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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等想法,她断不敢表现在脸上。
待段铭珂走后,邱逸微叹口气,与她道:“齐捕头没有被捕,但暂时被撤了职。汤员外的行程也没有变,会在明日申时离开平安镇。”
车瑶一听,皱眉更甚。
他的前一句话算不得好消息,这后一句却是真真切切的坏消息。她不晓得在公堂上宋县丞到底与任知县说了什么,但连这办事不按规章的任知县都不得不妥协,可想而知此事牵扯到的远不止齐平一个小小的捕头。
不过她来这里——倒不是为了这件事。
“邱逸,我们家虽然很穷,但我每个月替人写状纸,都能糊上口。”她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眼神坚定,“我们家有床睡,也饿不死。”
邱逸怔了下,眼底漾起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波澜,轻轻“哦”了一声。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拿人钱财是件不太好的事……”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圆这句话,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直视着邱逸的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邱逸定定望她一眼,奇怪地问:“你拿谁的钱财了?”
“……”
这个问题问得就好像是她偷了谁的钱财来自首一样,可事实分明是他时常把东西送到她家里去!
诚然那张红木床上没有刻着“邱逸”两个大字,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送来的,退也退不走。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在送东西而并非直接给她银子的原因?
她突然开始头疼。
见她答不出来,邱逸难得露出满意的神色,一拂袖子道:“你没事就走吧。”
车瑶乖乖地不再逗留,刚一出门就听到厨房的方向有人大喊:“——小邱,你师兄喊你过来吃饭!”
***
正逢入秋时节,次日清晨天气微凉。
昨晚一夜无事,也没有刺客从屋顶上掉下来。本该是个好好休眠的夜晚,车瑶却睡不着觉。
这原因,自然是因为齐平没有被捕,而被冤枉的石管家今日就要被押往刑部。
诚然她一个小状师,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扳不过当官的一封信一个章。尽管早知这齐平上头有人,却不想此人竟会嚣张到这个份上,连任知县都拿他没辙。
泄气归泄气,毕竟她没那个能耐去力挽狂澜,刚刚洗漱完毕就被初菱一个篮子砸了上来,“阿瑶,我们去买菜!”
这丫头显然还沉浸在那张新床的兴奋当中。昨日他们一家三口商讨了一番,决定把这张床让给安叔。安叔起初不愿意,念念叨叨地说要给两个丫头什么的,结果她们一句话都没听,就这么搬到老爷子的房间里去了。
初菱睡觉比死人还死,到哪儿都能休憩得自如,可车瑶这个睡觉轻的倒是不习惯,抱着枕头翻滚了一夜,愣是没合上眼。
她揣着可怜巴巴的几钱碎银子,与初菱一道上街买这个月的粮食,没走多远就看见市集里热闹一片,是街坊邻居围在一个小摊的附近,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凑近一看才知,这齐平是站在人群正中央的,穿着一身便服,更显得全身肥胖。车瑶一问才知,这齐捕头昨日没有被捕,只是被暂时撤了职,心情大好,一大清早就上赌坊去砸了场子,砸完场子还跑大街上来调戏良家妇女,令百姓们恨不得一人往他身上吐一口吐沫。
车瑶本就是一肚子的火,见他与一个卖花姑娘拉拉扯扯,更是看不下去,掳起袖子就冲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一时有些口不择言:“齐捕头,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躲的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瞧她来了,齐平斜着嘴一笑,松开了身边拽着的姑娘的手,不屑道:“哟,小丫头,没本事告倒我还骂起人来了,信不信我找个状师告你诽谤?”
“你……”她气得脸都红了,扬着拳便要挥上去,但被一旁的宋县丞拦了下来,慌忙道:“车丫头,别冲动啊,你惹不起。”
“我怎惹不起了?”
宋县丞有些为难,小声在她耳边道:“齐捕头的亲戚都在京城,任知县的妻子也带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回京城探亲……”
他的话没说完,但车瑶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及为何昨日任知县会脸色一白。
“这是威胁!”她毫无保留地把宋县丞不想公诸于众的话道了出来。
初菱听罢大叫:“人渣啊这是!”
周围人沉声附和,有人开始吐口水。
齐平不慌不忙,神色更得意了几分,勾起嘴角道:“车丫头,想告倒老子我,你还早了十年。”
他说着便放声大笑,正欲转身扬长而去,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登时愣在原地。
百姓们齐刷刷地转头,瞧见邱逸正站在齐平的后边,还牵着马,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按理说今日邱副使应当是在休息,可他却还是穿着官服,未免让人猜疑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更令车瑶惊讶的是,段铭珂同样牵着一匹马,从邱逸的后边大步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小邱,他就是齐平?”
邱逸棱了他一眼,点点头。
“太好了,把他带走吧。”段铭珂吩咐完就要走。
齐平哪里知晓这人是谁,眼见着十几名捕快就这么过来要押他走,脸色煞白地挣扎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不止是他,左右的街坊包括车瑶也都傻站在原地,怎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走到一半的段铭珂才想起什么似的,从身上摸来摸去才掏出一张纸来,亮在齐平面前道:“这是刑部刚刚下达的,要捉你去京城。”
齐平看了那张纸一眼,顿时腿软,可眸子里还是露出了质疑,显然不可置信。
这下车瑶明白了为何这两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刚刚从信使那里收到这份急令。但她也知晓,作为副使的邱逸是插手不了刑部的事的,且齐平只是个捕头,不算官吏,无疑是入了按察使司的盲点。
也就是说……这份文书,八成是直接告了京城的那位“后台”。
而这一点,由地方呈上中央,只有监察官吏的按察使本人能做到。
她蓦地惊了。
果不其然,在邱逸的紧盯之下,段铭珂终是一改那散漫的态度,正了正面色,与齐平道:“忘了说,我姓段,他们都叫我按察使,你也可以叫我小段。”
说完把人用枷锁一扣,大摇大摆地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好少不星湖QAQ
小邱子表示他要面对穷丫头渣上司压力好大
☆、「清风鸣」·十
车瑶愣了很久。
这个人……不是邱逸的师兄么?又怎么会……是按察使?
当然这两件事之间似乎并无什么联系;不如说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看似游手好闲,说话也不负责任的男人……竟是邱逸的上司,管辖平安镇在内十余个大小城镇的按察使。
不止是她,在场之人都讶在原地;除了初菱满脸兴奋地奔了过去。
说起这位按察使大人,平安镇的百姓虽未见过其人,但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号;一手将邱副使提拔的也是他。
车瑶一直认为,这样一个人应该是英明神武不怒自威的,至少也该是个像任知县那般年纪,亲近和蔼的老人;可段铭珂除了身手不错之外,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与她想象中的按察使大人截然不同。
不等他们一干人反应过来,段铭珂已领着几个小捕快将齐平给押走了。邱逸仍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下终是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疲惫之意思,微微打了个哈欠,就要离去。
车瑶拉住了他。
“邱逸……”想问的事太多,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邱逸望了望她,轻轻启唇:“昨日,师兄连夜将你写的状纸呈上了大理寺。刑部那边也不敢再拖,当晚就下令捉拿齐捕头,我们天还没亮就出了镇子,总算是在汤员外离开之前把传令拿了回来。”
车瑶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昨日邱逸无故消失……就是去做这件事了?哦不不不,她那张状纸上可是天马行空地写了要上告工部左侍郎齐仲则,是齐平的堂叔,在朝中官居三品的大臣。先不谈她一个平民百姓递上去的诉状是否会被人理睬,就算真的理睬了……难不成她得去京城上诉?!
这……邱逸怎么不问她,就把她写的状纸给递上去了?!
也许是看她一脸惊呆了的表情,邱逸咳了咳,“大理寺卿说你写的诉状颇有车老先生的风范,心情一好就提前受理了。”
……原来是这样!
传令这么快就递了下来,竟是沾了她老爹的光。看来当年车恒在京城的影响力甚广,连死了之后也有不少朝廷重臣愿意卖一个面子。
这般想着,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连邱逸转身走了也没瞧见,赶忙把不知为何兴奋过头的初菱拉了回来,疑惑道:“你认识那个人么?”
“谁?”初菱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哦,你说段大人啊,我以前见过他。”
……蹊跷。
车瑶从小在平安镇长大,可从没见这位按察使大人露过面。初菱对衙门的了解比她还要少,每天除了上街调戏小乞丐们,就是呆在家里做饭,人际关系却是诡异的好。
“你在哪里见过他的?”
“是好几年前吧……”初菱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好像是四年前,那日我生病了,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见他在门口,问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当时头晕晕的,还以为那是在做梦呢。”
“……奇怪的问题?”想起先前段铭珂与她说的话,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