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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07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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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道成。这样的一个家庭在我们那个小镇上是很特别的,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都知道,小镇上有一个断腿的士兵老张娶了一个军官太太,这个军官太太嫁过三个丈夫。也许,这就是人们都叫她“三娘”的原因吧。
  
  下了火车,我和母亲又坐上了直通小镇的公共汽车。我很少回乡,就是回来也只是匆匆而过。好像在我的心里,故乡的一切、过去的一切我是宁愿遗忘的。可是这一次不同,三娘的死把我拉回到我出生时、甚至更早的时间里去。当我看到眼前的故乡的时候,我是真的吃惊了——我几乎找不到童年的印象了。那些旧时的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破旧、低矮的建筑都已经不复存在了,狭窄的石子路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一幢幢高楼耸立着,小镇周围大片的麦田被一片片簇新的农舍分隔了……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记忆、那被高楼被崭新的景象掩盖的记忆忽然间洪水一般从遥远的、深不可测的地方奔涌而来。
  
  我出生时,母亲身体不好,没有充足的奶水喂我。我刚刚满月的时候,母亲就托人为我找保姆。父亲的一个朋友说,镇上有个老革命,就老两口,自己没有孩子,生活条件也好,想孩子都想疯了,把慧慧给他们带那是再好不过。父亲开玩笑说,那可不行,他们那么喜欢孩子,会不会把我女儿抱走不还了?!父母就又托人找。再来的人就是三娘。她是自己找来的。来的时候还牵着个两岁的男孩。她对母亲说,听说母亲正在找保姆,她说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作别人的保姆,她说她的奶水很好,就是喝凉水都发奶,又浓又多,说着还把母亲拉到一边,掀开衣服给母亲看。母亲看着她鼓涨的乳房,非常羡慕。最后,三娘说,她需要这个工作,她要养活自己的几个孩子。三娘用了“工作”这个词,这让我母亲很吃惊,小镇上的人一般都不这样讲的。母亲看三娘干净利落的样子,她们当场就成交了——我被交到了三娘的手上。母亲一个月付给三娘十元钱的报酬。那时候的物价很便宜,十元钱差不多可以买到近一百斤粮食。
  三娘的丈夫老张在镇上的一个面粉厂当搬运工。一想到老张,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那条断腿。那条腿上总是用麻绳和破布绑着一根很粗的木棍,那根木棍就像他的腿一样灵活。我想我之所以对那条断腿的印象比较深刻是因为以我当时的年龄,目光所及的地方可能正好就是那个部位,而我对那条腿的奇怪样子一定充满了好奇。我努力去回想老张的全貌,浮现出来的是一尊黑色的泥塑:一个满面愁容的男人,坐在有些腐朽的门槛上,伸出那条缠着麻绳和破布的断腿,抽一根长长的烟锅,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我还很小的时候老张就死了。人们都说老张是累死的。那应该是六十年代底吧。
  老张死后,三娘的日子就更艰难了。那时候我已经两岁多了。母亲给三娘长了两块钱工钱,每次去接我的时候,母亲都会给三娘的孩子们带些吃的,我哥哥的旧衣服,母亲也总是缝补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送给三娘的小儿子穿。
  因为家里穷,三娘的大女儿齐迎春直到二十多岁还没有说婆家。迎春家虽然穷,却也是吃商品粮的,三娘对于男方家里一定也要是吃商品粮的这一点十分坚持。三娘就对我母亲说,请我那在城里当干部的父亲帮帮忙,帮她女儿介绍个对象。三娘说女大不中留啊,女儿在家虽然能帮她照顾孩子,可是,到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她一个大姑娘要吃饭要穿衣,三娘说我拿什么养活她呀。母亲对父亲说了好多次以后,粗心的父亲才记住这件事,后来父亲还真让人给迎春介绍了一个对象,只是那人在很远的青海,是个搞地质工作的,好像读过大学。妻子因为受不了高原生活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个五岁的男孩。那个人说如果迎春能答应他的婚事,他可以给三娘两百元钱的聘礼,还可以给她二十岁的弟弟道远安排工作,就在他们的地质勘探队里。三娘一口就答应了,她一连声地对父亲说谢谢。可是,迎春说什么也不答应。道远和他姐怄气,说姐姐自私,一点也不替他着想。三娘只是看着迎春流泪。她说,春儿,妈不会逼你的。你看看我们这个家,你留下来能有啥子前途嘛?迎春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三娘来接我的时候就对父亲说,我家迎春已经答应了,您给对方回个话吧。
  
  迎春的婚礼是在小镇上办的,那天镇上的人都跑来看三娘家从青海来的女婿。镇上的人大失所望:那个男的已经秃了半个头顶,脸色蜡黄,肿胖的脸上,一个圆而肥的大鼻头,厚厚的两片嘴唇怎么也包不住自己的牙齿。大人们摇头叹息,可惜了迎春这个好姑娘。迎春出嫁以后好多年都不和她母亲联络,三娘每每和母亲说到迎春都会叹气说自己对不起女儿。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道远有了工作,道远有了工作呀!三娘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完成了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道远是副官的儿子,道远的幸福在她的心中是要比迎春的幸福重要得多吧。
  迎春和道远走了,三娘心头的两块石头落了地。那段时间,三娘的心情特别好,她闲下来的时候就把我抱到腿上,给我唱咿呀难懂的越剧。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三娘唱的是越剧。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亲情是多么淡薄,贫穷把中国人最基本的感情体验都给挤压得无处藏身了。
  三娘抱着我的时候,她的小儿子道成就在场院的边沿处假装挖土玩,眼风犀利地向我瞟来。三岁多的我,还看不懂他的眼神,以为他在挖什么好玩的东西,就拼命从三娘身上挣脱出来跑到他的身边,友好地问他在挖什么。他就挥起手上的一把破铁铲向我的头上砍来。一般他都是象征性地砍一下,见我要哭他就会赶紧把我哄好。有一次他用力过猛,我的额头当时就流血了。看到血,道成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大概是他发愣的样子吓着了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就在我发出第一声哭喊的时候,道成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三娘吓坏了,她把我抱到镇上的医院处理好伤口,浑身颤抖地把我抱回家,等待母亲到来。她轻轻揽着我,拍着我,用那浓重的四川口音,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慧儿,你疼吧,三娘也疼。三娘比你还疼……天快黑了,道成还不敢回来,往后,你不要怪他……她的声音那么低沉柔和,我在她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这件事并不像三娘担心的那样。我母亲没有责怪道成。母亲牵着道成去了镇上的供销社,给道成买了一件新衣服,还给他买了两斤五颜六色的糖果。道成很高兴地跟着母亲回到了三娘家,他把糖果分给我一些算作道歉。我们很快就忘记了那件事情。只是,我的额头上至今还留着一个浅浅的伤疤。
  道成上小学的那一年,三娘的生活又遇到了新的困难。她每个月除了有十二元钱的收入,还能从面粉厂领到三元钱抚恤金,母子二人也能凑合着度日。可是,道成上学了,每个月的开支就大了起来。母亲对三娘说,慧慧已经大了,你可以再带一个孩子。三娘很生气,她说你们把我当成啥子人咯?她说,慧慧在这里一天我就会全心q8?侭全意地照顾她一天。母亲没有别的办法,她不可能给三娘更多的钱,父母亲除了抚养我和哥哥,还要供养两边的老人。母亲每次给哥哥买学习用品的时候就会买双份。有时候晚上还辅导一下道成的功课。三娘对此感激不尽。她开始教我识字,背儿歌。我学了一口的四川话儿歌,回家十分认真地唱给父母听,他们常常笑倒在彼此的肩上。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只觉得三娘很了不起,她教我的东西能让大家那么高兴。三娘知道我父亲爱喝酒,只要父亲回家,她都会提两瓶酒过来或者炒两个风味独特的川菜送给父亲吃。母亲说什么也不要三娘的酒。三娘就说我又不喝酒,你让我提回去怎么办?晚上,母亲和父亲躺在床上关了灯时常会感慨,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这一生就这么苦呢?可惜我们没有条件给她更多的帮助。
  就在这个时候,道远从青海回来了。几年不见,道远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可是道远的身体却好像变得很糟。他对三娘说他再也不回去了,那个鬼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如果三娘一定让他回去他就死了算了。三娘说好好好,你回来我高兴嘛,我不得让你走的。晚上,三娘流着泪对母亲说,这个娃儿咋就这么不懂事咯,现在找起个工作有多难,他都二十好几了,没有工作,哪么成家?再说,他在青海还对他姐姐有个照应,他回来了,迎春一个在青海,我……我的迎春儿,她一个字都不写起给我,她是不想认这个妈咯……昏暗的煤油灯下,两个女人流着泪,互相倾诉着,虽然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那样的夜晚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和许许多多个幸福快乐的时刻一样流淌在我的血液里。
  三娘每天都带我出去,在镇子的周围转一圈,我累了,她就背着我。回到家的时候,她的背上一定背着一捆柴草。我和三娘回到家,道远才会起床。道远口口声声说自己身体不好,他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起来后必定用牙膏慢慢地刷牙,然后边看一些已经旧得发黄的书边吃三娘为他准备的早餐。他吃早餐的时候,我就在场院上数鸡。三娘养了好多鸡,差不多有十几只吧,大的小的,我常常数不过来。三娘就笑我,慧慧将来是哪样办咯,数不清数儿的女娃儿可是找不到婆家的喽。我就说我不要婆家。那我们慧慧要啥子?我只要妈,还有三娘。三娘的眼睛就会在微笑的时候潮湿起来。三娘说慧慧好,慧慧不像迎春,长大了就不认娘了。我乖巧地说,我永远都不离开三娘。三娘每天给我、道远、道成煮一个鸡蛋,这在当时是很奢侈的。母亲总是对三娘说,慧慧已经吃过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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