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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书中,他指定要由直系亲属来继任家族连锁经营中最成功的俱乐部沉醉夜色。就因有这特殊的指定,所以如果无法找到适任者,它就只有面临被迫关闭的命运,因此负责的律师才会急急找来委托人的儿子。
假如留书并没立下这则但书,或许还可以找赫因斯兹家族的其它旁支来担起这个任务,而且相信不论找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会万分乐意接手这个重担。
尤其说到沉醉夜色这家店,虽然他对家族事业毫不关心,但也知道这是所有相关企业中经营得最成功的。
包括几位叔父和姑姑,都曾向父亲表达过强烈想经营此店的意愿,只是不幸皆遭打回票。
但不管如何,这家俱乐部是打从他还没出生就声誉卓越,而且名望一直到今天都还如日中天。
既然想维持这得来不易的荣耀,就该找个有能力和意愿的人。
偏偏……
可恶的死老头!
亚海忍不住握紧双拳,大有一副想找人发泄一下心中怨气的模样。
父亲明明知道他就是厌恶经营这种「服务业」,才会逃到大学去,并选了计算机软件工程这种和家族企业扯不上任何关系的科系,他却还……
思及此,他不由得怨叹起自己什么样的家庭不生,好死不死就生在这种有百年家族企业历史的家门里,才会想逃都逃不掉。
他搞不懂做这个行业有什么好骄傲的,但家族里除了他和两位亲兄姊外,所有的成员都似乎以此为荣。
不是说有悠久优良的传承就一定是好的。
虽然他这么认定,但泰半家族成员并不赞同他。
不过,说到继承人的资格,符合直系亲属这项条件的可不只他一人才对,但为什么在这间豪华得过火的书房里,他找不到其它熟悉的脸孔?
「我大哥呢?」他狐疑地四处张望着。
说到继承权的问题,第一个适任者也不该是他,而是那位长他五岁的哥哥。
「据可靠消息说,莫门现在正在亚马逊丛林中探险,我们这边虽然倾尽全力,但还是一直联络不上他。」中年律师平静地解释。
岂有此理!找不到也得继续努力才对,怎么一副就此放弃的样子?
不过,那个有严重流浪癖跟冒险狂的大哥,的确很可能跑得不见踪影就是。
「那我姊姊呢?」虽然大哥音讯全无,但继承权也不该轮到他头上,因为他还有个大他三岁的姊姊,而且可没玩失踪游戏的兴趣。「那死老头子的留书上,该不会注明因为她是女性,而否认她的继承权吧?」
虽然老头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但他应该不是个会拘泥于这种问题的人。
「凯罗琳丝现在正参加一项由NASA主办的太空实验,这个实验估计一共要停留在太空站中五年,今年只是第二年而已,所以无法要求她中途为了继承权的问题回地球上来。」律师再次专业地说明。
所以他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逃不掉,只好自认倒霉吗?」亚海禁不住吊高双眼。
什么跟什么呀?
就因为老哥跟老姊逃得不见踪影,他就活该被捉过来受此磨难?
「告诉你,我才不想做什么店长,更别说是这种「服务业」!老头早知道我对这行没兴趣,留这种话分明是想诓我!」
又不是唯唯诺诺的小狗,他才不想这么简单就认命。
反正只要他坚持自己的立场,也没人能强迫他顶下这个责任。
亚海瞪着眼前围绕自己的中年律师,和几位他不认识但应该是店里主管的人猛看,气势可不因人数单薄而减弱。
他的极力反抗终于让一直保持专业微笑的律师面有难色。
能继承这家肯定能名利双收的俱乐部,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怎么会有人如此不屑一顾呢?
带着这样的困惑,中年律师仍尽责地进行说服工作。
「可是您要是不继承的话,沉醉夜色很可能因没有负责人而面临强迫关闭的命运。」
「那刚好,反正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负责人。」他不在意地哼了声。
「但请您替在此工作的员工想一想,要是这间店没了,可能有超过一百个家庭将陷入困境。」
「工作再找不就有了?」
「公关们也许还好,但有不少业务员却因涉及某些商业问题,无法轻易地再找到其它工作。」
「这种事……」我也帮不上忙呀!
亚海本想这么回复,但在出口前及时吞了回去。
的确,只要他点头,牺牲他一人,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也就不会有害人失业之嫌了,可是……
「赫因斯兹先生。」眼前一名一直一言不发,但看来相当稳重成熟的壮年男子站了起来,恭敬地开口:「敝姓康沛,是沉醉夜色的经理。我知道突然要您面对这种问题是太急促了点,而且也不该勉强您接受,但还是希望您能多考虑一下,再做最终决定。」
同样西装笔挺,但比起那个开口闭口就要他答应继承,然后一副恨不得尽快结案的律师,这位三十来岁的店经理表现出来的从容与尊重,立即赢得本来一肚子火的亚海的好感。
搔搔头,他对自己先前的反应过度有些不好意思。
不管最终他愿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他都没必要气得大动肝火才是。
「我倒也不是……」话还没说完,明明什么声响都没听到,他却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门扉──
***
那是一种很清晰的震撼感。
书房内所有的人也在同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看来他们也和他有相同的感受。
和视觉同时感受到的,是一股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彷佛火山爆发时的岩浆所产生的高热存在感。
就在门口,一个有着一头彷如月色般银发,和魅惑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银眸男人正斜倚在门边。
冷艳得令人动弹不得的水银色瞳孔纯净得彷佛无机质的物体,完美地衬出那端整得让人不由得失神的无瑕容颜;连一丝表情都吝于给予的俊逸脸庞,宛如夜半绽放的曼陀罗般,散发着引人堕落的美艳。
那是一张俊美得不该存在这凡间俗世的容貌。
而且,在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的温度,围绕在他身边的气息,冰冷得彷佛高挂在天际的银月。
然而,就是这种异样的感觉,深深吸引众人的目光。
无法掩饰自己受到的冲击,亚海惊愕地睁大双眼,失礼地瞪着眼前彷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男人。
不发一言地,男人双手在胸前交叉环抱,向前一步将宽大的背部靠在门框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环视房内的人。
那是种压倒所有人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噤若寒蝉,却也同时弥漫着一种被迷惑的恍惚。
那是不矫饰的华奢,与若无其事的美丽,更甚者,是冷漠的艳丽。
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近乎中性的魔魅,注视着眼前驻足的男人,亚海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震撼。
不属于凡间的圣洁存在。
他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唾沫。
房里没有人率先从这种吊诡的氛围中清醒,也没有人移动或发出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你是没胆子接吗?」淡淡地,男人发出嘲弄般的微笑,讥诮地看着亚海。
那是低沉深远且近乎透明的音质,清澈而圣洁,却平板得教人听不出任何感情。
男人形状姣好的唇虽然微微勾起,讥讽的声音里却缺乏抑扬顿挫。
而原本冰冷到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生命气息的俊俏脸庞,在加入一丝恶意的讽笑后,总算增添了一点人类的感觉。
只是,那高洁得令人不禁轻颤的嗓音,仍是冷得教人如置身冰天雪地中。
「什么?」亚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更不确定他的话是否是针对自己而来。
「还是没信心,怕自己做不到?」男人又嘲讽地问道。
这回亚海总算回神了,但还是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刻意忽视他的反问,那一进门就夺去所有人目光的银发男人讥笑地哼了声,用着他那令在场所有人着迷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朝着眉头逐渐紧蹙的亚海道:
「只不过为了接不接任负责人这种小问题,你需要考虑这么久?」
这会儿不用他费心说明,亚海也理解到他话中的涵义了。
莫名其妙!忍无可忍地,一股怒气冲向他心头。
一个局外人知道什么?压根儿不晓得前因后果,他凭什么在旁边大放厥辞?
前一刻的恍惚简直像是骗人的一样,这一秒钟亚海的脑海里只充斥着对这个满口自以为是言语的闯入者的不满。
「这关你什么事?」他的语气不由得冲了起来。
根本是个无法体会他人感受的人,就不要在那边说得好似什么都了解似的。
那双有如水流般透明的银色眼瞳直直盯着自己,亚海抬起头来想瞪回去,却被那冷酷的眼神看得浑身打颤。
那眼神像是被放在橱窗中贩卖,穿着蕾丝边礼服洋娃娃的玻璃眼珠一般,教人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亚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紧紧地锁住,完全动弹不得。
使劲咬住牙关,他不想让这个无礼至极的擅闯者看出他的退却。
也不知在想什么,男人拨了一下自己飘散到眼前的银色发丝,忽地做出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举动──
他向他走来。
***
忍住!亚海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强迫自己停留在原地。
他不想在这一出现就惹毛自己的男人眼前退缩,虽然他越来越靠近他时,他几乎快忍不住向后退去。
唯一支撑着他,没让他在一见面就合不来的人面前示弱的,就是天生那股爱逞强的不服输心态。
平静下来!嗯,他相信自己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