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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虽然已经累的半阖上,但耳朵却是敏锐的很,方才他的话亦是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心下终究还是有些感动的。
这会子一听胡妈妈的话,也知不可再这般耗下去,她牙关紧咬住那支老参,拼命使出一把力后却仍旧徒劳,一时间急痛交加,眼角忍不住沁出泪珠来。
她还不想死,还有大把的光阴没有过,更不想自个的孩子死,那是她与世子爷的亲骨肉,不仅是日后自个在府上的护身符,更是自个十月怀胎辛苦孕育大的孩子。
眼下孩子他爹就在边上,为了让自己活下来竟要稳婆子放弃孩子,她虽是感动,但心里更多的还是不忍,那是她的孩子,她绝不放弃。
楼世煜吻了吻她的眉心,这个时候他帮不上半点忙,只有守在一旁陪着她。每听她痛叫一声,他心下便绞痛一下,一面握住她的小手,一面手上不断轻抚她的面颊,试图减轻她的痛苦。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他熬得心肝俱裂之时,眼看产床上的小丫鬟就要奄奄一息时,耳边总算是传来稳婆子一声喜呼。
“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是个金贵的小少爷!”
房里众人皆笑了,楼世煜松开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小丫鬟的手,摸了摸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头,替她掖了掖被角后,才站起身接过那软软小小的一团。
抱在手上,才知这个时间手都是抖的。
☆、第六十六章
小少爷洗三这一日,府上自是热闹非凡,亲宾盛集。
先是宫里头的皇后与皇上亲自派下宫人送来贵重稀有的添盆之物,后又有各命妇、夫人前来赴这洗三大礼。
大清早的府上便张罗起来,又是设下香案,又是煎香汤、围盆,一应洗三礼该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后,候到吉时便由洗三婆婆将小少爷放进盛着香汤的於盆内洗三沐浴。
前头人多嘈杂,翠茵馆内却是异常的安静。
胭脂披头散发地靠坐在床头,身上搭着柔软厚实的大红锦被,许是几日来吃下不少补身的好物,原本发白的面色便养得红润喜气不少。
她虽人在榻上卧着,但这一颗心老早就飞了出去。
见茗兰自外头进来,便急忙拉她来问:“旭哥儿怎样了?哭了不曾?”世子爷与大老爷二人研究了两宿,这才终于在今日一早将名字取定,便叫作楼宏旭,乳名旭哥儿。
胭脂虽识不得几个大字,但一经爷在耳边细细为她讲解着两字的来历,知晓都是好的意思,便也欢喜的唤起来。
茗兰刚至前头瞧过回来,一听她问,便笑盈盈回道:“刚碰水时倒是哭了两嗓,后来叫老太太在旁给哄住了,只抱起来擦身子时又是嚷了几下,这会子早也歇住了。”
“那怎地还不抱回来?”胭脂一脸急色。
小家伙虽然只出生三日,但二人血脉相连,在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才出来的,这几日皆是睁眼便能看着他,伸手就可触到他,那样小小软软的一团摆在她身边,只看一眼她便觉心都要化了。
现下猛地被抱去这样久,心下煎熬也是难免。
茗兰就要答话,她却又急道:“你再过去,在一旁看着些,旭哥儿还只得三日大,在外冻着凉着都是不好,礼毕了就赶紧给抱回来。”
茗兰忙点头,匆匆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耳边总算传来茗兰的脚步声,靠在榻上几乎望眼欲穿的胭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见茗兰迈步进来,老远便伸出了手作势要抱,待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一颗心才真正落实下来。
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后,才轻声道:“竟是睡着了。”说着,又让茗兰在边上打下手,一道替他解了小棉衣,自个也慢慢侧躺下来,让他躺在自个身边,手上隔着被子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
拍着拍着,竟也跟着一道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小家伙饿的哭嗓子之时。
胭脂慌得赶忙将他抱起来拍哄,隔间的奶娘一听见动静,便上前行礼,要将三少爷接过来喂奶。
奶娘陈氏年龄不大,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皮白丰满,头发乌亮,模样亦是周正面善。胭脂见她抱着旭哥儿坐在榻前的一张椅上,半解了衣襟喂奶,那东西往他嘴里一塞,小旭哥儿便一下止住了哭音,贪婪的吮着汁蜜吃。
她看得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偏这个时间胸前两团圆肉又是涨痛起来,眼下跟前有人她自不好抬手去揉,只得蹙着眉头干忍着涨痛之感。
说来这一个奶娘她本是不喜欢的,原因无他,无非就是她想自个奶孩子,可这想法到底没能行通。
若是生在小户人家便还作罢,可楼家乃世家大族,府上哪个主子不是自小吃的奶娘的奶。水长大?依照贵族里的规矩,一旦叫人知晓了吃的是自个生。母的奶。水长大,只怕到时候不光为母的要遭人笑话,便是孩子也要成了笑柄。
大户人家不仅规矩多,有时间贵族间流传的风俗习气更是令人为之咋舌。
就拿这一个奶娘来讲,不光是为着让女主子养个好身子,不因奶孩子损伤了身子起到一个代替的作用。除此之外竟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那便是贫富贵贱的一个差别与划分。
寻常小官中都盛行此道,个个以此为荣,更何况是楼家这样的大门户,自是要更加着重才是。
☆、第六十七章
待到楼世煜送走宾客回来时,已是临近日暮。
他脚下未停的来至翠茵馆。
此刻小旭哥儿已经吃饱睡着了,胭脂正靠坐在床头用着每日必吃的参汤。早在她诊出有孕的头一日,翠茵馆便设下了小厨房,一直到现下每日的吃食多是自小厨房出来,比大厨房做出来的对口味不说,也是要方便不少。
正擦着嘴,耳边就传来脚步声,晓得是他回来了,便将碗放下,命茗兰端来香茶漱口。
楼世煜进房便看见她半靠在床头,身上披着胭脂色的小花袄,娇红的缎面衬得她一张本就莹润的脸盘更加晶莹似雪,一头黑绸般的乌发柔顺顺地披在肩上,此刻看见他进来,便抬眸朝他抿嘴儿轻轻一笑。
楼世煜只觉眼前一亮,一日的疲累尽数散去,这小丫鬟自青江河那场事故后,回府这般长时日以来再少对他笑,平日里同她说话也是不能句句搭理,不说同她亲热了,便是有时想要香上一口,都是难事。
他两步便上前,先是凑过身子看一眼睡在榻里边小小一团的儿子,随后才掀袍坐于榻上,拉住她的小手道:“今日瑶姐儿也抱了弟弟,道是一会儿还要来看他。”
男人家不比女人家心细,他也不曾担忧过闺女会与自己父亲的侍妾、同父异母的弟弟之间关系不和。只想着手心手背皆是肉,闺女是他的掌上明珠不错,但小丫鬟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同样不会太轻,亦是极其看重的。
他是怎样想的,胭脂也能猜出个大概。
立场不同,各人的想法便就不同。
大姑娘到底是与她不亲,平日里又都是在老太太房里养着,在府上二人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可数算过来。这般有好也有坏,好则彼此少接触便难生事端;坏则关系生疏尴尬,失了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不过她左右都是要出嫁的,并无可能一辈子留在府上,如此二人关系好是不好也就无关紧要。
只好在她生下的是个小少爷,如若是个小姑娘,只怕是既讨不着老太太的喜欢,又要因此顾忌大姑娘的感受。旁的她都不怕,就怕有那多事的丫头在背后嚼舌头,闹出嫌隙。
为父母的总有偏心的时候,自一个姑娘增到两个姑娘,日后不说她的闺女要矮上大姑娘一截,想来便是在世子爷心里,对待二人也是要有差别。
她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暗道全靠老天眷顾,赶在世子爷未再续弦之前就生下了他的长子。虽是现今还只是一介庶出,但物以稀为贵,只要日后世子爷不再娶妻,她的旭哥儿便是正和院里除了世子爷之外的头一份尊贵。
眼下听他道大姑娘一会子要来,她也不多话,便又冲着他轻轻笑一下,表示自个知晓了。
“身子可还疼?”楼世煜不喜她近日来总这般待自己疏远,因伸手就将她揽进怀中。试着吻上她嫣红的唇瓣,怕她又避开脸,他便只在那娇嫩处轻轻啄了一口就离开,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声。
“嗯……”她半阖着眼帘靠在他怀里,回想两日前那痛不欲生的经历,面上便有些发白,可只要一想到旭哥儿,便又觉得受那一回罪也是值得,并无半分抱怨之意。
楼世煜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揉了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方又道:“让你受罪了。”
小丫鬟如今才刚过十六,到底还是个少女的身子,当初一得知她怀孕时,他心里高兴归高兴,但更多的还是担忧与自责。
她年岁尚小,自个还是个孩子,怀孕身子并非儿戏小事,乃女子命中难逃的生死大关,好在他的小丫鬟挺过来了,这才有了如今这一个白白胖胖的臭小子。
见她只窝在自己怀里,不再说话。他手上便将她抱得跟紧,嘴角渐渐爬上笑意:“此番你一举得男,为我楼家诞下任世子,你道我该如何奖赏你?你又有何要求?”
他这番话道的随意,但一听进胭脂耳中,她整个人都震住了。
下任世子?
爷这话到底是何意?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太令人震惊!
“爷?”她微微仰起面,看着他的眼睛,不确定地道,“爷这意思,可是妾求哪样都可……?”
楼世煜颔首。
胭脂吞了吞口水,很想将自己藏在心底的愿望道出来,可话到了嗓子眼儿她又给咽了下去,暗道不行,这话不能道,道了恐怕要坏事儿。
她停顿一下,才慢慢垂下眼睫,轻声道:“妾想求爷将妾的卖。身契还给妾,还有便是……”她复又抬起美眸,满目含情地望着他道,“妾还想求爷恩待妾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