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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哼了一声,扭头到一旁。
半夏却是不动,只瞧着苏有文:“五叔。你砍这么多竹子做啥?”
苏有文见半夏如此问,兴高采烈地解说起来:“你不晓得吧,无悲兄是个有大志之人,这怀才不遇让人扼腕叹息,吾一见如故,特出来游学。到此觉得风光甚好,盖一竹舍,临水而居实乃雅事。”
原来如此,半夏在一次打量那人,他也正望着半夏。瞧着那样眼光半夏很是不喜,这人一身的竹布长衫,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洗,瞧着甚是脏污,手上也藏污纳垢,一双草鞋很是破旧……
不由得扶额,苏有文这是摔坏脑壳了吗?这样的人看着就跟那逃荒似的,他非要拉扯着。
这般想着,半夏却也没有直接说破,反而问道:“嗯,住在这是挺好,只不过每天喝河水钓鱼吃的话,几天也就会腻了吧,要不然……就到田里采野菜,古有采薇而食,也算是大雅之事,要我说干脆连竹屋也不需要盖了,餐芳露营,岂不是更美?”
让你们装!
苏有文一听半夏如此说,笑着赞同:“这个倒是不错!”
那叫无悲的却在心里暗暗叫苦,要不是之前看着这呆子手头上的米粉,他才胡诌几句话骗过来,没想到他倒是热心,想着去别的地方也是为难,倒是不如跟着来,没准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想到却是来盖竹棚,这也就算了,好歹比露宿强一些,何况他还保证了好酒好肉,而今听着,这连流浪都不如!
哪里肯如此,就干脆开口提醒:“这怕是不妙,不是说喝酒吃肉,这才是男子……”
竟然有些胡诌不下去。
见半夏一脸揶揄望着他,苏有文也没有完全回过劲来,只认真说道:“这也不是非要那些,要兄台为难,我再走就是。”
苏有文一听,赶紧就退了一步:“不不,还是喝酒不错,我们作坊里的卤肉跟酒都是好的,下酒的饭食也是不错,咱这就盖棚子起来。”
见这反应,半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哼一声,瞧着苏有文,“五叔,你是说,你们每日的酒肉,去哪里来?”
苏有文似乎没有听出半夏的言外之意,自然应道:“作坊里不是有吗?”
就是有,也不能拿来喂这样的人啊!
薄荷倒是没有想半夏那么多,直接说道:“五叔,作坊的东西是作坊的,难不成你平日里不是在那边吃饭?奶可知道你带了一个人回来?”
苏有文被侄女这样一问,脸上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那个叫无悲的却说道:“这没啥,都是一家子,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样才好。”
苏有文点点头,“对对对。”
半夏看不下去了,瞪了一眼过去,还真的就是自来熟啊,要苏有文在他身边,自家的东西,岂不是就成了他的?
于是说道:“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什么时候我们的变成了你的了?你是哪里人,为何要到这里来?”
无悲呵呵笑道:“自然是从来处来。”
“妙啊!”苏有文说道。
两人又叽叽喳喳开始说起来。
薄荷瞧着半夏脸色不善,握起了拳头,“半夏,我去揍他!”
半夏却盯着苏有文,问道:“五叔,你是从什么地方把他带回来的,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丈夫敢作敢当,怎么会来寄人篱下?”
“兄台,你诚意相邀,却被人如此羞辱,恕在下打扰,告辞!”无悲怒了,就要走,脚步却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苏有才好一通挽留。
半夏见薄荷忍不住,去拉砍在地上的毛竹,“呸!我还当你是什么好人,敢情是骗吃骗喝骗到姑奶奶头上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苏有文整个人都懵了,什么骗吃骗喝,这不过是谈得来罢了,他的头都大了。
半夏却不想跟这个人拉扯太多,只对苏有文道:“五叔,你醒醒吧,你可知道你整日这样混日子,五婶在奶奶面前有多抬不起头来,什么都怨她,她却什么都不说,还去给你做吃的要送过来,你想过她吃得饱吗?你以为你整天做学问就能什么都不管吗?剑南春是吗?剑南春是什么酿出来的?我还竹叶青呢!”
苏有文被半夏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的更是不知所措,听到这,无意识地答道:“竹叶青,倒是更应景。”
薄荷扑哧一乐,忍不住道:“五叔你傻了,竹叶青是蛇!”
半夏倒是没有笑,“还刘伶!人刘伶喝酒能喝十斗,你们能吗?倒是好吃懒做起来了!什么咏竹诗,谁不会几句啊,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竹高千尺,一生虚心!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雅个啥,能吃饱穿暖!”
苏有文犹自在琢磨半夏说的那么几句话,整个人似乎已经沉醉其中。
无悲见处于下风,哪里甘心被一个小丫头糊弄过去,这好端端地浪费自己这么久的工夫,只继续挑唆道:“哪里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你这丫头刁钻刻薄,可见是个没有福运的,兄台你也该好生管教一二才是。”
苏有文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只念叨“任尔东西南北风,好啊,好!”
他就是一个痴人。
只要苏有文不捣乱,这就好办多了。
半夏直接朝他说道:“那兄台还是从来处来吗?户本又是在何处?这突然在这里砍竹子,是何居心,万一是哪里逃出来的呢?这竹林是村子人共同有的,我五叔就算砍一些倒是没啥,你要是砍了,你以为村子里能够让你住下,里正他敢担这样的风险。”
薄荷跟半夏配合向来好,见半夏如此说,心头大快,说道:“我去叫里正过来。”
“也好,这砍的竹子,究竟是要赔多少两银子才好呢?”
听薄荷跟半夏一唱一和,而苏有文一脸的痴痴呆呆,无悲还有些心有不甘。
而他那一丝希望,彻底地被半夏打破了,“这作坊是我们家的,难不成我们瞎了眼会养一个有手有脚的人?”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懒得跟你们计较!”
无悲说完这句,忙不迭地就走了。
苏有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在那呼唤,“兄台——”
前头的无悲却越走越远,很快就不见了影子,只留着一地的竹子,跟笑得快要岔气的薄荷跟半夏。
正文、第187章 学堂
自那日半夏赶人之后,她就被苏有文缠住了。
那些砍掉的毛竹自然不能直接乱扔在当地,也都一一拖回作坊里。
“五叔,先把竹子拖回家再说。”
“这个,我是以前在别的地方听说的,也记不住了,你让我想想。”
“学无止境,高手在民间么,呵呵。”
“五叔……”
半夏实在是低估了苏有文的缠人能力,他会不停地磨着半夏问,那“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究竟是哪里听来的,半夏就胡诌随意听的。
没想到他还是锲而不舍,追问哪里听来的,大概是什么样的人,差一点……没再次去“游学”。
今时不同往日,苏有文已经成亲了,却整日这般不着调,如果苏钱氏知道是因为半夏让他出门,估计连掐死她的心都有。
想着苏钱氏一脸狰狞地朝自己扑来,半夏浑身一哆嗦。
摸摸鼻子,在苏有文再次来问的时候。
半夏仰着头,一脸的深思状,然后一拍脑袋,笑道:“五叔,我想起来了!”
苏有文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快说快说。”
半夏依旧不太肯定,咳咳两声:“我似乎听说是一个在村学里办学堂,给孩子启蒙的先生说的,至于从哪里听来,我就不太记得了,反正之前还有两句的。”
苏有文激动之中又有些失落,双眼灼灼望着半夏:“你怎么会想不起来呢,快想想!”
到最后半夏也没有想起,只能摊摊手,无奈说道:“我虽然不记得他是哪里人了,估计是出外头做买卖的时候听见人家传言的,但这先生也是个厉害的,你瞧他不过是帮人启蒙,就能够做出这样的好诗句。别人问他为何不到大书院,你道他如何说?”
苏有文依旧还没有从那遗憾之中摆脱出来,翕动嘴唇说道:“如何?”
半夏咳咳两声,也不在意他什么表情。只道:“他说,这大书院有的是好先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但村子里,那启蒙的孩童,却是需要有他在的。”
“说得好!”苏有文激动地一拍巴掌,吓了半夏一大跳。
“岂能为五斗米折腰,那沽名钓誉之徒者众,收心养性者寡。是以……”苏有文有开始好一通论断。
半夏听着却第一次觉得挺好,以前他说这东西时候她恨不得堵住耳朵,但这一次不一样,她想着姚氏常常垂泪的样子,还有苏有文要再不找些事情来做。就不仅仅是没有进项一类的事情了,这一次招惹了那么一个酸儒,万一下回是个无赖呢,他们总有看不过来的时候。
最有效的,莫过于给他找点事情做。
想着他最近如此的缠人,刚好可以利用一二,这些鬼话别人未必会相信。但苏有文却是不一样,并且他要是听信了一心认准,别人再说什么,他怕是也不会认同。
半夏突然觉得,苏家的这几个叔伯,都有些一根筋。只是各有不同罢了。
要真的能够一辈子活得跟五叔一般,未尝不是幸运。
见苏有文说得差不多了,半夏这才开口道:“五叔,您说得对,那先生是什么人。现在在何处我们已经不知晓了,但你却能做他一样的事情啊,就宛如不见面,却神交已久,这也是见大雅之事不是吗?人生何处不相逢。”
苏有文突然顿住不开腔,直勾勾地盯着半夏瞧。
这眼珠子都不带转动一下的看法,让半夏心头开始有些发毛。
脸色干了干,苏有文却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人生何处不相逢!正是这话!半夏,你倒是通透的,作坊里的事情你要是不管,咱倒是可以说到一处,整日铜臭之气,对姑娘家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