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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人 作者:黄孝阳-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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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老婆婆死了还伤心。她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只狗会不见了呢?她有时会怀疑是村里人偷吃了她的大狗,可每个人从她身边走过时的神情都是这么坦然,她只好认为大狗是不要她了,自个走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天天坐在大门口,天天想念她的大狗。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里。天上有着星星,淡淡几颗,月儿却是清亮,一小块,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冷。她痴望了会,回侧屋睡觉。屋里有点闷,她推开窗户,让月色淌入,然后脱衣上床,渐渐睡着了,发出微微鼾声。一束束的花香从窗户口飘入,打个转,又溜出去了。不知是在什么时辰,一个黑影轻手蹑脚把木栅门一点点拨开。门吱呀声。她翻了个身。她的睫毛很长,那些月色落在睫毛上,立刻就碎了。她的皮肤比月色还要白。黑影屏住呼吸,悄悄向她走近。在床前端详了会,猛地扑了上去。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她挣扎了会,嘴里发出唔唔响声。黑影急忙伸手捂紧她的嘴。黑影很壮,对付她自然不甚费事。她就像一块面团儿被黑影揉搓着。天色渐亮。她睁开眼,屋里只有她一人。她盯着床上那滩血迹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她卷起床单,走到村旁小溪下游。前些日子,她的床上也出现过这些莫名其妙的血迹。所以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慌张。第二天夜里,又有黑影潜入,不过,有点瘦,而且高,但同样有力。第三天夜里,黑影又来了,这次的较矮…… 

  她每个白天还是与往常一般在大门口呆呆地看着天空。天上有时会出现从她身边跑掉了的那只狗,皮毛有时是黑色的,更多时候是白色的。她便小声地喊。那狗却没有听见她的喊声,一眨眼又不见了。开始她有些儿伤感,后来,渐渐明白了什么,脸上慢慢有了些许笑容。但没过多久,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嚷出声,大家这才惊觉她的肚子竟然大了起来。 

  整个村子沸腾了,这不仅是伤风败俗,更是对祖宗祠堂的侮辱。而更令村里人愤怒的是,她脸上始终挂有两抹淡淡的笑容。大家七嘴八舌找到村长。村长也是族长。他坐在太师椅上安静地听完后,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八仙桌上轻轻敲了敲,嘴里吐出几字,“国有国法,村有村规。” 

  她被带入她从未进入过的祠堂正门。里面堆着很多木牌,有开了裂的,有没有开裂的,到处都是灰尘,还有蜘蛛网。几盏香油灯晃晃悠悠。她仔细地打量四周。她看见正欲迈入门坎常来打扫祠堂正房的李伯,她对他甜甜一笑。说来奇怪,李伯忽然一个趔趄,脚在门坎上一绊,整个人立马摔成个狗吃屎。等到有人把李伯扶起,他已经没气了。 

  围着她的人群蓦地声往后退开一圈。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良久,一个白胡子老头扯起嗓子尖声叫道,妖孽啊。这一嗓子可真刺耳。她皱了下眉。村长也皱皱眉,声音嘶哑,男人是谁?她没有说话,冲村长笑。村长额头冒出几粒汗珠,脸色有点白。村长挥了挥手。她被带下去了。很快,她腰间被绑上块磨盘。磨盘很重,她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它一半重。她站在池塘边,静静地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水面上有鸟的影子,趔趄着。她抬起头,看天空,天空中什么也没有。有人在她身后一推。她像块石头滚入池塘,水面溅起几片涟漪,转眼又是如镜的水面。她好像根本就不曾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过了一年,村里发生了一件故事,可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玩。事情的开始与结束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忽然间就发生了,而且不管人们是否相信,事情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是村长。一村之长自然威风凛凛,又哪里容得下沙粒吹入眼睛?村里头大小事务无不需由他颌首点头,说出来的话如同铜豆子掉在地上,当当作响。他对自己的权威甚是满意,日子平静,若滩死水,但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毕竟都有口饱饭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问题解决了,其他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经历过那个不管往肚子里填多少东西都不会觉得饱的年代,那不是人过的日子,他嘟嚷了声,倒背双手,沿着村子里头这条坚硬的石头路摇摇晃晃地走动,这是他的习惯,是每日清晨起床后的第一项工作,不管别人如何看,他自己的的确确把这当成了工作。晨曦清澈,炊烟袅袅,吃奶孩子的啼哭声……这是他的村庄,让他迷恋,每一个从黑暗幽深大门内走出的人见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向他说一声,村长好。他喜欢这样的称呼,说实话,他都差不多快忘了自己原来姓甚名谁。这种秩序让他感觉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他念过几年书,没有继续读下去,虽说因为穷读不下去,可在他看来,书本上只不过是群无聊的人在说着些无聊的话罢了。读书有什么意思?先被杀头的总是那些读书人。大智慧不会在书本里。他在经过那座祠堂时加快脚步,他舔了舔嘴唇,来到祠堂边的一棵大树下,然后背转身,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树很大,五六个人都抱不过来,因为大,里面很空,三四个人可以并排躺着。他露出微笑,从小,他就爱上这玩耍,这儿总有许多蚂蚁,各种各样的蚂蚁爬满每一个角落。他起身钻入树洞,诧异地发现里面有个人正用床破被单盖着头仰天而卧。他脑海里迅速转过方圆几十里的一山一木一草,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是个陌生人。他感到愤怒,这人未经允许就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地方。他伸腿开始粗鲁地踢陌生人的身体。 

  陌生人被踢醒了,立刻抱头屈膝蜷缩成一团,显然觉得痛,咧嘴倒吸凉气,露出背上雪白的皮肤。他没来由地一惊,退后几步,心中暗自一凛。去年村子里闹野猪,围堵了个多月,连根毛都没抓着,后来埋伏在田边灌木,熬了整三天三夜,才在月光下见到那头雄纠纠气昂昂的野猪。那天晚上的月光比冬天里的河水还要凉,那头野猪雪白的獠牙,又比那月光更冷。村里头铳放得最准个头最高手劲最大的王老头的胸膛就是被那牙齿轻轻一划,也就破了,雪白的牙齿因为鲜红的血而惊心动魄。他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一条用獠牙在土地里寻食的畜生牙齿为何还会这样白?野猪被打死了,足足有三百来斤。王老头下葬后的那天,大家分食了它,每家每户都有一大块。大家都吃得兴高采烈,好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王老头这个人。谁叫王老头只是个孤寡老头呢? 

  他有些烦躁。陌生人后背上雪白的皮肤让他意识到某种危险。他嘟囔着,继续往陌生人身上踢去。那条硕大的野猪最后就是被他们赶到这棵树下,钻入树洞。十多只火铳朝树洞里乱七八糟地放着。畜生竟不晓得出来,就那么撅着屁股硬挨,村子里的狗全部扑上去,疯狂地撕咬。血流了满地。他滑了一跤,跌得鼻青脸肿,这让他更为恼火。他咬紧牙,冲上前,端起铳塞入野猪双腿中间,恶狠狠地扣动扳机。一猪二熊三老虎,都说受伤的野猪最可怕,他当时却一点也不害怕。他第一个钻入树洞,终于明白野猪为何钻不出来的原因。那雪白的獠牙穿透一对赤身裸体正叠在一起的男女,牢牢地钉在树干上。他认得这个男的,也认得那个女的。男人是女人的亲叔叔,都是他这个村子里的。两个人的身子被火铳打得稀巴烂,脸却是好的。他想了想,哆嗦着,往铳里填上火药,冲他们的脸各开了一枪。 

  他没有再问眼前这位陌生人是谁,又往陌生人身上重重地踢了一脚。陌生人喉咙里嘎吱有声,似乎想起什么,捋了把头发,手往脸上擦去。“你是?……”,他张口结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像张筛子,下面半截话在牙齿缝里噼哩拍拉响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往树洞外跑去,脚下一个踉跄,咽喉处一紧,眼前一黑,再也说不出话来。清晨的风从他耳朵里吹进去又吹了出来,似乎要诉说什么。很快,村里人在大树边看见他们的村长正悬挂在一根枯藤上。非常奇怪,那树藤还没有一个人高,可他们的村长却偏偏就这样吊死在上头。谁也没见到过那个陌生人。 

  村里人交头接耳了良久,埋了老村长,选出新村长,并沿村子四周劈哩啪啦放了好一晌鞭炮。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没过多久,村里的男人一个接一个迅速死去。所有的女人都成了寡妇。女人们惶恐地交换着眼神,开始逃离这座村庄。村子荒芜了。村里那口池塘也很快就干涸了。一扇石磨露出来。没过多久,石磨上渐渐地长出一小堆草,颜色也是白白的。 

  4 

  给你讲这个故事的朋友姓吕,叫吕日。过去喜欢写一些诗,后来不写了,一心一意与老婆过日子。老婆是幼儿园老师,娃娃脸,挺可爱的,但听说生活作风不好,与他未结婚之前与几个男人上过床,听说她的大腿根部还纹有一个男人的名字。你没有问他为何要娶她,不管如何问,这种问题显然是一种侮辱。 

  吕日是山里面出来的孩子,人长得挺帅,轮廓分明,就是脸有些黑,印堂老暗着。他分配得不好,九O年毕业,学中文,被分到深山里面的一所林场。林场风景很好,房子是当年建“共大”遗下的,整整齐齐两排。四周都是竹子,凤尾竹,竹杆碧绿,竹叶晶莹,林子里面是厚厚的腐殖层。你说,人在里面呆不了半晌,就会觉得有一股子彻底的幽凉泌到骨头里。吕日却表示反对,说这是死寂,令人毛骨悚然。你说,就没有过风吹竹林万籁俱静的时候吗?吕日说,我是年轻人,年轻人的血是热的,我还没到枕漱松泉的那层次。携轻风、伴明月、踞山巅,偶发清啸于云边,这确实好听,让人向往。不过,这也得先从那万花丛中走过来。山若没有人的思想的注入,没有一个返朴归真的审美态度,这山便是丑陋的山。我不喜欢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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