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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孙文菁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女子,自然是得到不少娘娘们的喜爱,皆是受不了太医院里新来的医女们,每日都念叨着要求她回来。院使无奈,只好大老远去将孙文菁找回,言她的任期还没满,须得回来。
可那时的孙医女早就忙起了相夫教子,无奈之下只好回到朝中,谁知这一去便给常年腰痛的柳尚食看了病,还因此落得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当即处死。
然而神奇的是,这一斩首之令并没有下达,孙文菁就死在了去刑场的路上。
关于这件事,她从段铭珂与邱逸的说法中猜得一二,大约是说他们谋划着找一个替身,再将她换下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孙文菁终究难逃一劫。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清楚具体情况,但看段铭珂会堕落到这个份上,想必……是个极其惨烈的死法。
后来此案就这么过去了,朝中依然如旧,唯一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便是段铭珂的人生,像天崩地裂似的恨不得将一切撒手不管。邱逸唯独担心他会自尽,只好用尽一切手段留他下来;而对于段铭珂的失职,御史台那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才撑到了今日。
四年后的今天,投毒案再次发生在了朝中,受害之人乃是一名普通的宫女,据说嫌疑人也已经抓到,是另一名同寝室的宫女,二人因私怨而结仇,最后动了杀念。
这个说法看起来合情合理,可仔细想想却是漏洞百出。
先不谈一个历经千辛万苦才入宫的宫女,是为何要脑子一抽冒着小命不保的危险把另一人毒死;光是这使用的手段就足够让人怀疑。
宫中不比民间,宫女太监们在进宫前都是要经过仔仔细细搜查的,别说是毒药,就连私带的一盒脂粉也会被扣下来。而最让人起疑的,是这毒药与四年前使用的如出一辙。
如果孙文菁当真是凶手,那这一案本身就不可能发生;但事实上是它发生了,因此四年前的案子就成了无头冤案。
这么简单的道理,车瑶想的明白,皇帝自然也想的明白。
因此,就有了邱寄明的这一出明察暗访。
车瑶听后恍然大悟,不禁感叹这段大人的夫人委实可怜了一些,死的不明不白就算了,连个翻案的都没有;她又想起先前看到的段晗,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顿时感到有些揪心。
见她这般模样,安叔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挑起眉道:“瑶丫头,你不是又准备多管闲事吧?”
“……啊?”没有想到这般想法如此轻易地被识破,车瑶故作惊讶地唤了一声,“什么事?”
“告御状。”
“确实有这个想法。”
“……”
安叔白了她一眼,似乎认为她已经无可救药了,于是又开始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嗑瓜子,却见车瑶歪着脑袋凑了过来,小声问:“安叔,刚才我听到你和邱大人说的话了,莫非这个案子真的与当年的瑞王……”
听得此言,安叔脸色一变,顷刻亮出一根食指来,示意她噤声,又摇了两下头,似乎愿再讨论此事。车瑶亦念及不妥,便出客栈去,欲从邱逸那里将这件事问个明白通透,怎知经过深巷时倏然闻见一阵打斗声响,心中霎感不好,当即前去一瞧,只见在靠近郊外的树林里竟有十几个黑衣之人在打斗,顿时吓得全身战栗,仓皇躲到一边,拨开树叶往对面看。
在郊外的一片狼藉之中,赫然有数道剑光闪烁,凌厉的剑芒仿佛割面而来,在寂寥的秋季显得那般刺眼,令人不寒而栗。然而在这阵混乱之中,竟有一把她极为熟悉的银色长剑,再凝睛一看,那人虽然蒙着脸面,可从轮廓看来——果然是邱逸!
可这并不是最令她震惊的——毕竟此地靠近客栈,倘若真是来杀他们一家的,在此地动手也不算稀奇;但像见了鬼似的,那群黑衣刺客之中竟有一人站在邱逸的一方,且出剑干脆利落,丝毫不留情。
因此这个场面就变成了一群人围攻两个人。
所以这是……内讧了?!
车瑶揉了半天眼睛也没看懂这是怎么一回事,隐约察觉到邱逸的动作慢了几分,霎时回忆起他的右臂还受着重伤,且连续两次伤在了同一处,再加上方才的打斗,只怕连抬起手也有些困难,更别谈出剑了。
——该死的,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便在这时,对面的一名刺客似乎是抓住了空当,顷刻扬剑而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回旋便直刺邱逸的手臂。因为右臂重伤未愈,他的躲闪能力也不如以往,侧过身去将将避开这一剑,哪知后方又有一人迎剑直刺他的胸膛。
车瑶惊然大骇,竟一时顾不得她还在躲藏着,脚一蹬便冲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将仍旧蒙着脸的邱逸推开,大唤道:
“——邱逸!”
作者有话要说:
☆、「星天外」·六
车瑶的突然出现让那进攻之人有了一瞬的迟疑,这无疑是给邱逸创造了机会,反手便是一剑刺入对方的胸膛,而与此同时,对面的另一人也将众多刺客解决完毕,仅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身形便没入丛林之中,不知去向何处。
邱逸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那人消失的方向,连车瑶扑到他面前也没有发觉,待感觉到身边的少女开始对着他动手动脚,才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蹙了蹙眉。
车瑶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盯着他左看右瞧,从胳膊检查到腰间,确定他身上只有上一次留在臂上的伤口,才终于放下心来。
邱逸拉住了她的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令她猛然反应过来,脸从下巴红到了耳朵根子,良久才从惊慌中平定下来,支支吾吾道:“邱、邱逸……你没事吧?”
此时的他仍是遮着脸面,唯一能看清的便只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身子倏一僵,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
车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闷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她脱口而出的那句“邱逸”,索性也不再将此事瞒着他,嗅了嗅鼻子,道:“我……我早就知道了。”
“……”
见对方不说话,她又凑过去几分,因方才跑的太急,城外又是朔风割面,整张脸还是有些红红的,“之前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我家房顶上的是你吧?还有那次在平安镇救了我的也是你吧?”
“……”
车瑶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探向他的耳畔。这个动作令邱逸不适地退却,踌躇片刻还是任她揭开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平和清淡的面孔,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而面色发白,却还是如往常一般俊秀好看。
她眨着眼望着他,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尴尬了……
她曾经设想过许多次,关于以后究竟要如何告诉他这件事。起初她便有意询问,可日子拖的越久反而越不知该如何开口,尤其是他的性子这般闷,说话往往也只说个半句,令人摸不着头脑。长此以往,这个秘密便一直埋藏在她的心里。
今日之事完全是出乎意料,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与他相见,目光从天南转到地北,琢磨着要岔开话题,遂指着远处道:“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么?”
邱逸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所指的是方才帮助他的刺客,眉间亦露出几分疑惑,摇了摇头,却是不解道:“不过那个人的剑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
“不记得了,就是有些眼熟,也许是看错了罢……”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两人开始了闲聊,不作声地将脸偏了过去,靠在树上不语。
车瑶颇为诧异地虚了虚眼。
所以他这是……别扭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是……怎么遇到那些刺客的?”
“不记得了。”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依然扭着头。
车瑶微微叹了口气,兀自揣测道:“你之前……是不是想去客栈找我来着?其实我也有话想问你,你是不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些人?”
邱逸闻言,侧首望了望她,继而撇开眸子,低声道:“不记得了,我失忆了。”
“……”
车瑶扶了扶额:你不要这样……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望着他纹丝不动的姿势,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却不经意地想起,他们来到京城这么多天,除了第一次在客栈遇到刺客围攻,其余的日子还真是过的清闲。可她虽是清闲了,从他的伤来看……那些想杀他们的人根本就没有罢手的意思。
心中霍然间洋溢着一丝酸楚,令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抬眸之时望见了他手边还沾着血的长剑,银色的剑身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却是透着诡异的寒光。
这么多年来,唯一伴着他的……大约只有这把剑了罢?
她不知他这般高强的武功是从何处学来,亦不知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只是每每想到这一点,一颗心就像被揪成了一团。
“你小时候……是不是住在我家隔壁的?”她讷了良久,“我记得你母亲当年身体不好,你就从来都没有去过学堂,可是……你又是怎么和庞小胖子他们有过节的?”
邱逸默了一默,似乎是因为她这番话而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顿了许久忽然笑笑,问:“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什么样的?”
车瑶歪着脑袋,绞尽脑汁却记不起他儿时的脸孔,只好老实道:“我记得你总是穿着黑衣服,你们家的窗户也都是黑黢黢的,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里面没有住人。”
邱逸闻言一笑,眼底却是拂不去的酸楚,“那是因为我娘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站在阳光下面。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终日在家里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