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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晚饭的时候,方梅告诉婶婶明天要开批斗恶霸地主韩十七的大会,并问袁老师通知你们了没有。袁老师说通知了,全校同学都参加。方梅说;会上定的只让三四年级参加,怎么又变了。袁老师说;我那里知道,是听助理员通知的。
第二天早上,全校集合,袁老师把准备好的五色小旗发给了同学,每个小旗上都写着口号,有“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共产党万岁!”“人民要翻身,地主要打倒!”“保卫土改胜果实”等。此时方梅和文教助理员陪赵区委从队例前走过,发现我在队例中,就问袁老师:“不是一二年级不参加吗?”助理员赶忙解说:我和袁老师商量也让一二年的学生受受教育,接受阶级斗争的锻炼和考验,不行就让他们回家吧!“赵区委说:‘既然来了,那就都去吧!”
那是一个深秋季节,各种庄稼都收光了。批斗会的会场设在五里东沟一个广阔的农田里,主席台是用三辆卡车临时搭起来的,参加批斗会的学生都被安排在主席台的前面。
批斗会宣布开始,恶霸地主韩十七戴着一顶纸糊的高帽,胸前挂着一个大牌被押上了主席台,“打倒恶霸地主韩十七”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紧接着苦大仇深的农民愤愤上来诉苦,其中有一个讲到他家交不起地租,韩十七逼死了他的父亲,抢走了他的姐姐,霸占了他的母亲。另有一个揭露了韩十七放高利放贷,利用天主教的活动欺骗盘剥乡邻,奸污妇女的罪行。
在几个农民诉苦之后,临时法庭庭长宣判:霸恶地主韩十七,罪大恶级,磬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立即执行枪决。会场顿时沸腾了起来,口号声、喧哗声连成一片。韩十七听到宣判后,像一条死狗被几个解放军拖到主席台后边不远的地方,砰的一声枪响,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此时会场失去了控制,人群像潮水般地向主席台涌来,坐在主席台前面的学生来不急躲避,有的被卷如了人群,有的被踩倒在脚下,我和我们班的程杰尚,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被人群涌到刑场。我们都看到了韩十七被枪决的尸体,脑盖骨揭掉了,还在汩汩流血。此时有一个人从怀里掏出馒头剥成两半,去蘸韩七十的脑浆。
看到这一幕,我吓的掉头从人群中往外挤。此时婶婶也在慌乱的人群中找我,见到我一把拉住我的手走出了人群。婶婶说:“你胆子也真大,敢到那个地方去。”我说:“是人潮把我涌到那儿的。”并告诉婶婶看到有人拿馒头蘸脑浆的事,问她有啥用?婶婶说人的脑子能治咽食病,她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人是拿人血馒头卖钱的,干这一次就够他一辈子吃的。在上中学的时候读了鲁迅的小说,里面有一个“人血馒头”的故事,才知道那是一个骗钱害人的愚昧举动。
一九九零年婶婶患了食道癌,她在病中回忆起那件“人血馒头”的事,说那个卖过“人血馒头”的人死了,他也是得的咽食病不治而亡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干不得。
蹊跷的是在科学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那人的儿子还在利用这种方式骗钱害人。有一年我回老家,此人得知我患了糖尿病,他鬼鬼祟祟地来找我,说他能治糖尿病,并且保证能治好。我问他你怎么个治法?他说吃一个小孩的牛牛就好了。我问:“这小孩的牛牛从哪里来?”他说:“这你就不能管了,只要肯花钱就行。”我问一个多少钱?他说:“要是旁人一个至少一万五千元,看你老哥的面子,出一万元就行了。”在这一问一答我回忆起婶婶说的“干这么一次就够他一辈子吃的”话是真的。我哈哈大笑:“小老弟,你真会开玩笑,科学技术发展到今天,无数医学专家还没有研究出根治糖尿病的良方,你偏说能保证治好,还给了我那么大的面子,可惜我还没有那么愚蠢,你的‘妙方’不但治不了病,反而杀生害命,害人害己,花钱进班房真能想的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一些人为了活着什么古而怪样的事都干的出来。坑蒙拐骗偷,假冒伪劣吹都是常见的事了;黑社会、蛇头、抢劫、绑票、贩毒、卖淫等犯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偷尸卖尸、剖尸卖器,甚至连贩卖活人脏器的事都能干出来。我的这个乡亲,“子承父业”也活到了和我同样大的年龄,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干过那种事,但我知道了人世残酷的一面。虽然没有买他的账,还是留他吃了饭,使他受到了应有的礼遇。
开完批斗会的下午,学校照常上课。在课间活动的时候,同学们围着那颗大槐树跑圈耍逗,突然间程杰尚昏倒在了大槐树低下,双眼圆瞪,脸色发紫,嘴唇抽动,说不出话来。袁老师很快地来到了事发现场,掐着人中急救,程杰尚还是醒不过来,就赶紧派了一个大同学去请在光明寺不远处开中药铺的韩七。
这韩七是韩十七同宗的一个侄儿,和韩十七年龄相仿,在当地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他懂些医道,在新关开着一个中药铺,还兼卖油盐酱醋、纸张杂货等;除了抓药,他还会号脉扎针;有人来看病抓药,他总是和颜悦色地问寒问暖,拉拉家常,把病人或顾客安慰一番,然后号脉处方抓药;看病的人苦是没有带钱,或是钱不够了,他总是客气地说:“先去吃药吧!等病好了再说。”实在没钱的人,他连看病和抓药的钱就全免了。
那时,一般的人家吃清油,不是像现在这样成斤成桶的买,而是用小油瓶一两二两的打。一个小漏斗对着油瓶口用提子往里灌油。人们在韩七那里打了油,刚要出店铺时韩七招手让回来,接过油瓶再给你滴几滴,买盐买醋也都是这样,把人招回来再添一点。我也常去秤盐打油,有时抓药,常被这小恩小惠感动。后来才听大人们说,这些“羊毛”都是出在羊身上。
韩七很快被请来了,说程杰尚受了惊吓,阴阳失调而昏厥。先用银针扎了人中,然后让四个人用花椒粉同时搓手心和脚心,这叫“刮痧”,程杰尚慢慢地喘出了气来,不一会像好人般地站了起来。韩七的这一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上高中时我的一个同学也发生了同样的症状,我用这个方法抢救了那个同学。
对韩七的评价,众说不一。有人说他“悬壶济世,普救众生”;有人说他“忠厚善良,善解人意”;有人说他“棉里藏针,巧有心计”;有人说他“小恩小惠,拢罗人心”。还有人说他“老谋深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文教助理员得知韩七来过学校,不但没有肯定韩七抢救人命的积极措施,反而说韩七“散布谣言,别有用心。”而更使人丈二活尚摸不着头脑的是,富有的韩七被划了富裕中农,不久文教助理员和韩七的女儿结婚了。在四清运动中韩七被定为漏划地主。正是年少不晓机关多,老来方知人心深。
就在程杰尚起身后不久,有一个同学惊恐万状地叫喊着从厕所里跑了出来,说有一个血淋淋的人躺在厕所里,袁老师和韩七到厕所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这个同学的惊叫,本来被称作鬼魂之地的光明寺又添上了迷信的色彩,紧接着有几个同学也病倒了,引起了光明寺的闹鬼风波。
于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鬼神传说:修建光明寺时,其高台下活埋了不少人,他们出来喊冤了;民国八年在光明寺聚众抗暴时被杀的人又揭杆起义了;惨死在光明寺的国民党士兵报仇了;韩十七贼心不死,躲在了光明寺。还有什么淹死鬼飞走水面,吊死鬼拖着丈二长的舌头,没头鬼提着脑袋,产死鬼抱着娃娃,想思鬼光着屁股。种种谣言传的活龙活现。一些家长不敢送孩子上学了,一些有病的同学家长请了巫婆神汉驱神捉鬼,一时迷信活动猖獗起来。
我在刑场也受了惊吓,几天来萎靡不振,韩十七的影子在我脑子忽隐忽现,在沉迷不醒中进入了梦乡:范爷那间泥草房里挂着一个小黑板,点着一个小油灯,我把“人手足刀尺”五个字写在小黑板上让没有上学的小伙伴们认读。突然范爷拿着一把刀,那刀上还淋着血,闯进来一反常态地乱砍我们,砍断了我的一个手指头,我握着被砍的手,惨叫着拼命地往外跑。我被奶奶唤醒后,原来是一个恶梦。
我的奶奶是一个迷信思想严重的人,说我做恶梦是身上不干净了,丢魂了。虽然没有请巫婆神汉降妖捉怪,还是用了一个出惊惊的办法给我逐邪招魂。她把一碗面粉用红布裹好,倒提着在我身上饶来饶去,口里不断地念着我的名字:“回来吧!回来吧!”饶了一阵,把红布打开,把碗正过来一看,那碗面粉少了月牙似的一小半,奶奶高兴地说我的灵魂回来了。闹鬼风波吓的不少同学不敢去学校上课,我也是其中之一,袁老师到各家走访,苦口婆心地开导和劝说,使学校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
其实,袁老师根本没有要求让一二年级的同学参加批斗会,而是文教助理员自作主张。照他后来的解释,是让我们从小接受阶级斗争的锻炼和考验,却事与愿违。我幼年时在范爷的熏陶下,在死人面前是胆大的人,也未经受住这种“考验”病了一场。
在我成年以后还遭受过一次死人的刺激。那是一九六四年,在甘南参加四清运动后期,我患了急性阑尾炎,工作队连夜把我送到校医院进行了手术。手术痊愈后,系领导决定我不再去甘南,仍留在医院,一面恢复身体,一面帮医护人员做一些勤杂服务工作。
那时组装矿石收音机比较盛行,校医院的一个中医自己组装了一台矿石收音机,一天晚上他想接电试听,把电源接在了一根户外的裸线上,瞬间就被电击倒了。院领导对这次事故非常重视,很快请来了兰医二院的胸腔科专家进行抢救。急救手术台就设在离触电不远的地方,我帮着围屏风、抬氧气瓶。我在手术台旁看着那个专家打开了胸腔,手捏住心脏,使劲按摩,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