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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逸正穿着一身墨灰色的长衫,虽然色调与平时的官服接近,但此刻他的发髻是松松垮垮垂下的,比平时显得慵懒了几分,却又是另一种俊朗。
他礼貌地点点头,跟着车瑶的步伐徐徐进屋,竟是平安无事地穿过了院子,还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一番。
车瑶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不可能!
方才他走过的位置,分明就是她挖坑的地点,除非他一步迈了三尺长,否则不可能躲过这一劫。
她有些想象不出邱逸会顶着这么张波澜不惊的脸,做出一迈三尺长的动作;可对于他究竟是怎么跨过去的,她却百思不得其解。
面前的邱逸仍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站着,还颇为奇怪地问:“怎么不进去?”
车瑶望了望他,强忍着心头的疑惑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摆出一张笑脸领着他走进客厅,客气到有些反常。
不止是安叔惊了,连小黄也惊了。
车瑶的个性他们再清楚不过,直来直去到有些惹人厌,纵使是面对再难缠的对手也决不低声下气。可她自从公堂那里开始,便对邱逸这般殷勤,甚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虽然不理解,但实则上车瑶的想法却是简单得很:她要证明邱逸会武功,也准备在确定之后问一问,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此时初菱早就烧好了七八个菜,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汤走了过来,待安叔就坐之后,便取了个小碗给小黄盛了些菜,盛情招呼道:“邱大人,阿瑶,你们先吃吧。”
车瑶点点头,飞快地往桌前的椅子上扫了一眼,确定她在椅腿处做的记号之后,便邀邱逸坐了过去,笑容满面道:“邱大人,请坐。”
邱逸似乎有了几分迟疑,还不解地问:“你真要我坐这里?”
车瑶一怔,暗自以为他看出了椅子上嵌着的一根绣花针,神色当即冷了几分:“怎么,莫非大人不愿意?”
一听这话,邱逸的眼神里显然写着“不可置信”四字,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作推辞,一撩袍子便坐了下来。
如此平稳地……坐了下来。
车瑶登时睁大了眼睛。
她清楚记得她在这张椅子的正中间卡了个不起眼的绣花针,为防伤着人,只露出半个针身,不仔细看连自己都瞧不见。为了区分开来,她还在一只椅腿上涂了笔红颜料,若是毫无防备地坐下去,除非身子是铁打的,否则肯定会有不适之感。
可是邱逸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不禁怀疑这绣花针是不是整个嵌进了他的身体里,又或者他真的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怎也想不通透,她苦闷地蹙了蹙眉,拉过另一张椅子便坐了下来,却顿时背脊一凉。
确切地说,这感觉并非背脊一凉,而是大腿处传来钻心的痛,仿佛有什么细小之物在一瞬间刺进她的腿里,疼得她倏然间冒出了冷汗。
车瑶此时是咬着牙鼓着嘴,脸也涨得通红,死命地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安叔关切地望着她反常的模样,还特地给她诊了一脉,问:“瑶丫头,你不要紧吧?”
她早已痛到说不出话来,而那方才去给小黄送饭的初菱也在这时从院子里走回来,漫不经心道:“哦对了阿瑶,那两张椅子的腿长短不一,我就给你换了一下。现在高矮可一致了,你看我聪明不?”
“……”
聪明,真是……太聪明了!
车瑶突然想到了死。
几乎每次与邱逸打照面,她都是以这般惨烈的结局收场。她痛得无法再忍下去,只好猛地站了起来,却瞧见邱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幽幽道:“我刚才看见你的椅子上有根针,所以才问你是不是确定要我坐这里。我还以为……这是你的癖好。”
癖好……癖好个鬼啊!谁会有这么可怕的癖好!
作者有话要说: Orz 昨天旧坑赶完结,没时间码字了
今天补上┭┮﹏┭┮
☆、「清风鸣」·一
车瑶的愤怒之情很快便平息了,因为她深刻地领悟到:不作死就不会死。
诚然,是邱逸眼睁睁地看着她坐上那张嵌着绣花针的椅子,可归根结底,这绣花针还是她自己弄上去的。
也许是瞧出她的窘迫,邱逸抖了抖袖子便起了身,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看来车姑娘今天有所不便,在下就先告辞了。”
车瑶不可思议地瞥了他一眼。
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要知道初菱的厨艺在平安镇可是数一数二的,可他甚至连筷子都没拿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来吃饭的意思,反倒像是……只是为了进车家来看一看。
——可是他们家穷得叮当响,又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自从在公堂外看到他手上的伤疤的那一刻起,车瑶的心里就莫名其妙有了几分怒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只是这般被人耍了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虽说如此,她倒并未表现出来,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既然邱大人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留你了。”
说话间,初菱又端了一盘菜上来,见邱逸要走,忙不迭拦道:“哎邱大人,你怎么不吃就走了?我刚才还准备上街捎一篮鸡蛋回来的,不过没钱了,这菜你就将就将就。”
邱逸低头瞧了瞧她手上的一盘凉拌西红柿,却忽然来了句:“你家……没有鸡蛋么?”
“没了啊。”初菱指着饭桌上的山珍海味,摇头道,“阿瑶说你要来吃饭,就让我准备好些个大菜欢迎你,那十两银子用得连渣都不剩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邱逸也不好再推脱,踌躇片刻还是坐了下来,哪知屋外的小黄在这时咆哮了起来,声音如雷贯耳,气势磅礴,震得连桌子似乎都有些抖了。
这就代表——来者应当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车瑶好奇地走了出去,心想大约是谁人看她赢了吕家这场官司,所以登门造访。果不其然,出门一看,只见院子的那一头正立着两个陌生男子,一人身着青色长袍,眉清目秀,握着把折扇挥来挥去,不知怎的有些轻佻;而后方那个,显然是个跟班的,正拼了老命躲避着小黄,将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
说是陌生人,其实一点都不陌生。车瑶怎么都不会忘记这个人是谁。
平安镇虽是个小地方,但离关口较近,每年来来往往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光是在镇中定居下来的富商就有三四个,其中最年轻的就是白石布庄的老板,姓石。
此人比车瑶年长个两岁,十五岁时就继承了家业,生意发展壮大,没过多久就买下了镇南一条街,再加上是个英俊美公子,口碑自然好得很。
可车瑶却不这么觉得。
这青年名唤石听雨,乃是白石布庄的少当家,含着金汤匙出生,又生得一副风度翩翩的好皮相,到哪儿都有不少人跟在后面。
车瑶和初菱都是被安叔拉扯大的,小时候也不是住在梅前河边,而是在城西租了家门面开医馆。安叔的医术是平安镇远近闻名的,可总有那么些不省事的喜欢来挑刺,石听雨就是其中之一。
车瑶清楚记得那一年她十岁,这石听雨老是喜欢领着他的几个小伙伴上车家门前溜达,有时发起疯来还会往门上砸石子,偏要等她扛着扫帚出来才肯罢手。
车瑶一直不解,他们为何会如此这般吃饱了撑着,竟然一烦她就是好几年,直到某天她真的发了火,才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敢来她家门口闹腾。
说起这件事,要牵扯到当年的隔壁。
包括石听雨在内,他那几个小伙伴们都是一等一的熊孩子。当时车瑶家隔壁住着一对母子,不过那妇人似乎身患重疾,出不得门,是以车瑶没怎么见过那个孩子,只知其人与她差不多年纪。
那天石听雨又上她家门口嬉闹了一番,回家之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往隔壁家的屋顶上扔了一匹白布。
那妇人本就命不久矣,再来这么一出,这回连车瑶都看不下去了,抡起棍子就把那些人个个修理了一顿,连最胖的那个都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这石听雨被车瑶警告了一通,自是不敢再上她家来,满面惶恐地奔回家去,从此再也不敢来找车家的麻烦,车瑶也就得了个“神棍女”的称号。
转眼又过去近十年,这个当初的“神棍女”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那石听雨今年二十有一,也长成了这般风流倜傥的公子。
至于车瑶曾经的那户邻居,她倒真的不记得去了哪里。
虽说过了这么多年,车瑶却依旧对石听雨全无好感,一眼便瞥见他身后置着的一个木箱,似乎是捎来的礼物,便问:“不知石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她说着还狐疑地瞄了对方一眼,想着若是从前的石听雨,估计会带个什么炮仗来往她家门上砸。可这厢只是微微一笑,折扇一挥,当即打开木箱,轻笑道:“车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车瑶一愣。
这箱子里……起码有一百两银子!
她登时有些站不稳,而身后的初菱也露出惊异的目光,不可思议地叫道:“哇,一百两!”
说话之时,邱逸与安叔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看到石听雨后,这邱副使的脸色倏地变了一分,尽管是个稍纵即逝的表情,车瑶却捕捉到了他的不寻常,似乎是认识这个人。
对面的石听雨虚着眼睛向他们的方向望了一望,忽然双目一冷,不悲不喜道:“原来邱大人也在这里啊,刚才听外面说你来了车家,还以为是乱传的呢。”
邱逸淡淡点头,抿出一抹笑意:“石公子,好久不见。”
这气氛……怎么有点诡异?
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