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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杜·洛瓦也许已占有她女儿。他们现在一定呆在某个地方的一间房间里。他和苏珊在一起!
“基督!……基督!”她不停地祷告着,但心里却想的是他们……想的是她女儿和她的情夫!他们正单独呆在一间房间里……而现在已是深夜。她看到了他们,而且非常清楚,他们就呆在她面前这放油画的地方。他们相视而笑,互相拥抱。房内很暗,床幔露出一条缝隙。她站起身向他们走去,想揪住女儿的头发,把她从杜·洛瓦的怀内拖出来。她要掐住她的喉咙,把她活活掐死。她恨死了她女儿,因为她竟然同这个人睡在一起。她已经碰到了她……不想她的手所接触到的,却是那幅油画,却是基督的脚。
她大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放在地上的蜡烛随即被碰翻,很快熄灭了。
后来怎样呢?她久久地沉陷于梦幻中,梦见许多古怪而又可怕的事情。眼前总浮现着紧紧搂在一起的乔治和苏珊,站在一旁的耶稣基督,在为他们的可恶爱情祝福。
她隐约感到自己并不是躺在房间里。她想站起身,离开这地方,但周身麻木,手脚瘫软,怎么也动不了,只有头脑还较为清醒,但也充斥着许多荒诞离奇、虚无缥缈的可怕梦幻。来自南国的植物,因形状古怪,香味浓郁而常会使人昏昏欲睡,做出这种颠三倒四,甚至危及生命的恶梦来。
天亮后,人们在《基督凌波图》前发现她时,她已是人事不知,气息奄奄了。她的身体状况是那样糟,谁都担心她是活不了多久了。不想第二天,她又恢复了知觉,且一醒过来便呜咽不止。
关于苏珊的失踪,对仆人说的是,已临时决定将她送到一所寄宿学校去了。这期间,瓦尔特先生收到了杜·洛瓦一封长信。他立刻作了回复,同意将女儿嫁给他。
杜·洛瓦这封长信是在他离开巴黎时投入邮筒的,因为他在动身前的头天晚上就写好了。这封信言辞殷殷,说他早就对姑娘产生爱慕之心了,不过他们之间并未山盟海誓,私订终身。只是在她主动跑来对他说,定要与他终身相伴时,他才觉得有必要将她留下来,甚至藏起来,直到她父母给予正式答复。虽然他觉得,他们的结合主要取决于姑娘本人的意愿,但父母的同意却可使之具有合法性。
他要瓦尔特先生把信寄到邮局,他的一位朋友会设法转寄给他。
现在,他终于如愿得偿,因此将苏珊带回巴黎,送到了她父母身边。他自己则打算过一段时候再露面。
他们俩在塞纳河边的一个名叫拉罗舍—吉昂的地方呆了六天。
苏珊从未像这次外出玩得那样痛快,完全是一副无忧无虑牧羊女的样子。由于在外人面前,杜·洛瓦一直把她说成是自己的妹妹,两人的相处因而亲密无间,无拘无束,很有一点纯洁初恋的味道。因为杜·洛瓦觉得,自己对她还是以不操之过急为好。他们到达那里的第二天,苏珊便买了些内衣和村姑穿的衣服,走到河边钓起鱼来,头上戴着顶大草帽,草帽上插着几朵野花。她觉得这地方真是美极了,且有一座年代久远的钟楼和一座古堡,古堡内陈列着精致的壁毯。
杜·洛瓦穿着一件在当地一家商店买的短上装,不时带着苏珊在河边漫步,或在水上泛舟。他们情爱甚笃,时时相拥,激动得浑身发颤。在她,完全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心态,而他却有点难以自持了。不过他终究不是那种一时冲动,便忘乎所以的人。因此当他对苏珊说:“你父亲已同意把你嫁给我,我们明天就回巴黎”,苏珊竟有点恋恋不舍:“这样快就走?做你的妻子可真有意思!”
第十章
读者所熟悉的君士坦丁堡街那间小套房现在是一片漆黑,在公寓大门边相遇的乔治·杜·洛瓦和克洛蒂尔德·德·马莱尔匆匆进入房间后,杜·洛瓦还没来得及打开百叶窗,克洛蒂尔德便向他问道:
“这么说,你要娶苏珊·瓦尔特了?”
杜·洛瓦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你不知道?”
克洛蒂尔德怒不可遏,站在他面前气冲冲地说道:
“你要娶苏珊·瓦尔特!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三个月来,你对我甜言蜜语,把我瞒得死死的。这件事现在谁不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到后来,还是我丈夫告诉我的!”
杜·洛瓦发出一声冷笑,但心里毕竟有点歉疚。把帽子放在壁炉上后,他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克洛蒂尔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又忿忿地低声说道:
“看来同你妻子分手后,你便开始这精心谋划了。而你竟煞有介事地继续让我作你的情妇,给你暂时补一补缺。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卑鄙?”
杜·洛瓦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这样说呢?我妻子欺骗了我,并被我当场抓住。我设法同她离了婚,现在打算另娶一个。这有什么不对?”
克洛蒂尔德气得浑身发抖,说道:
“啊!你竟是这样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危险家伙!”
杜·洛瓦笑了笑:
“是啊,上当的总是些傻瓜和白痴!”
克洛蒂尔德没有理他,接着往下说道:
“对于你的为人,我怎么没有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呢?可是我哪里能想到,你竟会坏得这样出奇?”
杜·洛瓦突然摆出一副威严的神情:
“请你放尊重些,不要太过分了。”
经他这样一说,克洛蒂尔德更是火冒三丈:
“什么?你难道也配我同你客客气气,温文尔雅?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对我的种种表现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这些话,你竟有脸不让我说。哪个人没有上过你的当?哪个人没有被你利用过?你到处寻欢作乐,到处骗取钱财,而你竟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杜·洛瓦站起身,嘴唇气得直打哆嗦:
“住嘴,否则我就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你……你……你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克洛蒂尔德嘟哝道。
怒火中烧的她,现在是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不想这怒火忽然像是冲开了闸门,一下迸发了出来:
“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你难道忘了,这套房间从第一天起,就是我出钱租下的?当然,你有时也付过房租。可是是谁租下来的?……是我……是谁把它保留下来的?……是我……而你竟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还是闭上你的臭嘴吧,流氓!沃德雷克留给玛德莱娜的遗产,你从她手中夺走了一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也一定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同苏珊发生关系,然后迫使她嫁给你……”
杜·洛瓦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使劲将她摇了摇:
“不要提她,不许你把她也拉进来!”
克洛蒂尔德大声喊道:
“你同她睡了觉,还有脸不让我说?”
她不论说什么,杜·洛瓦皆可忍受,唯独这无中生有的捏造,却是他所不能忍受的。她刚才当着他的面,把他的那些丑行都喊叫着抖落了出来,这已在他心中激起一股股怒火。现在,她竟又对这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姑娘,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话来,他不禁恨得手心发痒,要对她报以拳脚了。
他因而又说道:
“住口……你要再不住口……我可要不客气了……”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她的身子,好像在摇一根树杈,要把树杈上的果实摇落下来。
不想蓬头散发的克洛蒂尔德仍带着凶狠的目光,张着大嘴咆哮道:
“我就说,你同她睡了觉!”
杜·洛瓦松开手,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使她一个跟头栽倒在墙边。不甘示弱的克洛蒂尔德用手支撑起身子,向他转过头来,又声嘶力竭地重复了一遍:
“我就说,你同她睡了觉!”
杜·洛瓦一个箭步冲过去,伏在她身上,像揍一个男人一样,对她抡起了拳头。
克洛蒂尔德再也硬不起来了,只是在杜·洛瓦的重击之下不住地呻吟。她动也不动,脸藏在墙脚下,发出痛苦的叫唤。
杜·洛瓦停住手,站了起来,在房内走了几步,使自己平静下来。接着一转念,走进卧室,拧开水龙头放了盆凉水,把头在水里浸了浸并洗了洗手。然后一边仔细地擦着手,一边走回来看她怎样了。
克洛蒂尔德仍躺在地上呜咽啜泣。
杜·洛瓦不耐烦地问道:
“你号丧什么,还有完没完?”
克洛菩尔德没答理他。他站在房间中央,对着这躺在面前的女人,心中不免感到有点羞愧和尴尬。
他于是把心一横,拿起壁炉上的帽子,向她说道:
“我走了。房间钥匙,你走的时候交给门房好了。我就不等你了。”
走出房间并关好房门后,他到了门房那儿,对他说道:“太太还在房里,她一会儿就走。请告诉房东,这房子我打算从十月一日走不来住了。今天是八月十六日,到这一天还有些日子。”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因为给新娘的礼物尚未备齐,得抓紧去办。
婚期定在十月二十日两院复会以后。婚礼将在玛德莱娜教堂举行。外间传说很多,但真实情况谁也未能弄清。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新娘曾被拐走,但实情如何,谁也拿不准。
仆人传出的说法是,瓦尔特夫人已不再同她那未来的女婿说话。定下这门亲事的那天晚上,她让人在深夜把女儿送往寄宿学校后,曾在一气之下服毒自杀。
她被人发现时,已经快要气绝了。今后要彻底恢复过来,显然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已完全成了一名老妇,头发尽皆花白。与此同时,她已变得非常虔诚。教堂于星期天举办的大型弥撒,她是每场必到。
九月初,《法兰西生活报》宣布,该报主编已改由杜·洛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