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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 by 沈纯-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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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杜素心已回转过来,赶忙补救道:“原来姑娘是纪大侠的千金,失敬失敬。”她青着脸强要说些轻松的话,不但没救回场来,反而更形尴尬。杜素心转过来低下头道了声谦,旁边凌非寒已憋不住道:“素姨,你……” 
 
杜素心像是下定了决心,肃容望了凌非寒眼,又看向忍不住退离些许,也是满脸疑问的纪小棠,终于面对温沈二人道:“此事涉及凌家一桩家丑,纪大侠乃是知情人,孰我不能提及,见谅。” 
 
这言下之意就是让两人去问纪和钧,凌非寒听她这样说,也只得把问话藏在心里。杜素心见纪小棠还是不能释怀,惴惴不安的模样,低声道:“纪姑娘,你莫要生疑,当年令尊对凌家可谓多方照拂。若没有他大力帮忙,仗义疏财,恐怕凌家经此劫已家计艰难,现在也很难缓过气来。只是我想到当时之事,不免心中慌乱,还希望你莫要见怪。” 
 
纪小棠听她说得低声下气,反而觉得难过,赶紧摇头,伸手去握住杜素心的手道:“没有,我一点儿也不介意,真的!” 
 
她语气诚恳认真之极,还带着丝急切,生怕杜素心不安。听了这话,杜素心仿佛更有歉意,点头柔柔地笑道:“纪姑娘,你不介意就好……你人生的这样美,却古道热肠,跟纪大侠简直一模一样。” 
 
从小到大,有人夸奖自己容貌性情已是家常便饭。不知怎么,纪小棠却觉得这几句平平淡淡的话中,是生平没有听过的实在窝心。一时欢喜无限,又眼眶发酸,拉着杜素心的手,反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冲着对方展开如花笑靥。 
 
她们这么样你来我往,冷场的气氛又似开始活络。温惜花咳嗽了一声,道:“多谢凌公子,杜姑娘,今日失礼了。” 
 
凌非寒到了此时,也变得随性些,问道:“温大侠,听关捕头说下午你们去了冯府,不知有什么进展?我可否略尽绵力。” 
 
他一片坦诚,自觉尊称“大侠”即是敬意。却不知温惜花温公子生平什么都不怕,最怕就是有人叫他大侠——依据往日教训,但凡上口就是大侠长侠士短的,下文定没有好事。只是知道这年青人脸皮薄,又不好直言相阻。 
 
倒是纪小棠纪大小姐,才听上句就老实不客气地银铃般笑起来,指着温惜花擦眼泪道:“大、大侠……哈哈……他这个样子,哪里像大侠了?” 
 
凌非寒不知怎么的,正眼一看纪小棠就头晕脸红,糊里糊涂地也没有听明白她说的什么,一低头就此不再搭腔。他不做声,纪小棠却以为凌非寒还在为上午的事不快,心道这人原来是个大大的小气鬼,亏生了这样好的一副皮相,便在心中对凌非寒大作鬼脸。 
 
他们两人都不说话了,温惜花思量着凌家姑侄于此事牵扯甚深,又对己殷殷相待,若不据实相告也不地道,便把冯府的情形略略交待了些。只掠过了药儿一节不提,既答应了妹子不作声张,他自然要守口如瓶。说到后来,莫要说凌非寒,连杜素心也已觉此事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 
 
杜素心犹豫良久,才道:“温公子,究竟……究竟这左风盗是否和朝廷有所瓜葛?” 
 
她这问也算是用心良苦,须知寻常飞贼和朝廷鹰犬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朝廷暗地派人对凌家下手,其后深意就不止是使人惊骇,更让人惊惧了。 
 
六道目光期盼地望过来,温惜花却直摇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很想说他们毫无牵扯,却并无十分的把握。” 
 
他这样讲,即是也这么样怀疑过。凌非寒和杜素心的脸色都沉重起来,纪小棠对着关节懵懵懂懂,又觉凝重,不敢轻易相问。 
 
温惜花展颜,笑嘻嘻地道:“你们也莫要愁眉苦脸,虽则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八分总还是有的。左风盗前后四次出现江湖,前三回都是百姓人家,只这回捅了马蜂窝——这趟混水,不论谁人去踩,左右都是一身泥。” 
 
凌非寒神情微微缓和,又道:“可是这案子这么没头没尾,温……温公子打算怎样查起?” 
 
温惜花眨眨眼,笑道:“谁说没头没尾?” 
 
凌非寒一怔,只听温惜花已悠然道:“凡事必有因果,这左风盗的头,乃是在夔州;至于尾巴嘛,”他轻笑出声,道:“尾巴……能不能抓得住,就看今次我们谁人更高明了。” 
 
杜素心微诧道:“温公子莫非要从夔州查起?” 
 
温惜花但笑未答,许久没有开腔的沈白聿已淡然道:“十年流水光阴,即便有什么线索也已模糊,何况……”温惜花笑眯眯地接口下去,道:“何况分明有一户全是人证活口,距今时日又短……” 
 
纪小棠已全然明白过来,凌非寒也是恍然大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齐齐道:“潭州彭家!”两人说完,都有些错愕,又同时去瞅对方,一望之下又同时觉得不好意思想脸红,最后只得同时转了头,做若无其事状。 
 
杜素心尚没注意这些小儿女态,点头苦笑道:“不错,仔细想想,左风盗出手四次,只有朵云坊最少血光之灾。那彭老板却是大大识相的聪明人,知道舍财救命的道理。” 
 
温惜花微笑道:“天下间这样的聪明人已然不多,不过若非有这样的人,那这日子实在无趣得多了。” 
 
凌非寒对此大感兴趣,道:“温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温惜花道:“明早,快马加鞭,两日内可打个来回。” 
 
他言下之意乃是不希望有人拖累了行程,这下不止凌非寒,连原本也想跟去凑热闹的纪小棠也露出大失所望的神气,不禁埋怨道:“这么赶做什么?” 
 
说到这里,沈白聿就想发笑,温惜花摸着额头嘿嘿一笑,道:“因为只得十天。” 
 
见三人不解,温惜花只好指着自己道:“——谁叫我夸下海口,答应了人要在十天之内破案?” 
 
纪小棠瞪大眼睛道:“十天?!你真的能在十天里就破案吗?” 
 
温惜花只管嘻嘻笑,笑得众人发毛,才得意道:“自然是会破的。”还没等纪小棠升起似崇拜,已大笑出声,道:“若是十天之期案子没破,牛皮也吹破了。” 
 
******* 
 
告辞凌非寒杜素心从别情水结帐出来,温惜花好说歹说劝走纪小棠,约了明日一早让她来找沈白聿。温惜花看着她的背影直叹道:“小白,今次……” 
 
沈白聿淡淡地道:“我明白,你一个人比我要快得多。这边可以查的事,我自会着手。倒是你什么时候打定主意去潭州?” 
 
温惜花微微笑道:“见到凌非寒他们的时候。” 
 
沈白聿思虑一转,已然明白,道:“不错,若是他们没有来到这里,定该去江陵。其实现在看来,潭州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温惜花忽然笑嘻嘻地道:“不知幸也不幸,江陵一夜的知情人竟全在定阳。” 
 
沈白聿道:“想从纪和钧口里撬出什么可不容易。现在跟你说也无妨了,七年前他将要金盆洗手时,我曾见过棠姐,当时她容颜萧瑟,却无怨憎。” 
 
止这一点,已和当年传闻不符,温惜花即刻来了精神,道:“棠姐说了什么?” 
 
沈白聿摇头,道:“她也没有多提,只有一句我始终记得,说到有人感叹武林盟主金盆洗手,从此江湖又添腥风血雨。棠姐便冷笑道:江湖哪一日少得了风雨,只恨的是有人身犹未干,却忙着竖牌坊,尚以为自己遍体的血迹世人见不到。” 
 
温惜花将这句话想了半天,道:“这么说,七年前纪和钧去查左风盗之时,其中定有极大的内情……”他话没有说完,两人几乎同时想起方才杜素心惊怖的神色,忽觉心寒。 
 
深深呼出口气,沈白聿缓缓地道:“即便纪和钧真的隐瞒了什么,只要与此案有关,他已不可置身事外了。” 
 
说说走走,醉花楼出现在前方,依旧是花红柳绿,灯火通明,远远就听见姑娘们迎来送往的调笑声。温惜花拉了沈白聿去找花欺欺,才往后院走了几步,就看见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簇拥了个船娘打扮的女子出来,一路上言笑嘤嘤,娇声不断。 
 
其中个黄衣的俏姑娘道:“三娘子,上回你带来的一品堂香粉,下次也给我买点儿。” 
 
另有两个姑娘就齐声接口,道:“我们也要!上回你就给花老板带那么一盒,她又老不爱用,全给了染青姐,把我们眼红死了。” 
 
这下七嘴八舌,这个要胭脂,那个要香包,硬生生在走廊上闹成一片,迎来多少人侧目。那被唤作三娘子的女子,虽打扮寻常,又不施粉黛,却也算妩媚丰饶,朗声笑道:“哎唷我的姑娘们,你们饶了我罢,这么叽叽喳喳个个都跟麻雀似的,我怎么记得下!” 
 
就有姑娘哧哧笑,道:“秋三娘说的哪里话,这沅江上下谁不知你是出了名的精明一世,莫要说什么湘水帮臭水帮对你是服服帖帖,就连官府衙门也不敢动你半分。” 
 
三娘子笑也不是笑,骂也不是骂,却去拧那姑娘的面颊,哼道:“亏你还是风月场里打滚的粉头班,说话也不知轻重!什么官府衙门的,不过是我那死去的男人也大小算个班头,三湘地界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卖我几分面子。至于湘水帮嘛……哼,那又算什么东西了,想服帖老娘,给我倒洗脚水我还显他们手不干净呢。” 
 
那姑娘见她动气,就撒娇扮痴地缠上来,道:“好三娘,算我说错,饶了我这回罢。” 
 
三娘子噗哧出声嫣然一笑,道:“嘿,你这招冲那些银子烧的白眼狼使去,跟我对什么眼儿啊!” 
 
这么说说笑笑就迎上来,温惜花和沈白聿避到旁边等她们过去。他二人原就醒目,一群姑娘直朝他们又是抛媚眼,又是咬耳朵,又是跺脚,笑声阵阵,不可自抑。三娘子跟着眼尾余风横扫过来,两人被她刀也似的目光一看,心下都是微凛:这打扮普通的船娘,好毒的一双眼。 
 
不免朝三娘子多看了两眼,却引来她宛然一笑,这脂粉阵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花欺欺闺阁房门大开,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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