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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他不是程家人,只是这房子已经是属于我的了,我高兴让谁住在这里就让谁住。」
「程叔叔,你这样太绝情了!你——」
「算了,梦兰,别说了。」程予欢低声阻止未婚妻,他看起来很疲倦,嘴角淡噙一抹自嘲。「是我不好,让爷爷失望。」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就这样算了?你可以到法院提起告诉的,一定有办法要回属于你的那份财产!」
「算了,我不想要。」程予欢落寞地摇头,他并不想争这些,财富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真正想要的,只是祖父的原谅。
「你——你这笨蛋!」眼见男友遭受此种差别待遇,却不愿捍卫自己权益,席梦兰又是失望,又是懊恼。「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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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但她光只是在一旁看他这几天的处境,便深深地为他感到心痛。
方雪怅然凝立窗边,看着程予欢默默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从宣读遗嘱那天以后,他不再喝酒买醉,却变得沈默寡言,从前那个笑口常开的快乐王子不见了,现在的他,总是忧郁地拢着眉宇。
葬礼过后,他搬离程家,暂居东区一家商务旅馆,程向峰也马上召开董事会,通过解除他职务的决议。
他真的一无所有了,就连两辆名牌跑车也必须卖掉,偿抵他之前欠下的各项帐单。
没工作,没钱,王子落难后,也不过是一介平民。
朋友们离他而去,将他摒除于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之外,因为他的财力很明显跟他们不是同一挂了,他买不起昂贵精品,无法在酒店一掷千金,从前他的皮夹里满满都是额度不限的信用卡,现在全数遭银行取消。
女人们也不再饥渴地绕着他团团转了,他还是一样帅,一样有型,但少了财富权势加持,魅力顿时大打折扣。
人情冷暖,他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尝遍了,连自己的家人也抛弃了他。
「你……要去哪里?」方雪颤声问,看他收拾好东西,背起运动袋。
他没立刻回答,愣在原地,神情迷惘,好似也不晓得何去何从,好半响,他才振作起精神,勉强朝她送来一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轻松地摊摊手。「你放心吧!」
教她怎能放心?他从小至今,不曾遭遇过这样重大的挫折啊!
她激动地上前,仰头望他。
「瞧你的表情!」他微笑地揉揉她的头。「你以为我离开程家以后就活不下去吗?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饿不死的。」
「予欢……」
「对了,我问过叔叔了,他说你的颐望既然是当侍酒师,他就把你调回餐厅,让你跟在集团的首席侍酒师身边好好学习。」
「你是说我以后可以跟着首席侍酒师?」她惊讶。
「嗯,开心吧?」他逗问。「那家伙可是个鬼才,不轻易收徒弟的,你跟到他,算你幸运。」
方雪哑然,这机会的确千载难逢。「是你帮我争取的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哪有资格说情?」他淡淡扬唇。「是叔叔看你平常很努力,所以才给你这次机会。」
是他争取的,她知道。
就算他谦虚地不肯居功,但程向峰一向待人苛刻,又对她并无好感,怎可能平白无故拉她一把?她相信一定是他替她求来的情。
他自己都如此落魄了,却还记得安排她的后路……
方雪闭了闭眸,酸楚的浪潮在胸口拍荡。
「我走喽!」仿佛不敢再看她哀伤的表情,程予欢转身就走,背着行囊的背影依旧帅气挺直,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失意。
办公室一群员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他走出来,慌忙一哄而散,各自回座位,只是眼角余光不时瞥过来,充满好奇。
程予欢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众人评估的视线,落落大方地发话。「各位,我要离开了,这几年很高兴跟大家共事,我很愉快。」
他语气爽朗,听话的人却个个不自在。
半晌,一个男同事才被推挤着出来代表众人发言。「呃,谢谢总监的照顾,我们大夥儿……也很感激。」
「接下来公司就靠你们了,可别砸了我爷爷留下的招牌喔!」程予欢半开玩笑。
「放心,我们不会。」男同事呐呐地说,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如芒刺在背。「呃,总监,老董事长真的什么东西都没留给你吗?」
「当然有。」
「是什么?」众人惊喜地扬目。
「两本日记。」程予欢笑笑地回答。
「只是日记?」一群人大失所望,其中有些平常极度仰慕程予欢的女员工更毫不避讳地露出怜悯的表情。
程予欢假装没看到,嘴角笑弧一分不变。
「那总监,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男同事又问。
「我还没决定。」他一派潇洒地耸耸肩。「想想我这么爱吃,说不定开一家小吃店也不错,到时有没有人想来当我的助手?」
他其实只是随口问问,玩笑成分居多,但众人听了,竟然都吓一跳,低头的低头,装忙的装忙,没人敢回答。
他愕然,一颗心沈重地直往下坠,坠入深渊,敲响阴郁的回音。
原来当他失去一切的时候,就连这些总是跟他玩在一块儿的员工们也不再对他情义相挺了,从前那种超越老板与属下分际的友谊,也只是假象。
原来都是假的——从今以后,他还得面临多少诸如此类的幻灭?
程予欢深吸一口气,笑意在唇畔颤抖着,他下愿在这些人面前显露任何一丝脆弱,但他,快撑下住了……
「我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嗓,清亮透彻如天籁。
他蓦地一震,回过头。
方雪定定地凝睇他。「我来当你的助手。」她坚定地宣言,字字句句如强悍的钢索,将他的心从黑暗的深渊里抢救回来——
「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跟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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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有三间房间,你想住哪间?这间阁楼下错,窗户从天花板斜下来,躺在床上可以看见满天星空,很浪漫喔!不过就是小了一些——还是你想要这间?空间比较大,还可以帮你做个小隔问当书房用。」
方雪热切地介绍,领着程予欢在程杰留给她的小屋里逛。
这栋两层楼洋房,座落于台北一处高级住宅区附近,格局不大,住两个人却绰绰有余。
「而且楼下是一个打通的空间,正好可以开一家餐厅呢!」方雪笑容灿烂。「很棒吧?」
「是挺下错的。」程予欢挑剔地打量屋内。其实以他的眼光来看,这栋屋宇稍嫌破旧了些,部分壁纸脱落了,家具也普通,材质不好,毫无时尚设计感。
「我知道,比起你以前住的地方是差了一些,不过你就将就点,好吗?」
程予欢闻言一凛,自嘲地掀唇。他在想什么?如今的他,还有资格嫌弃住处吗?
「谢谢你,娃娃,这明明是爷爷留给你的房子,你却让给我住。」
「这叫投资。」方雪甜甜一笑。「我是想入股,跟你一起开餐厅,这样将来赚的钱也有我一份啊。」
「等等!」程予欢一愣。「你真的要开餐厅?」
「对啊!」她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不是也说要开吗?」
「我只是开玩笑。」他苦笑。「我银行存款只剩一点点,哪里筹得出资金开餐厅?而且还得聘请主厨跟服务生——」
「干么聘请?」她反问。
「嗄?」
「有你跟我就够了啊。」她指指他。「主厨。」又指指自己。「服务生。」
「你是说光我们两个来做?」程予欢不可置信。
「一开始,两个人就够了啦,只是一间家庭式的小餐厅,不需要太多人。」
「可是……」他还是犹豫。「我厨艺根本不行,怎么可能当主厨?」从前祖父追着他要传授他料理技术时,他总是漫不经心,学到的只是粗浅的三脚猫功夫。
「厨艺不好,学就是了,我相信凭你的才华,只要多练习,一定会很有成就。」方雪温声鼓励他。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他轻哼。
「当然有!」她笑颜如花。「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他是没有。虽然他在人前总是装成不在乎,装作自己的前途仍是一片光明,但其实他内心的世界是黯淡的、阴沈的,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他想祖父是在惩罚他,而这也许是他应得的……
「你不要想得那么负面,把它当成人生的考验如何?」她仿佛看透他阴暗的思绪,委婉地劝说。「过了这关,也许前方就是一片坦途。」
「我不认为如此。」他寥落地回应。他不想再强撑了,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可以不必假装,就算脆弱也无妨,她不会瞧不起。
「我知道你怎么想。」她拉着他靠着墙角坐下,两人肩并着肩。「其实我小时候,也经历过跟你现在类似的情况。」
他一愣。「你经历过?」
「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过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吗?其实他们不是我亲生父母,是我养父母。」
他惊讶不已。「你是说你是被领养的?」
「嗯。」她点头,思绪回到久远之前,眼眸拢落迷蒙的薄纱。「以前我们家也曾富有过,后来破产了,爸妈带着我们到处搬家,躲避债主,那时候我们的处境跟你现在有点像,也是遭到很多异样眼光,亲戚朋友都不理我们。就这样过了几年,有一阵子,爸妈到外地打工,好久好久都不回来,因为欠了很多房租,房东把哥哥跟我赶出来,我们只好在街上流浪,是我的养父母收留了我们。」
好悲伤的故事——他从不晓得她有过那样凄凉的童年,她的亲生父母恐怕不是到外地打工,而是远走高飞,抛弃了他们兄妹俩吧?
程予欢蹙眉,胸口拧着,感觉到某种不知名的痛。「之后你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