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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朱谕,是谁的?”
“皇上才能下朱谕!”
“向尚书,”江彬不悦,“你可不能在这上面挑眼儿。”
“没有法子!”向秀作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们职掌律法的,不能不作推敲;一字出入,往往就是生死出入。”
“那么,你扣皇上的朱谕— ”
“不!”向秀打断他的话说,“江将军,这个‘扣’字,请你收回。我怎么能扣皇上的朱谕?”
“好!还给我!”
“这又不便奉还,事情没有办完,我得奏复了才能结案。”
“奇怪了!”江彬终于翻脸了,“向秀,你什么意思,你要复奏,是你的事,扣着皇上给我的朱谕不还我,你也欺人太甚了!”
“哼!”向秀平时很受江彬的气,这时忍不住一下子爆发,“江彬,我告诉你,杀赵之静是成全你,等于替你灭口。为了顾全大局,有心不作进一步追究,是希望你有所警惕,善保富贵!谁知道你还是这样子跋扈不驯,真是岂有此理!我再告诉你,朱谕是何等神圣,应该如何尊敬,你随随便便派个人就拿了来,是大不敬!你要严参向秀,我还要严参江彬呢!倒要看看,谁参得过谁!”
江彬从得宠以来,何曾受人如此痛斥过?气得脸色发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秀余怒未息,向上一指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朱谕就供在上面;你要拿,你自己去拿。”
江彬一看向秀脚步站得很稳,不由得有些气馁;心想,今天自己“轻敌”,失于冒昧:再闹下去,没有好处。于是找个借口,冷笑一声说:“好!我今天还有事,没有工夫跟你争。放着你我不死,总有一天跟你算帐!”
说完,大步而去。向秀也不送他,管自己定一定神,思索如何处置此事。
就在这时候,乔宇来拜访,一见了面,第一句话就说:“向公,向公,今天我服了你了!”
“你是指我跟江彬冲突那件事?”
“是啊!我是到了你这里来才听说的!好痛快#####不过— ”乔宇忽然发愁了。
乔宇是替向秀担心。江彬这一次受了如此一番挫折,必不甘心;会想尽恶毒的手段来报复,使得向秀防不胜防。
“老兄的关切,心感之至。我自己当然也想过,得罪了江彬,会有什么后果。”向秀笑笑说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这表示向秀想得很深,充其量一死,而死不足畏。这样的气概与忠于职守的决心,乔宇当然很佩服;但亦更为担心,怕向秀既然是这样存心,行事更无顾忌,最后终于;为江彬所陷害。求仁得仁,在他本人或许不以为憾,而为国家却不能不珍惜人才,为公道更不能不防江彬的阴谋。
因而不免谆谆相劝,劝他也要耍要手腕。守正不阿的宗旨,不容迷失;而守有守法,总以圆滑为主。
“老兄的指教,完全出于爱护之心,我一定听劝,勉力去学圆滑的手段。不过,我亦有一言奉劝,老兄善为人谋,自谋亦不可疏忽!照我看,江彬最痛恨的人,我还只算第二!”
“是!”乔宇答说,“第一我是当仁不让!不过请不必担心;叨在知交,说句老实话,应付小人的花样,我懂得多。”
“只不可掉以轻心!”
“敬闻尊教。”乔宇答说,“此后还要多取联络。”
“那当然。如有什么消息,或者为难之时,我一定首先向老兄来请教。”
乔宇的来意,就是希望向秀就这么一句话。目的既达,欣然告辞。到晚来在灯下盘算,外有向秀,内有张永,同心协力,随时呼应,对付江彬,可以不愁了。
※ ※ ※
三更时分,蒲海细雨,乔宇正在批阅一件裁减冗滥京军及边军,节减巨额军饷的计划,忽然后面窗户洞开,砰然一声,接着是一股峭利的寒风扑了进来,让乔宇打了个寒噤。
有个小书僮,抱膝打盹,竟未惊醒。乔宇不忍唤醒他,自己去关好了后面的窗户,等转过身来,不由得一惊,只见书桌旁边,站着一个瘦高身材的汉子,一身玄色夜行衣靠;头上裹一顶玄色头布,布梢从后往前绕过,遮掩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很大的眼睛。更触目的是,他手里的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一惊之下,乔宇身子向后缩了两步,定定神问道:“你是谁?”
“你别问!”那人由于布巾遮着嘴,发音不甚清晰,但还能听得出是本地口音。
“你要干什么?”
“要你的命!”
“喔,”乔宇很轻松地笑了,“这容易。乔宇不是贪生惜命的人。从去年年底以来,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那蒙面人似乎对这句话很注意,双目灼灼地问:“怎么说是去年年底以来?”
“那你就不必问了!”乔宇也觉得此人有异,既然受人指使来行刺,取命就是,何必多问?这样一转念,不由得便说:“你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沉吟了一下,很快地将巾梢往后一甩,说道:“有何不可!”
露出来的真面目,倒是相貌堂堂,狮鼻海口,配上他那浓眉大眼,高挑身材,着实威武;乔宇心有好感,便即摆一摆手说:“且坐了谈!”
“不必!你只说,何以去年年底以来,你反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乔宇心想,他坚持要知道其中的缘故,必有道理在内,不妨跟他说了实话,看他是何态度,即可打破那个他为何要问这件事的疑团。因而答说:“去年年底,皇上驾临南京,有一班奸臣,假传上谕,作威作福;从那时起,我就只当我这条命是跟人借来的,随时可以交还的了!”
那人紧闭着嘴,直瞪着乔宇看,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弄清楚他这几句话是真是假似的。乔宇当然不会被他的目光吓倒,径自坐下来,身子向后一仰,摆出一副听天由命、泰然自若的姿态。
“乔尚书,你说,奸臣是谁?”
只一听他改了称呼,就等于是性命可保的宣示;若是常人自然喜不胜言,不暇多想,但乔宇不同。此时他心里反而格外有警惕,不为别的,在向秀面前夸口,等于表示,遇到任何危难,皆能应付裕如。倘或一见死中得活,便唯命是听,乖乖地直言相答,则又与常人何异?
这样想着,决定先攻对方的“弱点”,他说:“你如果来取我的性命,自不必多说,如今你既称我为乔尚书,你就应该懂得朝廷的体制,见长者的道理。”
“怎么?”那人有点光火,“叫你一声乔尚书倒叫坏了?”
“不是叫坏了,是叫错了!”乔宇慢条斯理地答说,“你不叫我乔尚书,我当你刺客,懒得跟你多说;你叫我乔尚书,是要讲礼,我不能马虎。”
那人愣住了,一股闷气的样子;然后顿一顿足,低声自语:“他妈的,搞窝囊了!”
这是自责,乔宇当然听得出来;站起身来,在书僮头上打了一掌:“起来,起来!有客来了,还不起来沏茶!”
“啊,啊!”小书僮一面扶壁而起,一面答说:“有茶,有茶。”
“阿利,”乔宇又吩咐小书僮,“你看看去,有酒带两瓶来。”
“老爷要喝酒?”阿利揉着眼说,“我去告诉小厨房。”
“不要!”乔宇用威严而平静的声音说:“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阿利一抬头,吓得将余的睡意一扫而空!因为他发现室中另外有人,而那一身服饰,却又从未见过;加以来客的脸色,并不和善,所以吓得发愣,两条腿瑟瑟地发抖了。
“别怕!”乔宇安慰他说,“是老爷的朋友。你去端菜。端酒来,别告诉人。”
阿利亦颇乖巧,听乔宇这样说,料知是关系极重的事。他答应着起脚步,悄悄儿出门而去。
“你有话可以说了!如果要动手,这也是你的机会。”
那个人颇有手足无措之感。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蓦地里一跺足,等乔宇受惊注视时,那人已寂然无声地出现在窗台上了。
乔宇恍然大悟,“你是‘没影儿’不是?”他问。
“不必多问,反正乔尚书的命大。”
说完,便即飞身出窗,但乔宇是有准备的,知道此人可能会虎头蛇尾而去,但要想硬拉他,是件不可能的事。唯一能降服他的,只是诚意。
于是他不暇思索地说:“‘没影儿’你别怕,我不会派人捉你。”
没影儿听见这话,又勃然作色了,“好罢,”他说,“我就下来,看你派人来抓我!”
“我乔宇不会!”
等他的话一完,没影儿已下了地,站在乔宇面前,说道:“乔尚书,你派人来抓我!”
“言重!言重!”乔宇指一指椅子,很客气地说:“请坐!”
没影儿果然坐了下来,眼睛望着乔宇,颇有困惑的神情;而乔宇却慢条斯理地剥着指甲,句言不发。
就这时候,阿利端了茶来,另外还有酒,两只酒杯,一大盘下酒的干果,问乔宇说:“老爷,酒摆在哪里?”
“就这里好了。”
于是阿利将酒摆在没影儿坐位旁边的茶几上,看了这个不速之客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你随意!”乔宇说,一面自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如果有话,不妨直说。”
“我还有什么话?我不想遇见乔尚书,是这么一个人!”
原来没影儿是个血性过人的侠盗,专门劫富济贫,爱打不平。他此来既非江彬的指吏,亦非为赵之静报仇——他欠赵之静一个情,许了人家,任凭所令,做一件他能做得到的事,作为报答,从此还清了情债;并没有再来刺死乔宇,为赵之静报仇的必要。
“然则,壮士此来的目的,究竟何在呢?”乔宇听他说明经过以后,这样相问。
“惭愧之至,我是误听人言。”
他是错信了赵之静的话,以为乔宇是个阴险小人,与江彬不合,只是争权而已。后来又听得乔宇从江彬的箭壶中找出一串假钥匙,明明是栽赃的花样,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