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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初识行礼退下了,宋太后轻轻吁了口气,却是向廖夫人招招手。
廖夫人向前两步,走到宋太后跟前,看着宋太后平静温和的脸。绝大多数时间里,宋太后都是这个表情,几十的后宫生活,作为最为胜利者活下来的,就是天塌下来,也是神情平淡,不管是愁容还是怒容,从来看不到一丝一毫。
“仔细回想,当年我在娘家时,我那嫂子对我着实不错。奈何从平民妇人到侯府夫人,这一步跨的实在太大了。”宋太后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又看向廖夫人道:“我那侄孙女……我几乎想不起她的容貌来,她到底如何?”
万启皇帝没死时,她要保住后位。永昌皇帝登基之后,她则要帮着他打理朝政。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已经太后了,能给娘家的荣耀已经全给了,她不可能负责他们的全部人生。天天朝见朝臣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还有时间见外命妇。
宋家把宋氏嫁给安宁长公主的儿子,尤其是亲事是陈太后提起的,多好的联姻。记忆里宋氏跟着宋老太太进过宫,看着挺文静的小姑娘。说起来宋家也富三代了,教养出来的姑娘应该很不错。
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我见过宋姑奶奶几次,脾气温和,很有大家闺秀的体统。”廖夫人说着,顿了一下道:“只是实在太温和了,任由奶妈摆布。在婆家受了气,总是喜欢回娘家哭泣。”
别说当家主母了,宋氏就是当次子媳妇都不成,要求下人跟主子同一水平那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平的下人,根本就不会再当下人。约束下人是最基本的,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不做到,那以后倒霉的时候多着呢。
在婆家受气,回娘家哭泣,虽然已经不能忍了,乱说话却是必死。自己公公有私生女这种事情也敢回家娘家说,宋氏被和离的主因是宋老太太闹,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这样的媳妇有外心,至少宋氏是看娘家比婆家重要的。
陈太后那么绝决,连宋氏生的孩子都不要了。就廖夫人猜测,很大一部分就是宋氏这样的个性。若是孩子不改姓,顶着嫡长子的名头,被和离的亲娘,天天过来找他哭哭泣泣,被养好的机率已经不太大了,就是这个孩子真有出息,有本事,也会被这样的亲娘拖到死。
叶景霰是安宁长公主的嫡长子,这是嫡长孙,以后这个人能不能立起来,全看男人成不成。身上的责任太大,要是叶景祀的孩子,可能还无所谓,偏偏是不能出错的嫡长孙。
既然这样了,那就不如狠一点,全部推倒,重新再来。
“唉,算了……”宋太后打断廖夫人的话,道:“案上那堆,实在不想看,念给我听。”
就这么点破事,她就不该多问一句。不管是不是有人挑拨了宋老太太,这些都不重要了。
税制改革进展到最中间的阶段,正如她所想的,清流与勋贵们一起反对,几乎都要形成同盟向她和永昌皇帝施压了。这个时候必须得顶住,成败在此一举了。
文官的奏折快把御案压塌了,利益受损嘛。但要只成功了,对最下层的税收就可以免除许多,国库却能比以前更充盈。
利国利国,唯独不利权贵。
“是。”廖夫人答应着,走到案桌前,拿起文书,看宋太后的神情,小心着自己的语调,缓缓念了起来。
叶茜顶着十几斤重的行头回到家里,从车上下来时,忍不住扶住婆子,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觉得压力有点大。进宫之前她挺高兴的,从三品诰命,多大的喜事,结果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叶荞与宋老太太可谓是无缘无仇,结果就能如此倒霉。必须得承认,有些人哪怕是跟她们无冤无仇,没有任何得罪之处。只要沾上,跟她认识了,弄不好就会倒霉。
脚踏进二门,叶茜就先派人给叶宗山传话,让叶宗山和叶荞过来一趟。随后吩咐丫头婆子烧水洗澡。穿这一身进宫时身上就出汗了,折腾到现在回来了,真的快湿透了,洗洗身早的汗迹。
她也需要轻松一下,她也该谢谢宋老太太,宋家这么一出闹出来,她与展飞那点留言,瞬间成渣渣了,连八卦的价值都没有了。
更大的麻烦来了,别说叶荞了,叶宗山会不会被牵怒,她心里都拿不定主意。
洗好换了家常衣服,叶宗山和叶荞还没到,孟昭却是先回来了,向叶茜打听今天宫中的情况。这倒是不是孟昭八卦,而是事关两宫太后关系,弄不好还会影响到宋太后与永昌皇帝的关系,目前来说东、西厂是宋太后的心腹,但锦衣卫却不是全是。
税制改革又到了关键点,若是这个时候太后与皇帝失和,清流与勋贵们只怕要高声欢呼。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孟昭甚至于下意识的反应,是不是谁搞鬼了,故意挑拨双方关系。实在是双方失和之后,得益的人实在太多了。
“宋老太太那样的脾气……”叶茜感叹,按孟昭说的挑拨也有可能,不过就宋老太太那样的,实在不需要挑拨。
陈太后之所以会气成那样,很一大部分原因是宋老太太看不起她,宋老太太是真心认为皇帝的生母就是个妾室,是个渣渣。宋老太太要是一直这样的想法,就是没有这回宋氏的事,这一场也是早晚的。
“亲家老爷和二姑娘到了……”婆子传话进来。
☆、191
叶茜到家之后就派人去叶家传话;婆子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事;叶宗山和叶荞过来时;都是满脸笑容。叶茜得诰命;叶荞的婚事定下来,怎么想都是喜事。走到叶茜正院中,叶茜和孟昭两人皆是门口相迎。俱是沉着脸;尤其是叶茜;眉头皱紧,脸疲惫。
叶宗山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连叶荞也是一怔。叶茜这样的脸色,还特意把她也叫过来,肯定是她的婚事有变。
“岳父,快请上坐。”孟昭招呼着叶宗山和叶荞正房坐下来。
等丫头倒茶上来,叶茜就叹了口气,道:“今天我进宫谢恩,本以为是喜事,怎么也想不到,宋老太太会跑到公主跟前那样说,把妹妹也连累了。”
有时候人要的就是面子,要是安宁长公主真是恨不得叶荞死,叶荞就是九命猫妖也死了。安宁长公主没做,那就是觉得无所谓。叶三老爷都死了,也没必要太计较,别说驸马偷吃了,就是公然纳妾的也不是没有。
叶荞嫁个小京官,只要不在安宁长公主面前晃,安宁长公主是不会管的。偏偏宋老太太就这样作死,硬是把这事捅出来,让安宁长公主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叶荞听得心中一惊,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茜也没隐瞒,便把今天宫里见闻说了,这事虽然说出去不好。但说给叶荞和叶宗山无所谓,身份太低,根本就没有妨碍。末了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宋老太太不但把自己全家坑了,还能连累到路人,实在是……”
叶宗山和叶荞都怔住了,好一会叶荞舒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刚听完时脑子空了一下,突然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她实在考虑太久,一直想着留着京城,仍然……昨天跟她说,寻了门不错的亲事可以留下来。而就在今天,全部希望都灭破了。
失望与希望就在转瞬之间,落差实在太大,反倒是让她觉得,那就这样吧,反正也只能这样了。
越是想拼搏,越是不想认命,努力到最后的结果仍然是认命。那她也只能认命了,与她本人好坏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她出生就背负的原罪。
孟昭道:“妹妹也不用太忧心,凡事都有转机。蔡大爷主动求亲,自然是心里中意妹妹,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改变心意。”
风头浪尖上,安宁长公主最生气的时候,叶荞留在京城肯定不太合适。但凡事都有转圜余地,这跟宋家的还不同,那是懿旨压着呢。叶荞的身世一直是藏着掖着的,这一会生气,那就先躲着,并不表示没有机会杀回来。
安宁长公主的年龄在这里摆着,与宋家闹这么一出之后,叶景霰要再娶嫡妻。前头宋氏已经那样了,再娶这个安宁长公主肯定要费尽心思。叶景祀更不是个省心的,他想把楚静言扶正,这又是一枚炸弹。
当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时,叶荞是谁,安宁长公主根本就不会记得。最主要的是安宁长公主并没有跟叶荞计较的意思,对她来说,叶荞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叶荞心情并没有因此放松,不过刚刚经过大喜大悲,倒是显得淡然许多,都有点看破的意思。道:“姻缘之事,随缘而来随缘而去,蔡大爷正在国子监读书,前程正好时,岂能因为一门亲事耽搁了。”
孟昭笑着道:“不打紧的,前些天母亲还说,蔡大爷也读了这些年,也该捐个官了。”
蔡盛文在国子监读书确实有好几年了,二十来岁了,仍然没啥大出息。按廖夫人的说法,不太可能有太大前程,与其这样不如花钱捐个官。虽然捐官以后升迁很受限制。但也是官身了,好好努力,也能混得不错。现在进官场开始试水,比在国子监浪费时间强。
叶宗山和叶茜听孟昭如此说都松了口气,蔡家虽然目前在京城,那是因为蔡老爷在京城当官,老家并不是京城的。蔡家的情况也挺复杂,蔡盛文不一定要跟着父亲,但离开京城,就意味着离开国子监。
要是蔡盛文本来就有捐官的意思,那可以选择外放。三年,六年之后,风波过去了,谁还会去管一个小官老婆的出身,更何况叶荞还有那么正式的出身。
叶宗山道:“我记得蔡家是湖阳人士。”
“是湖阳的小乡绅,家中人口也不多。”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请岳父放心,这门亲事,我肯定会张罗到底。”
蔡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能供出一个两榜进士,平民佃户不可能,最基本的财力都没有。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