  
如果换成过去的自己,面对这样简直教人啼笑皆非的情形,我大概早就选择一走了之。  
什么亲情、友情、爱情,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干脆撒手,把头埋入沙土,就可以看不见也听不见。安全严密的阖上心扉,丢弃过去就好像丢弃一页画坏的线稿那么容易。  
在我年轻却已初尝沧桑滋味的矛盾心灵里,对于感情已经习惯了深藏掩埋、抑制抛弃。  
许多性情淡漠的人,大概从幼时就已经了解,有时候感情丰富就是一种暗伤,为了避免受伤,我们只能学会拒绝接受和给予。  
多么无奈,却又是多么实用的人生体验啊!  
时至今日,我终于开始成熟,至少已经有勇气留下面对现实。  
而苏,他才是那个一直选择避让躲闪的人。平时习惯悄然等待、枉自懊悔,身不由己被推至浪尖又选择仓惶逃离。永远都不肯主动出击,甚至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坦诚检阅。  
这一刻,我看清楚苏。  
我是这么同情他,同情妈妈,也同情自己。  
到底是什么,令得我们三个要把自己和对方都逼的顾盼窘迫、进退维谷。    
几天以后,嘉殷搭飞机回了纽约,我和阿敏一同去机场送她。  
人生充满了相聚分离,哪里有什么永恒呢?  
人们都渴求一生一世,但愿聚首而永不分离,可明月尚有阴晴圆缺,何况人间气象更有万千。如果不能相互厮守,哪怕远隔关山万里,只要彼此平安喜乐,也就够了。  
从机场出来,我与阿敏坐在车中相对静默无言,离愁别绪虽是一样,但又各怀心事。半晌我们同时抬头开口,呼出对方的名字,为着这样的默契,我们又同时收声、展颜而笑。  
“小白,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太为难自己,要对自己诚实,不要太在意外在的因素,听从自己的内心。”阿敏温和的说,咀边挂着的依然是那一丝熟悉笑意。  
我注视着他,心里轻轻重复那几句话,“要对自己诚实,听从自己的内心”。谢谢你阿敏,我想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阿敏,我会听从自己的内心,也许是比较自私,但也比较负责。”    
我决定去找苏,直觉告诉我他还在本地。也许正和妈妈在一起?  
阿敏坚持要送我一程,我也不再拒绝。我们前往苏下榻的酒店,在前台一问,苏不在,而且似乎已经几天没有回来过了。  
会去哪里呢?我们跑遍市内高级酒店,终于查到了妈妈的住所,可据说刚巧出去了,没有留下什么话。  
茫然四顾下,我忽然想起了苏购置的宅子,已经装修过半,曾经去过一次,看到里面尚未成型却已吐露光华的流丽设计,令人唯觉悲哀。  
有什么用呢?再华美的手笔也挽不住似水的流年。    
驱车直奔东郊,渐渐远离市区,空气越发清冽,虽然是早春,草叶已经发出新绿,常青阔叶树枝脉舒展,湖畔一丛丛迎春花绽放一簇簇鹅黄,已经有早樱开放,稀疏的樱花林枝头仿佛薄薄的云彩。已是日暮黄昏,有归巢的倦鸟一群群飞过,映着漫天橘色的霞光,好像黑色的细密剪影。  
沿着长长的甬道来到在苏购置的楼宅前,我果然看见了一辆黑色莲花,这是妈妈喜欢的车型,比较朴素含蓄。有两名随从坐在车上候命,见到我们下车迎了过来,认出是我都恭敬的鞠了个躬。  
我示意他们退下,回身看看阿敏,“我很快就出来,等我一下。”阿敏微微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驻足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是一幢三层洋房,走进去,里面灯火通明。打掉以前的装修,苏亲自设计的玫瑰宫殿。  
主色调采用了一只白色,隐约透出一丝贝壳的色泽,苏说这只颜色就叫做天国玫瑰。  
仍然在施工阶段,苏从欧洲订的家具还没运抵,这里原先的家具已经丢弃处理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尚未来得及处理的横陈在空荡荡的厅堂房间内。  
到处可以看到玫瑰的痕迹,壁炉、屋顶边沿四角、窗台窗棂、台盆瓷砖镜面乃至芸香木的地板,处处皆是。  
细碎的、隽秀的、精致的、典雅的。淡淡的银色笔触,若有若无一般,又仿佛和风微尘,无处不在。  
我在心中长长的叹息。何苦呢,苏。    
站在直通上下的中庭,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楼内非常安静,似乎没有人。  
可我知道,妈妈在这里,苏也在这里。  
绕开地面堆放的一些建筑材料和随意乱置的沙发茶几,我沿着楼梯走了上去。楼梯也还没有完工,一楼和二楼的扶梯已经安装完备,浅色的木料还没有上漆,打磨成光滑圆润的纺锤形栅栏上细细的镌刻出缠绵悱恻的玫瑰枝蔓,纤细的叶脉婉转延绵,中间掩映着朵朵玫瑰。三楼的扶梯也已经安上,但明显比较疏松,还没有完全嵌牢固定,地面上犹自散落了一些工具和混乱的木料边线。  
二楼也没有人,但其中一间房间内余存的长榻上胡乱揉了一件风衣,我认出是苏的风衣,那本玫瑰图谱摊开着放置在衣襟下。长榻周围的地板上丢弃了许多折断的烟支,统统都没点燃,只是被扭曲折断了抛在地上,仿佛一串串散乱的问号、感叹号。  
沿着楼梯走上三楼,在楼梯的转角处我停住了。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妈妈的笑声。  
像银铃一样,又像涟漪一般,一波一波的轻轻荡漾开。历时许久也难平息。语音袅袅,微弱的、却又固执的,扩展开、扩展开。    
“永慎,你总是这样。二十五年前是如此,二十五年后还是如此。一点新意也没有!”妈妈讥诮的说,最后一句话冷的像冰。  
“明美,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可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苏低声下气的恳求。  
“原谅?!原谅你可以让赫岚活转么?原谅你可以让一切重来么?我原谅你?那谁来原谅我?”  
我站在转角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一直以来虽然他们不说,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妈妈和苏之间一定有段往事,但到底是什么我既不打算问,也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让我知道。  
那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赫岚是我的爸爸。  
从我出生后就没见过他,然而我知道妈妈十分爱他,但妈妈却一直口口声声她爱的人不爱她,这个人是否指爸爸就不得而知了。  
妈妈从来不和我提爸爸的事,幼年时曾经几度问起,每次提到,妈妈再和煦的表情也会立刻收起,换上一副严厉凄绝的态度,不发一言或盯住我或拂袖离去。  
如果我哭,妈妈就会用一种比寒冰更冷、比薄刃更锋利的尖刻语气要我收声。“哭,是最无能的表现。”她冷冰冰的说,眼神空洞、面容惨淡。  
尽管那时我还少不更事,却也被那种决绝的森冷气氛慑的不敢作声。  
可是,妈妈又那么爱爸爸。  
我见过他们的合影,爸爸眉目英挺气质沉静,和妈妈站在枝叶茂密的花树下,美丽的像蹁跹人间的天神剪影。后来无论妈妈到哪里,永远都带着这张照片,无论她嫁给谁,手上的戒指从来也不曾摘下换过,一直是最初爸爸为她戴上的那一枚。  
在我略大些的时候,有一次妈妈又要结婚的前一夜,也许想起了过去温柔美好的时刻,妈妈很意外的主动对我说起了爸爸。  
“囡囡,其实你爸爸是个非常完美的人。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叶赫予么?”妈妈轻轻的问。  
我摇摇头。  
“我姓叶,你爸爸姓赫,叶赫予就是上帝赐予我们两个的天使,而我们也将竭尽所能给予你快乐。”  
我注视着妈妈,她微微仰起了脸,窗外是一轮圆月,淡淡的清辉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妈妈整个人似乎都焕发出珍珠般的莹润光泽,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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