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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赶上的,老板。我发誓,要把他们抓起来……他和他女人,既然他们是一对。”
“确实,他们是一对。只是……”
“只是……?”
堂路易等他坐好,发动起马达,才说:
“只是,小伙计,你别吓着了那个女的。”
“为什么?”
“你知道她是谁?有没有逮捕证?”
“没有。”
“那么,还是让我们安静为好。”
“然而……”
“你再说一句,亚历山大,我就请你下车。你想抓谁就抓谁好了。”
马泽鲁不说话了。再说,车子开得那么快,他马上也没有心思还嘴了。他怕出事,一门心思观察着路上,报告有什么障碍。
两边的树一闪就过去了。头上,树叶有节奏地响着。夜间出来的野兽在车灯照耀下狂奔。
马泽鲁斗胆讲一句:
“用不着开这么快,我们也可以赶在他们前面。”
汽车一下又加了速。他只好闭嘴。
汽车驶过一座座村庄、一块块平原、一道道山岭。突然,黑暗之中,现出一片灯的海洋。一座大城市出现在眼前。芒斯到了。
“亚历山大,你知道车站在哪儿?”
“知道,老板,向右转,然后笔直开。”
其实,他们应该往左转。他们在大街小巷拐了七八分钟以后,才打听到火车站在相反的方向。当汽车在火车站前停住时,火车一声呼啸,驶进了车站。
堂路易跳下汽车,冲进大厅,发现大门关了,就去开门。车站职员拖住他。他使劲挣脱出来,冲到月台上。
火车就要开动了。有两个车厢离得老远。列车员关上了最后一个车厢的门。他攀着铜把手,一个一个车厢看过来。
“先生,您的票!……您没有票!……”一个职员气急败坏地追着他喊……
堂路易继续冒着危险,跳上踏板,透过玻璃往车厢里看,推开窗前可能碍事的人,只要发现那两个罪犯,就准备冲进去。
最后几节车厢,他没有发现他们。火车开动了。突然,他大叫一声。他们在那上面,两个人都在,单独在一个车厢!他看见他们了!他们在上面!弗洛朗斯躺在长椅上,头靠着加斯通·索弗朗的肩膀。索弗朗两手搂着姑娘,低头向着她!
佩雷纳怒不可遏,扯开铜闩,抓住门把手。
就在这时,他被怒气冲冲的职员和马泽鲁拖住,失去了平衡。马泽鲁声嘶力竭地劝道:
“老板,您发疯了,要被压死的。”
“笨蛋!”堂路易咆哮道……“是他们……放开我……”
一节节车厢从他们面前驶过。堂路易还想跳上去。可是两人死死揪住他。一些送货人也帮着拖住他。站长跑过来。火车走远了。
“白痴!”他骂道,“笨蛋!一群傻瓜!你们就不能把手松了?啊!我凭上帝起誓!……”
他左手一拳打翻了铁路职员,右手一拳打倒马泽鲁,挣脱送货人和站长的拖拽,冲到行李房,跳过一堆堆行李、箱子,来到站外。
“啊!大蠢虫!”他看到马泽鲁把发动机熄了火,不禁咬牙切齿怒骂道,“只要有机会,他准干蠢事。”
堂路易白天车就开得飞快,这会儿开车,快得叫人头晕。真像一股龙卷风从芒斯郊外掠过,冲向大路。他只有一个想法,一个目的:要赶在两个罪犯之前,赶到下一站沙特尔站,要扑上车掐住索弗朗的脖子。他只想着这件事:紧紧地掐住,让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情人在他两只铁掌之下喘不过气来。
“她的情人!……她的情人!……”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是啊,这一下,什么事情都说通了。他们两个结成伙,害那个同伙玛丽—安娜·弗维尔,让那不幸女人独自为他们一连串暴行付出代价。甚至她是他们的同谋吗?谁知道呢?谁知道这对恶魔除掉弗维尔工程师父子之后,会不会设下阴谋,除掉玛丽—安娜这拦在他们与莫宁顿遗产之间的最后一个障碍呢?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难道一切案情都与这假设不合?难道那份日程表不是在弗洛朗斯的一本书里发现的?难道事实没有证实,信是由弗洛朗斯递送的?……但那几封信不也指控了加斯通·索弗朗?但那算什么!他反正不爱玛丽—安娜了,而弗洛朗斯……弗洛朗斯爱他……她是他的同谋、帮凶、出主意的人,她将与他一起生活,将享受他的财富……当然,她有时假装为玛丽—安娜说话……可那是做戏!或者,她想到她把情敌害到这个地步,想到那不幸女人先前的命运,而觉得内疚、惊慌!……可她爱索弗朗。她要无情地、不懈地把斗争进行下去。正是为此她才要杀我。
她怕我看破案情……她憎恶我……仇恨我。”
在马达轰鸣声中,在迎面而来的树木的呼啸声中,他断断续续地嗫嚅着什么。想到那两个情男情女,如胶似漆地勾搭在一起,他就嫉恨得直叫。他要报仇。在他那狂热的脑子里,第一次隐隐出现了杀人的意愿。
“他妈的,”他突然骂道:“马达打不着火了。马泽鲁!马泽鲁!”
“咹!怎么?老板,您知道我在这儿?”马泽鲁从暗处一下冒出来,大声叫道。
“混蛋!你以为随便哪个蠢虫攀上我的车,我都不知道?你坐在那儿很舒服吧?”
“受刑哩。我一身都在发抖。”
“活该。让你受点教训。你说,你是在哪儿买的汽油?”
“食品杂货店。”
“那是个奸商。汽油里掺了东西。火花塞堵塞了。”
“您能肯定?”
“你没听见吗,白痴,那打不着火的声音?”
的确,汽车似乎过一阵就迟疑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堂路易加大速度。下坡的时候,汽车好像直往深渊里冲。一盏前灯熄灭了。另一盏也不似平时那么亮。不过堂路易的狂热并不因此稍减。
又有一阵打不上火,汽车又是一阵踌躇。接着又轰轰地响起来,似乎马达在努力尽职。接下来,是突然一下,马达熄火了,再也发动不起来。汽车恹恹无力地停在路上,抛锚了。
“妈的!”堂路易骂道,“在这儿抛了错。唉!真是倒楣透顶!”
“别泄气,老板。会修好的。顶多是在沙特尔抓不到索弗朗吧,反正在巴黎也要把他逮住的。”
“大笨蛋!修好要一个钟头哩!再说,修好又怎么样,又会堵住的。人家卖给你的不是汽油,是渣滓!”
他们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除了夜空闪烁的几颗星星,再没有别的亮光。
堂路易气得直跺脚,恨不得一脚把汽车踹烂,恨不得……
借用倒楣的警察队长的话,现在是该他来当“出气筒”了。堂路易揪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撼,一顿臭骂,最后,把他推倒在斜坡上,断断续续地,一会儿痛心疾首,一会儿仇恨满腔地说:
“马泽鲁,你明白吗?这一切,都是她,索弗朗的同伴干的。我马上把这些告诉你,因为我怕自己改变主意……是的,我是很卑怯……可她的模样那么端庄……眼睛那么纯真。可确实是她,马泽鲁……她住在我公馆里……你记住她的姓名;弗洛朗斯·勒瓦瑟……你会逮住她的,对吗?我哩,我做不到……我一见到她就失去了勇气。……因为我从没爱过……别的女人……别的女人……没有。连一时的心血来潮……甚至也没有……过去我记得也没有!……而弗洛朗斯……得把她抓起来,马泽鲁……让我不再见她那双眼睛。……它们让我心里发烧……它们是毒药。你要不帮我的忙,我会像对待多洛雷一样杀了她……要不然她就会杀了我……要不然……唉!我现在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她爱的是另一个男人……是索弗朗……啊!那帮歹徒,他们杀了弗维尔、他儿子、朗热诺老头,还有仓库里那两个吊死的……还有柯斯莫·莫宁顿、韦罗,以及别的人……这是一群恶魔……尤其是她……你要是看见她那双眼睛……”
他声音很低,马泽鲁勉强听清楚。堵在心头的话说出来后,这个如此有精力,如此有自制力的人,仿佛一下给悲观失望击倒了。
“好啦,老板,”马泽鲁站起来,说,“这都是装出来的……女人惯会耍的花招……我知道……女人都会来这一套……马泽鲁夫人……上帝呵,是的,您不在国内的时候,我结了婚。唉!马泽鲁夫人不像她应该的那样贤惠,我吃了不少苦……马泽鲁夫人……不过,老板,我会说给您听的,告诉您马泽鲁夫人是如何给我补偿的。”
他轻轻地把堂路易拉到汽车上,让他坐在后座。
“老板,休息一下……夜里不太冷,披盖的东西也有……明早,碰到头一个农民,我就请他去附近城里找我们需要的东西……还有吃的。我都饿死了。事情会好好解决的……对女人好办得很……只要把她们撵走就行了……除非她们先下手为强……马泽鲁夫人就……”
堂路易大概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马泽鲁夫人后来怎么样了。最猛烈的发作过后,必然引来深沉的睡眠。他几乎立即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早上七点,马泽鲁就叫了一个骑自行车去沙特尔的人帮着办事。
到九点钟,汽车又发动了。
堂路易恢复了冷静。他对马泽鲁说:
“昨夜我说了许多傻话。我并不后悔。不,我有义务尽一切努力救出弗维尔夫人,抓住真正的罪犯。只是,这任务只应该由我一个人去完成。我跟你发誓,我决不会不尽责任的。今晚,我就要叫弗洛朗斯·勒瓦瑟在拘留所过夜。”
“老板,我帮您。”马泽鲁说,声音有点异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要是碰了她的一根头发,我就打断你的骨头。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板。”
“因此,你给我安静待着就是。”
他的火气慢慢又上来了,把车开得飞快。马泽鲁觉得,他仿佛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汽车火流星似的驶过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