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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瞧,说我是先前受了惊吓,故而有此症侯,现正吃着药调理呢。他回回陪着我走那么远,我也过意不去,今儿是我头一遭自己出门,竟遇到了你们!”说到这儿,明贞又望望萧尧和度娘,道:“那两个人是谁。你做郡主的不好好在王府里享福,跑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我只得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不说是押运粮草,只说去探望萧丞相,严小姐点头赞叹道:“怪道我先前就说你是个有福之人,如今又得了这样好的夫君,可羡可羡啊!”
我心里美滋滋的,笑道:“你没想个法子,打发人去永州给你家里人报个平安?”
明贞眸中浮起一层忧郁,然而仍旧强颜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可如何见家人,我屡次劝天英金盆洗手,他本也有些想要依我,可是定王的人一潜进来,他怕下了山做百姓,又要遭人欺压,我也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我安慰他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总有一天肯与你归隐田园的。”
明贞掩口笑道:“不想这一年多不见你,说话都有文绉绉的了。”
我暗暗发笑,偷偷瞥一眼萧尧和度娘,心想不是守着你们这两缸墨水,我哪能这样快就染成包公啊!
☆、第五十三章 蚁穴
我含笑道:“咱们别只顾着说体己话,倒把那两个人冷落了。你们也去厮认一番吧!只是当着那四位银钹山兄弟的面,别提我是郡主的事。”
伊笑道:“自然明白。”自恋点想,就是我现在也是个名人了,随便微服出巡总有被绑票暗杀的危险。
明贞和我走至轿子旁边,明贞先对那个阿鹏说:“这是我在永州的一起长大的姐妹,你们先去一边歇会子,让我们说说话。”那几个轿夫不敢丝毫有违,忙退到了一边。
这里我让他们厮认过,一诉因由,宾主皆欢,度娘笑道:“早听郡主说过小姐,今日见了,果然是个标致人物。”
萧尧也与明贞见了礼,道:“我们急于见到家父,只不知这断藤峡还行得行不得了?”
明贞忙阻拦,道:“这几日我们在银钹山上日日见有兵卒经过,穿着浅赭的衣裳,一天总有几百人吧。”
我们三人都是一惊,忙问道:“有几日了?”
明贞略一思索,道:“总有三四日了吧!”
萧尧跌足道:“不好!这可怎么办?”
明贞亦是一脸愁云,道:“流经梓阳镇的梓河,原先是贯通南北的运河,可惜因为水患,河床抬高了好几丈,连只乌篷小舟也过不去。”
我问萧尧:“为什么没人去修呢?”
萧尧为难地笑笑,道:“修却也不难,只是如今都把精神用到与定王的战事上去了,谁又顾得上这一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如闪电裂过长空,四野亮得通透,欢喜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可以找你舅舅啊!”
明贞不知就里,萧尧和度娘却都已会意,悠悠小姐的父亲吴允宗是治理水患的行家里手,请他出山,走水路运粮草,不就不必过着鬼门关一样的断藤峡了。
度娘眸光灿灿,萧尧却面露难色,我不由莫名惊诧了,他对吴悠悠的印像可一直很不错呀!毫不夸张的说,除了萧府那只黄耳,大概也就萧尧还觉得伊是个好人。在悠悠小姐借居萧府的后期,吴小姐因为萧贤的冷漠,逐渐也就不如刚来时处处播洒伊的杨枝甘露了,因此连谢妈妈都觉得这个人有点两面三刀。
当着明贞,我也不好刨根究底,只含含糊糊地把方才的建议自产自销了一下,拿别的话岔开,混个场面圆满。
到了梓阳镇,明贞又挥洒了一番依依惜别的深情,也只能忍泪含悲而去。临走的时候我答应伊,只要一有机会,就来探望。其实有时候,很多的承诺,与其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行的。如果能打退定王的侵袭,倒是可以在爹面前给明贞求个情,但是现在,粮草在梓阳纠结地屯着,大军在金铙山纠结地活着,解决一个女子的背井离乡飘泊无依的问题,实在是提不上议事日程。
我们在梓阳租下了一户陈姓人家的大院子,作为驿馆,回了陈家大院,先吩咐度娘烧水,在断藤峡当了一天的世外高人,从里到外早披挂上一层恨不得生死相依的黄土,当伊把水端出来时,我傻了,如果用这盆水沐浴,结果就是,金灿灿的黄土外衣由干变湿,与皮肤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我正想问度娘能不能弄些干净点儿的水来,萧尧看到我皱起的眉毛,一挥手,神色阴郁,道:“流经此地的梓江已经堵了,百姓从梓江里打出来的水都是这样的。”
度娘说了句 “我去把水澄一澄”,就又端着水盆出去了。
我透过破败的窗扇上糊的荆川纸,看到黄沙漫天,我们住的这座大院子,活生生就是一辆在沙漠里抛锚的大篷车,我忍不住问萧尧,“我方才说去求舅舅帮忙,你似有为难,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尧低眉,长叹一声,道:“你知道二弟举荐舅舅为京官却遭崔大人驳回的事吗?”
度娘早已跟我讲了个滴水不漏,然而在萧尧面前,我不好作出一小报娱记的八卦状,因此努力作出轻描淡写的样子,道:“耳朵里是刮过这么一阵风,我也没大留心。”
萧尧看着院子里那株“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梧桐,被吹得东倒西歪,忧虑道:“当时崔大人因为女儿的亲事被二弟一拖再拖,以为抹了他的面子,屡屡为难二弟,这本不是二弟不尽心,却连累了舅舅也被遣来榆州作司马,二弟那边又与崔小姐定了亲,别说舅舅,就是吴表妹,也多心是二弟没有照应自家亲眷,可如今萧崔两家已成了儿女亲家,只怕舅舅心里的疑影,这辈子也洗不清了。”
我笑道:“悠悠小姐对萧家心生怨恨,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舅舅的事吧。”
萧尧眸色一黯,道:“她对二弟的心思,谁都看的出来,可是从太太起,心里就不赞成这桩事体,别人又有什么法子?唉,说起来,吴表妹也够可怜的,从小没了娘,好容易有个中意的人家,又不能遂心。”
我对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女子向来持同情态度,但是这个吴悠悠绝对是个例外,听到萧尧这副怜香惜玉的口气,我大脑严重缺氧,倔强道:“萧贤钟情的是婵娟,就是没有崔妙沁,也还轮不到她。”
萧尧也知我一提到伊,就像商人想到妲己,唐人想到杨妃,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只以手扶额,道:“只是粮草的事,该怎么办呢?”
我定一定神,道:“押运粮草事关前线将士的性命,料想吴大人还不敢因公费私。”
萧尧无奈地苦笑,道:“你不了解舅舅这个人,他有什么不敢的!”
我看住萧尧的双眼,振作道:“成不成,总得去试一试,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若是再耽搁上几日,定王军队由断藤峡抄到梓阳来,那水路也行不通了,榆州的将士,就要坐以待毙!”
这样惨惨戚戚的境况,谁也无心沐浴用膳,我和萧尧换下了粗布衫,他穿了件暗紫平金水波纹袍服,我着了件半旧深黄镜花绫衫裙,裹着这样两抹欲哭无泪的色彩,连夜赶往榆州府衙。
榆州府衙坐落在距梓阳不远的桃阳镇,桃阳原是个大镇,街面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然而自从榆州战事一起,这里也就变成了一座冷冷清清的古城遗址。我们披星戴月的赶到那里的时候,都起更了,幸而一打听榆州吴司马家,桃阳的百姓十个有九个都是“水至清则无鱼”似的明白,所以没费什么周折,我们便丧心病狂地凿响了吴大人家的门。
吴允宗大人对他这位高官厚禄的外甥果真是不怎么感冒,恐怕吴小姐早已将伊在萧府惨遭淘汰的际遇,添油加醋地哭诉给伊的父亲了。他正在屋里洗脚,听到门子传话,才光脚蹋拉着鞋懒洋洋地走出来,向我点点头,打了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招呼,敷衍了事的叫小厮沏了茶,便开始像观察注射了试验药品的小白鼠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们。
不能总这样耗着,我试图衔上一枚橄榄枝打破沉默,因笑道:“我们早就想来看望舅舅,只是此次押运粮草,事关重大,故而耽搁到今日,请舅舅见谅。”
吴允宗刀削斧凿的脸上,艰难的拉出一线笑纹,道:“到底是郡主,金尊玉贵,还想着我这个落泊的舅舅。”
我刚想说“是萧尧想来看舅舅的”,萧尧便在一旁强笑道:“舅舅莫要出此心灰意冷之言,‘老骥伏枥,意在千里’,舅舅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东山再起?”吴允宗对萧尧海市蜃楼式的展望嗤之以鼻,道,“恐怕我没你爹那么好的福气!”
萧尧听到吴允宗提及萧丞相,更加忧心如焚,于是放低了姿态,笑道:“父亲也是表面风光里头苦,榆州有了时疫,他作为百官之首,也不得不身先士卒,亲临榆州劳军,如今病在大营里,还不知如何呢?”
吴允宗没有被萧尧的悲情牌打动,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轻松,笑道:“那你可要代我问侯于他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赶路也辛苦,我就不留你们了!”
眼见吴大人要下逐客令,我再也不能不作为了,于是我轻盈移步,对着吴大人放着红光的圆脸行礼道:“我们今日来探望舅舅,实是有一事相求。”
我垂首,正好看见吴允宗的脚趾头在薄薄的鞋面儿里表情欢快的乱舞,想必他早就知道我们无事不烧香了。然而脸上依然神情散淡地说:“请讲!”
我与萧尧交换一下眼神,半是谨慎半是试探道:“从西京运来的粮草,只能从断藤峡送进榆州大营,但断藤峡近来屡有定王军士出没,粮草万一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们想由梓江走水路,然而梓江中流已经因水患无法通行,所以想请舅舅帮忙,修理河道,把粮草运过去。”
吴允宗眼皮都不抬一下,脚趾头却是越动越欢快,却还是满嘴的义正辞严,说:“修理河道的事,历来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