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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监忍不住微微一笑,说:“怎么,信还需要补充说明?尽管还没出事我们也打开看看吧。”
总监一面说,一面剪断小绳,打开包装纸,只见里面包着一个小纸盒,一个药房用的纸盒,又旧又脏。
他揭开盒盖。
里面衬着几层棉花,也是脏兮兮的。中间放着半块巧克力。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监奇怪地说。
他拿起这块巧克力细细打量,才明白这有点发软的巧克力的特殊之处和韦罗保存它的缘故。这块巧克力上下都有明显的齿痕。咬人有两三毫米深,形状和齿宽各不相同,上齿四个,下齿五个,各不相混。德斯马利翁先生低头沉思,在屋里踱了几分钟,喃喃道:
“真怪。这个谜,我一定要解开……这张白纸,这些齿痕……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他不愿在这个谜上耽搁太久。反正谜底迟早要解开的,既然韦罗就在警察总署,或就在附近。于是他吩咐秘书:
“那几位先生,不能让他们久候了。你叫人请他们进来吧。韦罗若是赶回来了,你立刻通报,我马上见他。除此之外,其他事不要以任何借口来打扰了。”
两分钟后,接待员引进来四个人。第一个是公证人勒佩蒂依,他身体肥大,一张红脸,蓄着颊髯,戴着眼镜。接着是美国大使馆一等秘书阿齐伯德·布里特、秘鲁公使馆专员卡塞雷斯。这三位都是熟人。总监先生同他们寒暄几句,然后上前一步,欢迎退役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他是许伊阿战斗的英雄,光荣负伤,被迫提早退役。总监说了几句话,赞扬他在摩洛哥的所作所为。
门又开了。
“堂路易·佩雷纳,对吧?”总监向来人伸出手去。这人中等身材,身体偏瘦,胸前挂着一枚军功章和荣誉团的勋章,面容、眼神和举止神态都很年轻,看上去只显得四十岁左右,但眼角额头上有些皱纹,表明他已四十好几了。
他行了一个礼。
“是的,总监先生。”
伯爵看见他,叫道:
“是你,佩雷纳!你还活着?”
“啊!少校!见到你,真高兴。”
“你还活着!我离开摩洛哥时,没听到你的音讯,大家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只是被俘了。”
“做那帮人的囚徒,还不和死一样。”
“不完全一样,少校。到处都可以逃走……证明……”
总监不由得生出好感,仔细端详了一会他的面孔,只见他面含微笑,两眼坦诚、坚毅,古铜色的皮肤,显然是晒多了太阳的结果。
总监请客人在他写字台周围坐下,自己也坐下,说:
“诸位,我请大家来这里,你们也许感到突然和神秘……我同你们谈话的方式,你们也会感到诧异。但是,你们要是信任我,就会发现,事情其实很简单很自然。另外,我也尽可能简要。”
他把秘书准备的卷宗翻开,一面说,一面看那些批注。
“一八七○年战争的前几年,有三姐妹,三个孤女,老大叫艾尔默利娜,二十二岁;老二叫伊丽莎白,二十岁;小的叫阿尔芒德·罗素,十八岁。她们同一个叫维克托的表弟住在圣泰田。维克托年轻几岁。
老大艾尔默利娜第一个离开圣泰田,跟一个姓莫宁顿的英国人到了伦敦,嫁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柯斯莫。一家人生活贫困,有时日子相当困窘。艾尔默利娜几次给妹妹写信求助,但始终得不到回音,以后就断了联系。一八七五年前后,莫宁顿夫妇离开英国去美国。五年以后,居然成为富翁。一八八三年,莫宁顿先生死了,他的妻子则继续经营他留下的资产。她有投机奇才,赚了很大一笔钱。一九○五年,她去世。留给儿子四亿元钱。”
这个数字给客人们留下了印象。总监看见堂路易·佩雷纳同伯爵互递眼色,就问:
“你们认识柯斯莫·莫宁顿,对吧?”
伯爵说:“是的,总监先生,佩雷纳和我在摩洛哥打仗的时候,他也在那里。”
总监说:“的确,柯斯莫·莫宁顿早年开始周游世界。据说他是学医的,有时也看看病,医术不错,当然不收诊费。他起先住在埃及,后来迁到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一九一四年底回到美国,支持协约国。他在去年停战后来到巴黎住下。四个星期前,死于一场极其意外的事故。”
美国大使馆秘书说:“这事报上登了,我们使馆也得到了通知。是因为打针失误死的吧?”
总监说:“是的。他患了流感,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按照医生的嘱咐,自己注射甘油磷酸盐。有一次注射,忽略了消毒,伤口很快感染,没有几小时就死了。”
总监说到这里,转身问公证人:
“勒佩蒂依先生,我简要讲的这些情况,合乎事实吗?”
公证人说:“总监先生,完全合乎。”
总监又说:
“第二天上午,勒佩蒂依先生来到这里,把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给我看。他为什么来,你们读了这份文件就明白了。”
他动手找这份遗嘱。勒佩蒂依先生接口说:
“我说明几句,总监先生不反对吧?莫宁顿生前,我只见过一次。他请我到他房里,把一份刚写完的遗嘱交给我。这时他刚患流感。他告诉我,他正在寻找他的亲戚。病好后,还要认真寻找。可是一场事故使他还没有达到目的,就去世了。”
总监找出一个已经拆开的信封,里面装着两张纸。他抽出一张大的,展开来说:
“这就是遗嘱。请大家仔细听。我叫柯斯莫·莫宁顿,是休伯特·莫宁顿和艾尔默利娜·罗素的婚生子,是一个取得美国籍的公民。我把一半财产留给接纳我的美国,举办符合我所写说明的慈善事业。将由勒佩蒂依公证人转交美国大使馆。
余下大约两亿元,包括在巴黎、伦敦各银行的存款,已开出清单,存在勒佩蒂依的事务所。为了纪念敬爱的母亲,这一份财产传给姨妈伊丽莎白·罗素或她的直系后人。
如果再无后人,便传给堂舅维克托·罗素或者他的直系后人。
如果还未找到罗素家三姐妹和她们堂弟的后人就去世了,那就请我的朋友堂路易·佩雷纳尽力寻找。我在欧洲的这部分财产,请他做遗嘱执行人,并请他做我的代表,处理我死后或因我死亡而引起的一切事情,只要有利于扩大我的名声,完成我的遗愿就行。
兹赠给一百万元,以预先酬谢他的服务,并感谢他的两次救命之恩。”
总监停顿了一会。堂路易嗫嚅道:
“可怜的柯斯莫……我执行他的遗嘱,并不必要收这么一大笔钱。”
总监继续往下念:“倘若我死后三个月,堂路易·佩雷纳和勒佩蒂依的寻找工作没有结果,罗素家族始终没有任何后人出来接受遗产,这两亿元全部归我的朋友堂路易·佩雷纳所有,以后不论什么人要求继承都无效。我深知堂路易的为人,知道他会把这份财产用于他在摩洛哥帐篷里热情地告诉我的高尚目的和伟大计划。”
总监念到这里,又停顿一下,抬眼看着堂路易。堂路易无动于衷,也不出声,神情镇定,不过睫毛上闪着泪光。
伯爵说:“佩雷纳,祝贺你。”
“我敢发誓,如果这事取决于我,我一定能找到罗素家族的后嗣。少校,我提醒你注意,这笔遗产是附有条件的。”
“我了解你,相信你做得到。”少校说。
总监问堂路易:“不管怎样,这附有条件的遗产……你不会拒绝吧?”
“不,不拒绝。”佩雷纳笑着说,“有些事情是不能拒绝的。”
总监说:“我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遗嘱最后有一条:
如果我的朋友佩雷纳出于某种原因拒绝这份遗产,或者他在继承之日之前死了,就请美国大使先生和警察总监先生用这笔财产在巴黎办一所大学,专招美国的学生和艺术家入学。无论如何,总监先生可以预先提取三十万元,作为他手下警务人员的津贴。”
总监折好这份遗嘱,从信封中抽出另一张纸,说:
“遗嘱有一个附件,是莫宁顿先生随后写给勒佩蒂依公证人的一封信,对遗嘱的几处地方,作了更明确的解释。”
兹请勒佩蒂依公证人在我死后次日,当着警察总监的面开读我的遗嘱。务请总监保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请总监召集勒佩蒂依、佩雷纳和美国大使馆的一位要员到他办公室。宣读遗嘱以后,请把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交给我的朋友、遗产继承人佩雷纳,但请查明其身份和证件。查验身份一事,请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负责。少校曾经在摩洛哥当过他的长官,因伤过早退役。出生地的查验,请秘鲁公使馆职员负责,因为堂路易虽然保留了西班牙国籍,却是在秘鲁出生的。
此外,我要求找到罗素家族继承人两天以后,在勒佩蒂依公证人事务所向他们宣读我的遗嘱。
最后,这是我对于财产分配以及分配方式的意愿——在第一次会议六十天以后,九十天以内,由警察总监再次召集同一些人在他办公室开会,依照条款指定遗产继承人,但必须是在继承人本人到会的情况下方可指定。如前所述,届时如果仍无罗素家和维克托家的后嗣前来承受遗产,堂路易·佩雷纳即被确定为继承人。
总监念完,把两份文件放回信套,说道:
“诸位先生,这就是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也是请诸位到这里来的原因。等会有第六个人会来这里。他是我们警署的侦探。我让他对罗素家族作个初步调查。他将把调查结果向大家报告。现在,我们来按死者的遗嘱办事。应我的要求,佩雷纳在两个星期前把证件寄给了我,经过我亲自查验,一点不错。至于出生地,我已请秘鲁公使收集更准确的资料。”
秘鲁公使馆专员卡塞雷斯说:
“敝国公使已将这件事委托我办理。这件事并不难办。堂路易·佩雷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