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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诺言
六月一号，程枫正式到“武功堂”里教授跆拳道。少年A班十六个孩子都是小学生，六个女孩儿，十个男孩儿。除了三个绿带子的，其他的腰间都是白带子。一进门程枫就板下脸来，一屋子的孩子个顶个儿换了跆拳道服后叽叽喳喳打闹着然后冲着镜子臭美，拿着手机你给我拍照，我给你拍照。
哼，微笑？！耐心？！和蔼？！亲切？！哄小孩儿过家家啊，干嘛，以为来玩儿吗？！程枫把关洛一晚上的谆谆教导全部甩在脑后，冷冷的目光扫在站在道馆中的孩子们身上，把刚才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吓得打了个冷颤，感觉全身周围刮起了360度回旋阴风。
指挥着孩子们按高矮个站好，一个个的测试身体的柔韧度，好在年纪小胳膊腿儿都灵活，然后先从基本功开始。没想到这些小孩儿过了没几分钟就嚷嚷着让程枫劈块儿木头给他们看看。当我是砍柴的？！还劈木头。把孩子们一个个训的低着头，程枫到底是孩子心性心里有些得意，按最基本的动作先练习了一堂课。
关洛一回家，程枫就兴奋得跟他说今天第一天上课的情形，听得关洛直摇头，连呼误人子弟，不过龟仙人在一边儿帮腔说，小孩子练功夫就得严厉，不能哄着。程枫冲关洛做鬼脸，关洛拿他没办法，龟仙人现在就喜欢程枫，一老一小狼狈为奸，说得他们狠了，两个人就绝食抗议，半夜让关洛逮着好几次龟仙人起来吃饼干，想来自己一个人住的程枫更好不到哪儿去了。
今晚批评了程枫不应该对小孩子太强硬，结果两个人出去吃炸酱面去了。关洛看看桌上做好的菜，叹口气，现在一句都不敢多说啊，原先看一个挺轻松的啊。正在叹气，外头有人敲大门，接着推门进来了。关洛跑出去一看，逢年过节见过几次，是二师兄的徒弟，还带着个男孩子。
“小师叔好。”四十多岁的师侄把跟在身后的男孩子拖过来，“这是我儿子。”对男孩儿说：“快，叫人，叫师叔祖。”
关洛看看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挺高，长得眉清目秀，淡淡的眉眼，嘴角一颗红色的小痣，脸上带着微笑，乌黑的碎长头发遮住眉毛，正瞪着一双丹凤眼看着自己，忙摆手说：“算了算了，不用那么认真。”
“哎，那怎么行，辈分不能乱的。”师侄义正词严地说，催促着男孩子叫人。
男孩子穿着烟紫色的短袖衬衣，牛仔裤，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先甜甜的微笑，然后叫了一声“师叔祖”，眼皮险些要红了似的，又乖巧又听话。关洛的辈分太高，常被人这样叫，也不以为意，点点头招呼进屋坐。
“没吃饭呢吧，正好，刚做好，一起吃吧。”关洛客气地说。桌子上摆着香喷喷的饭菜都是程枫和龟仙人爱吃得辣的和甜的。男孩子的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响了。
三个人一边儿坐着吃饭，一边儿聊天。师侄因为从外地到市里发展业务，老婆老早也离异了，就把孩子带过来了，安排在镇上的住宿高中上学。昨天刚到，带孩子过来见见师祖和各位师叔、师兄弟，好歹算亲戚，往后有个照应，男孩儿平日里也到“武功堂”学习武术。关洛挺高兴的，细细地问男孩子叫什么名字，功夫都学了什么啦。
男孩儿叫周鑫鑫，问什么答什么，吃饭也小小声。十七岁的男孩子很少有这么听话的了。就比程枫小两岁呢，关洛心想。
等程枫和龟仙人打着饱嗝，抱着一堆零食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太晚了。程枫一看关洛做的辣鱿鱼条没了，不乐意了。
“哪儿去了？我的辣鱿鱼条呢？你不会都吃了吧，我还想拿回家晚上看电视吃呢。”程枫拉开冰箱门看里面没有，把关洛叫过来问。
“哦，那个啊，今天我一师侄带一小孩儿过来，没吃饭就一块儿吃了。”关洛解释说，看程枫横了自己一眼，笑说：“还吃？师傅可跟我说了你们都吃什么了，吃了那么多，你肚子还有空儿吗？我摸摸。”说者过来，从背后抱住程枫，伸手进了T恤，摸摸肚子，“你看你看，都是圆的了。”说着歪头亲在程枫的脸颊上。“天天吃那个，你吃不够啊？！”
程枫鼓着脸握住了在肚子上乱摸的手说：“起来起来，我这是吃气吃饱的，不是吃饭吃饱的。”
关洛就抱紧了怀里的人，嘿嘿笑着：“晚上我过去陪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程枫转过身来，厨房顶上暖黄色的灯光让关洛的睫毛投下弯月般的阴影，在下眼睑上影影重重。他笑的灿烂，雪白的牙齿整齐漂亮，嘴角扬成好看的弧形。
程枫凑过去亲在那嘴角上，小声说：“你今晚要是过来陪我，我就不吃那个了，就吃你好了，嘿嘿。”
程枫现在每周教四个晚上加周六上午，关洛为了能接程枫下班，跟三师兄打了招呼，把师傅的晚饭做好后，晚上就到“武功堂”去练功，好在房间够多，自己练到程枫差不多教完课，然后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
月亮始终在前方照耀着，程枫骑着车子，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哎，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
“哼什么呢？调儿这么熟？”关洛问。
“没什么，呵呵。”
自从程枫去了“武功堂”脸色也好看了，人也胖了，前一阵子总皱着的眉头也展开了，关洛知道这件事算是做对了。
这天关洛正在练功室里练功，天太热，关洛没开冷气，没一会儿身上就大汗淋漓了，正拿毛巾擦着，门突然被撞开了，跌进来几个人。地上那个爬起来拍了拍衣服。关洛一看，是周鑫鑫。刚要打招呼，周鑫鑫抬眼，勾勾嘴角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什么表情的微笑，淡淡的冷冷的，伸手把门关上了，把关洛的招呼堵在嘴里。这孩子，关洛摇摇头心想，可能是怕在别人面前叫自己吧，怕丢人，毕竟这么大了。
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推推搡搡的往前走。“谁啊鑫鑫，好像认识你。”
周鑫鑫冷笑了声：“嗯，认识，白痴一个，别理他。”
“长得挺好啊。”同伴说。
“靠，你又发花痴，你爸没教你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周鑫鑫不屑地哧了一声，又说，“不过，饭做的不错。”
“晚上出去玩儿不回学校不要紧吧。”有人问。
“怕谁啊，能管我的人早他妈死了。”周鑫鑫拢了拢额前的头发走出门口，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关洛在窗户玻璃上看见周鑫鑫几个人拐到马路边，周鑫鑫一抬手扔了什么东西到草丛里，红红的一点，划出条抛物线。烟头？！关洛皱皱眉头，不可能，鑫鑫那么听话的孩子。关洛放下擦汗的毛巾，回到场中继续锻炼。
以后关洛和程枫下课并肩往外走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从武术馆里出来的周鑫鑫，周鑫鑫打量了下两个人擦身而过也不打招呼。
十月一国庆节，关洛的几个在市里的师兄在镇上最大的酒店摆了酒席，亲自来接龟仙人和关洛，当然少不了程枫，程枫这才知道每年的国庆节都是这么过的，也真是热闹。按辈份坐了满满五桌人，徒子徒孙挨个敬酒，龟仙人今天可真是开心了，放开了喝，关洛想拦着，让程枫挡住了。
“大过节的高兴事儿，别扫了他的兴。”程枫坐在另一桌上把关洛叫过来凑在关洛耳边小声说，关洛看看师傅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只好答应了。
程枫一抬眼，看见一男孩儿正看着自己和关洛，长得秀气，脸上挑着眉毛，表情奇怪。程枫问关洛那是谁，关洛一看，是周鑫鑫。喝到半场，小辈开始敬酒了，十几个师侄带着得意的徒弟过来给师叔伯敬酒。看着年轻的关洛站在一群花白头发的老年人中间，让一群个个比他大的人尊敬的叫着，程枫直想笑。看着愈发显得眉眼精致，笑起来晃眼的关洛，程枫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
周鑫鑫跟着自己的父亲依然眉眼乖顺的过来敬酒，有豪爽的长辈端着杯子让他喝点儿，他还垂着眼睛很不好意思似的，几杯酒下肚，脚下晃晃的站不稳，身子一歪差点儿滑倒在地上。众人哄笑，男孩子得练练酒量了。
闹哄完了这一拨，开始胡乱敬酒了。关洛跑到程枫身边坐下，看看他空的杯子让服务生把果汁倒上，看着程枫红了的眼皮、波光潋滟的眼睛和有些醉人的微笑问：“你喝酒了？”
“嗯。”程枫点点头，眼神有些看不太准关洛：“不知道是谁，非让我喝，说，我不喝，就不，给你面子。”话说得也不利索了。程枫的酒量有多差，关洛已经领教过了。
“谁这么不长眼，你这闻着味儿都能醉的人还让你喝酒。”关洛不高兴，环视了场中一眼，找那个人。
“他……他……还有他……”程枫伸出手指来指着，关洛顺着一看，那指头根本就指不准了，看他眨巴着眼睛的样子孩子气十足，心里好笑。
“再坚持会儿啊，一会儿就结束了。”关洛把快出溜到椅子底下的程枫抱起来让他趴在桌子上，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有师伯拖着周鑫鑫喝酒，周鑫鑫推辞不过，摆摆手猛地捂住嘴要呕吐的样子，吓得那个劝酒得赶紧罢休。周鑫鑫扶着墙一步一挪的挪出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挺直了身子，眼神也不涣散了，嘴里骂了句，掏出烟来，跑到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坐着，点燃了。
灯坏了，黑漆漆的楼道里只有烟头偶尔闪着红光，周鑫鑫抽完了一支烟，把烟头扔掉，用脚踩灭了，回身拉开门正碰上手里拿着矿泉水走过来的关洛。
“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