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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那声巨响,就是王清正从洞窟入口处摔下来的时候发出来的,他腰间还系着半截绳子,见我们三个都在,立刻爬起身来对着洞口喊:“他们都在这里,暂时安全了,快把刘猛放下来。”
他一起身,露出一一大片血红的前襟。我心说胖子这一下也太黑了,弄出这么多血。正要上前扶住王大少爷,没想到他摆了摆手,对我们说:“血是刘猛的。”
胖子搁下铲子问:“怎么,秃瓢受伤了?”
王大少用手背抹了一下脸,擦了一把血:“他替我挡了一刀。那些亚马孙野人攻上山来了。”
这时,洞口传来了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我让大家先准备好东西,先把秃瓢接下来再说。
我、胖子和秦四眼走了之后没多久,大批莫瑞克野人就带着武器冲上了马里克巢穴,王少他们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公然冒犯圣山,秃瓢为了这事还差点儿和林芳打起来,说野人根本没把这座荒山放在眼里,一切都是她编造的谎话,是故意把我们往绝路上引,动机不纯。林芳当然不服气,就在两人争吵的工夫里,十几个壮硕的野人已经冲到了我们安扎在石岩下的帐篷外面。刘秃瓢为了掩护王大少爷撤退,硬是挨了对方一刀,石刀不比一般铁器,刀面虽然钝,杀伤力却不少,一刀下去,秃瓢被砍得皮开肉裂,鲜血直下。王清正给喷了一身的血,当场就蒙了。好在林芳反应及时,一连开了好几枪,打死了五六个带头的野人勇士,这才把局面暂时控制住,为撤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因为失去了意识的原因,想把秃瓢顺利接到洞里的行动变得困难重重。洞窟入口呈直筒型,宽度有限,直径不超过半米,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竖直进入,我们在下面不知道林芳是如何为秃瓢捆绑绳索的,生怕他被拦腰捆住了半截身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下降的过程中,必定会磕碰在四壁的岩石上,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切肉断骨,甚至有性命之忧。胖子说:“要不然,我先爬上去,再把他背下来。好过拿命赌他的运气。”
我说:“先不说洞宽能不能同时容纳你们两个大男人,光是爬上去,少说也要个把钟头。即使你真能爬上去,估计也只有给秃瓢和林姑娘收尸的份儿。”
任凭现代化的火器再厉害,子弹总有耗光的时候,敌人又是四面围攻,单凭林芳一个人想要在毫无遮蔽的山头上坚持一个钟头,那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唯有让他们两个先下到洞里与我们会合,避开克瑞莫人大举进攻的锋芒才行。只是我实在想不通,视马里克巢穴为圣地的克瑞莫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冲上山来,难道是族中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使得他们宁愿违背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训,也要闯一闯这座克瑞莫巫医的群葬地?
“底下的人接着点儿,秃瓢晕过去了。”洞口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都知道这是林芳的信号,我和胖子四手交替,握成了一个井字形的人梯,然后把我们这些人中身子骨最轻的秦四眼抬了上去,他整个人成一条直线,被我们送入了洞窟的瓶颈口。
王少在衣襟上插着手电,蹲在一旁准备缝线、包扎用的急救物品。
四眼在洞里几次又喊又叫,显然是秃瓢在下降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不一会儿的工夫,我感觉到手上的重量忽然沉了好几分,知道这是秃瓢已经顺利地被放了下来,我和胖子数了个“一、二、三”同时缓缓下蹲,将秦四眼和他接住的秃瓢放了下来。四眼在狭窄的瓶颈里闷了一身汗,下来之后两腿发抖。我接过秃瓢一看,好家伙,原本油光光的大脑袋,此刻成了一个血葫芦。眼睛鼻子都分辨不清楚,只知道再不给他止血,铁定以身殉职去黄泉路上给王家老头子开路。
王家大少平日虽然嚣张跋扈,此刻见到朝夕相处的刘猛被人砍成了血葫芦,手底下竟然有些颤抖,拿出缝衣针来回比画了好几次,死活下不去手。我一把夺过针线,把他挤到一边。我用刚从克瑞莫巫医身上扯下来的裹尸毯在地上简单地铺了一下,然后叮嘱胖子去洞口守着,先把林芳接下来,然后盯在入口处,千万不能让克瑞莫人乘机摸进来。胖子满口答应,然后跑到洞口喊道:“林家妹子,你别害怕,赶紧下来吧。你家胖哥我接着你。”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搞对象。”胖子两手向上,伸进洞窟的瓶颈口等着林芳,然后对我说:“越是在困难的时刻,越是能体现我的一片真情。日后我们组成了革命家庭,老胡你可千万记得要来喝一杯。”
胖子这一搅合,连忙着给我打手电的秦四眼都跟着扑哧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可不要紧,我手上的缝衣针顿时插偏了地方,疼的秃瓢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王家大少爷端起机枪要扫我,我急忙把针拔了出来:“你不要太激动,这是我们中国古老的针灸疗法,你看他不是醒过来了吗?”
秃瓢在剧痛之下睁开了双眼,按着太阳穴咝咝直叫。我和王少两个人联手才把他按住。
“胡八一,你这个王八蛋,你他妈的是故意的。这笔账小爷我记下了,回头再跟你算!”
我一边给秃瓢缝合伤口,一边对小王八说:“大少爷,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知道现在的情况叫什么吗?瓮中捉鳖。人家不说放火,一把烟就能把我们熏死在里边。你要是想秋后算账,就乖乖地配合我,先把你家保膘的头给缝上。”
王正清还算懂得轻重缓急,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按我说的从包里取了一些抗生素给秃瓢打了几针。慢慢地,秃瓢的神智开始恢复,他看见王少在边上眼圈泛红,立刻安慰他说这些都是小意思,不碍事。我看胖子那边许久没有反应,就问他:“二师弟,你到底背着媳妇了没有?”
胖子嗡嗡的声音从洞窟里传来:“脖子都仰酸了,还是没动静。我媳妇她莫不是叫妖怪掳上山做了压寨夫人。这可怎么办?哎老胡!要不你过来搭把手,让我上去瞧瞧。”
我一听情况有异就对胖子说:“林芳不是那么容易出岔子的人,你先出来透透气,我去盯着洞口。”
胖子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卡死在洞口,我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了出来。我说幸好林芳还没下来,要不然,你们两个可就真成了亡命鸳鸯。躺在地上的秃瓢挥动起手臂,挣扎着要站起来,王少急忙去扶他,没想到秃瓢上来就夺了他的步枪,冲到洞口一阵乱扫,大量的碎石从四壁上剥落下来,一时间洞窟里弥漫起呛人的白色的粉尘。我一边咳嗽,一边从后面抱住了秃瓢,要把他手中的枪夺回来,没想到他左摇右晃不住地反抗:“不能让她下来,我知道她是谁,我知道她……”
秃瓢的神色极度惊慌,我从来没见过他有过如此激动的反应,可手下一点儿也不敢松懈,生怕他挣脱之后又到处乱开枪。此时洞窟里的人除了咳嗽就是骂娘,我们头顶上的洞窟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胖子只当是林芳下来,站起来要接。没曾想人还没到洞口,一件黑色的物体轰然落地,从高高的洞窟口笔直地摔落在众人眼前。
秦四眼举起电筒一照,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住了呼吸,落在我们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具被拆的筋骨分离、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离洞口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那具尸体从近百米高的洞口直接摔落下来,身体早就在磨擦中被四壁锋利的岩石刮蹭得不成人形,最叫人头皮发麻的要数暴露在皮肉外的断骨,特别是依稀能分辨出的腿骨,只剩半截皮肉连着,其他部分悉数断裂,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在向我们招手,王少当场发出一阵干呕声。随即又有一道黑影从洞口直直地落了下来,那个人的腰背弓成弧形,手脚在地上轻轻一碰,如同黑暗中的猎豹,着地之后先是就地打了几个滚,然后才缓慢地抬起了上身。
秃瓢一看来者是林芳,不等她站稳,抄起步枪一杆子砸了上去。我站在洞口处,正好位于两人中间,也管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一把抱住了秃瓢,然后对胖子说:“快把她扶到边上去,守住洞口。”秃瓢瞪着一双虎眼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指着林芳大喊:“我见过她!”
林芳也不与他多话,抬头望向洞顶:“他们人太多了,我顶不住。你们的弹药还剩多少?”
这时我们头顶上的洞口又传来一阵猛烈地抖动,我仰身一看,隐约能看见一些漆黑的人影,知道克瑞莫土著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也就不再追究林芳和秃瓢在上边的时候到底有过什么过节,只想着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我将大家手中的武器一汇总,两条步枪三支手枪,弹药还剩百十来发。正面突围显然是痴人说梦,唯有从洞中另辟蹊径才能有一线生机。
秃瓢因为过度激动,再度昏迷。林芳和胖子守在洞口,时不时地放上几枪,想把堵在洞口的土著吓退。土著人深知火枪的厉害,一时间也不急着下来送死,只是趁着空隙丢一些石块长箭下来,唯一让我庆幸的是,大概是害怕殃及池鱼,他们并没有采用火攻的策略,要不然,任凭我们有几条命,一把大火下来,谁都跑不了。
“掌柜的,老这么耗下去,咱们耽误不起啊!”四眼对我说,“弹药总有用光的时候,咱们的储备粮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星期的量,最缺的是水。咱们五个人再加一个伤员,怎么算也熬不了十天。”
胖子连续被两块大石头砸中了脑袋,此刻火气正旺,明知道没用,还是端起步枪,突突突地朝着头顶上的入口处一通乱扫。我对他说:“你先去一边休息,让四眼给你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咱们弹药有限,不能做无谓的浪费。你沉住点儿气,别叫一群野人给撩拨了。”
胖子头上肿了两个大包,又被不断掉落的碎石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