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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顾城,他怎么知道,一切没有诉说的语言,其实已经存在于我们的生活。
你的名字,像一只被森林遗忘的鸟,始终在这片屋顶上飞翔
——题记
我不能对你描述我出生的那个秋天,而其实它只是一个早晨,也不能对你讲起我出生的那个小镇,而其实它只是一个村庄。因为它们的名字自此以后永不更改,所以我后续才会一遍遍重复,这已经够美丽的了,而我的朋友顾城说:在你醒来时,一切已经改变,一切微小得令人吃惊……
我的妈妈是个优秀的裁缝,但她为我缝制的衣服总不合适,从一年级穿到六年级,仍还有些大。而我的要求不在这上面,每个星期一要穿干净的衣服,否则就会哭。如此的倔犟,已成为一种习惯,甚至在更小一些的时候,为了一个小小的愿望,我哭着哭着就停止了呼吸,而我的妈妈说:有时那样的瞬间漫长如一个世纪……
“村子里有树叶飞舞,我们有块空地,不去问命运知道的事情”而我的朋友顾城,他仿佛知道我的爸爸,在我出生以后,会变成一个精神病人,爸爸的病总和春天一起到来,而我每成长一岁,总要经历一个春天,总要看见爸爸那没有意识的游历,最后总以满身的伤痕回归。他总像一个梦幻者,不厌其烦的地把自己说成是一个伟人,把城市说成是他来去自如的家园。而我的爸爸他为什么还要从那时我无法想象的三层楼的高度跳下,然后又在这之后许多天的日子里,却拄着拐杖继续流浪。那时我最害怕的是夜晚茅屋外的雷声,妈妈把我和妹妹抱成一团温暖的伤痛,我们的家,在村庄的边缘,在孤独的中心。
“那声音,穿越了无限空虚”而我的朋友顾城,仿佛知道我最初的诺言会在妈妈身旁许下。当我看见她于无望中举起了满瓶的农药,我大哭着掏出了自己存了一年多的两毛多钱,我的声音尖厉得快要穿透自己的心脏:“妈妈,我长大了一定挣很多很多钱,全给你,全给你,我们去买粮食和治爸爸的病……”那时的夜晚,总静得可怕,我一遍遍的背着小学的课文:“秋天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这不是让自己入睡而做的数羊的游戏,而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入睡了,妈妈会从身边消失,因为她仍在哭,危险的药瓶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随着季节的风雨,悄悄的开放在,寂寞的人间”而我的朋友顾城,他怎么知道,一切没有诉说的语言,其实已经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那时我们渴望米饭、猪肉以及温暖。在不能得到它们的日子里,我们收敛了自己的胃,生长得如此瘦弱和矮小,仿佛害怕这地球,不能把我们承载。而我的奶奶,总是用忧郁的眼光看着爸爸的一代,因为爷爷的早逝带来的苦难,又在我们这一代重演,而我们竟还算幸运,因为爸爸活着,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他又会好过来了。我们总是贪婪的分享着奶奶比粮食更重要的关爱。而我的朋友顾城仿佛知道一切,他说“在你的爱恋中活着,很久才呼吸一次”,而他怎么也知道这一切总会过去然后感叹“许多时间像烟……”
而我总是和他一起感叹,“你也许没有遇见,那么潮湿的命运”,然后我们又一起在成长的烛光中许下心愿:“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于是为了光明,我的中学,开始在远离故乡的小城。妈妈晕车,而从此竟少去了这个毛病,作为小贩的妈妈,在这条理想的路上不断呕吐,甚至习惯了颠簸,习惯了所有旋转的一切。她贩卖苹果时,小镇的家吃一个烂苹果好的部分,而我吃最好的苹果;她贩卖香蕉时留给我的香蕉直到坏了也吃不完,而我们的家,坏了也舍不得吃……后来我的大学,戒掉了水果,每年春节,亲友们的礼物中总有诱人的水果,而我,从不吃一个,朋友们说:水果对身体是有好处的,而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水果对爸爸妈妈以及奶奶日渐衰老的身体更有好处。而相对自己的精神,绝对是一种浪费。爸爸的病,在我大学开始的那个春天,终于划上了句号,但是,我的大学,变成了一家人的大学。爸爸在建筑工地上一味的摸爬滚打,妈妈继续她的小贩生涯以及穿插其间的缝纫,妹妹早早的离开了学校,以减轻这个沉重债务雪球的重量。这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我经常感到饥饿和寒冷,我想毕业后要去一个南方的城市,没有冬天,苦难就可以减去一重了。
而我的朋友顾城,他总预知着不远处的黑暗,他说:那风始终吹着,我常常变幻位置来感知他们。终于在大三的一个日子里,我倒在了病床上。妈妈来了,爸爸来了,妹妹来了,奶奶守在故乡的电话旁,我看着他们不能言语,有一个时刻,我甚至已听到了死神的脚步是那样清晰的向我走来,高大的氧气瓶,像一个可怕的巨人,总立在我的旁边。在做一项名为骨穿的检查时,我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医生用长长的针管刺出了声响,我还听见了妈妈在病房外忍不住的哭声。有一次,我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几分钟,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冰冷的双手仍然被妈妈紧握,眼里滚出了泪珠,妈妈让我不要哭,而她自己也哭了起来。那个病房,那些雪白病床上的人们,在后续的日子里差不多都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留了下来,出院那天,躺在爸爸的肩上,发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我看见走廊上的一句话“生命是一种缘份”,笑了然后哭了。而我的朋友顾城说:有些花在梦中开了,把微笑变成了泪水……他说:我曾是火中最小的花朵,总想从干燥的灰烬中走出……
终于,我的朋友顾城说:“这是节日,一个开始,我毕竟生活了,快乐的……”,这时“河流结束了我的寻找,在泥土和冰层之间,是涓涓闪动的泪水”。再也没有了寒暑假,却有了爸爸妈妈感到欣慰的一份工作,虽然仍在饥饿,仍会身无分文的走在大街上及寒风中,但却多出了一份格外的坚强。这时,爱情突然如闪电般照亮了我,我们不顾一切的相互靠近,正如我的朋友顾城说:“我愿在这里安歇,在花朵和露水之间,我将重新找到,儿时丢失的情感”而她坦言:我是她见过的最穷的人。我们仿佛只为梦想而生,我带她去故乡的时候,告诉她村庄的一切,家园的幸福,在眼眶里流转。而我的顾城,仿佛就知道一切:“我将抖动透明的翅膀,在一个童话中消失……”一切现实和距离,终于又横亘在我们的中间了,我们已如此小心翼翼了,但还是感到了绝望。“在最后的秋天,她们都走了,天空收下鸟群,泥土保留着树根……”我决心离开这个城市,因为我和我的朋友顾城一起发现:“我们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困在时间中间……”
一个人在又一个春天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再也没有寒冷了,而饥饿却仍然伴随,有时甚至孤独得绝望,想起故乡,想起她,在大街上迎风落泪,在梦中哭醒过来,而我的朋友顾城他说:“很久以来,我就在土地上哭泣,泪水又大又甜……”故乡,妈妈生病了,她没有让家人告诉我,但我仍凭着一种感觉知道了一切。妹妹结婚了,拿着电话,她说:我只想要你回来,其它我什么都不要……而我,却坚持维持着生计,有时忘我的工作,仍不能打发走这一切思想,而我的朋友顾城他说:“你也许会漂泊很久,漂到太阳在水中熄灭……”
此刻,坐在这家名为“黑糖”的咖啡馆的庭院里,我知道遥远处的房子后面是大海,我知道此刻不紧不慢飘落的雨,适宜于怀念我的朋友顾城以及自己。他说过:“在秋天,有一个国度是蓝色的,路上落满蓝荧荧的鸟和叶片……”
而生活远远没有结束,故乡,家园,她以及遥远遥远的未来,我正为它们设计一次重逢,那时可能我也会像我的朋友顾城一样写道:“沾满煤灰的车辆,晃动着,从道路的中间滚过,我们又见面了,我,据说老了,已经忘记了怎样跳跃,笑容像折断的稻草,而你,怎么说呢,眼睛像一滴金色的蜂蜜,健康得想统治世界,像照耀早晨的太阳和面包……”
而我的朋友顾城,他早已离去,在属于他的岛的上方的天空,他仍然戴着他的长筒帽,“天真地看着世界,永远在笑”。他的眼睛,永远看着远方,看着我此刻的岛,像是在告诉我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