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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气无力地微笑了一下。
“我懂了,我今天实在很笨,你可别介意,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你--不会溜走,会等我吧?”
“我一定等你。”
“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很抱歉我这么笨,可是你知道,一个人的母亲忽然死了,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我知道。”我说。
我友善地拍拍她的背,她对我感激地笑笑,走进她的卧室,我也下了楼。
“我找到梅根了,”我说:“她愿意去。”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爱你西·贺兰说:“可以让她暂时放松一下,你们知道,她是个很神经质的女孩,很不容易相处。我心里不必再替她担忧,就像除掉了一个很大的负担。谢谢你,柏顿小姐,希望她不会惹人讨厌。噢,电话在响,我得去接,辛明顿先生人不舒服。”
她匆匆走出房间。
乔安娜说:“真是个看护天使!”
“你的口气好像很不以为然,”我说:“她是个又好又亲切的女孩,而且显然非常能干。”
“非常能干!她自己也很明白。”
“你不该这么说,乔安娜。”
“你是说,她为什么不能尽她的本份?”
“一点都没错。”
“我最受不了洋洋得意的人,”乔安娜说:“使我想起最坏的人性。你怎么找到梅根的?”
“她一直躲在黑漆漆的房里,看起来像只吓坏了的小羊。”
“可怜的孩子,她真的愿意来吗?”
“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外面一阵砰砰声,想必是梅根拿着箱子下楼来了,我过去把箱子接过来。
乔安娜在我身后急切切地说:“走吧,我已经拒绝了两杯好的热茶了。”
我们走到车旁,乔安娜必须用力才能把皮箱扔进车后的行李厢,我现在只要一根拐杖就能步行了,但是还没办法做这类事。
“上车吧。”我对梅根说。
她先上车,我也跟着上车,乔安娜发动车子,我们就上路了。
回到小佛兹,刚进客厅,梅根就用力坐上一张椅子放声大哭,像个伤心透了的孩子一样。我离开客厅,想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乔安娜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忽然,梅根用低沉哽咽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像白痴一样。”
乔安娜亲切地说:“没关系,这条手帕给你。”
我猜她大概把手帕递给了她,我走回房里,递给梅根一个高脚杯。
“这是什么?”
“鸡尾酒。”我说。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梅根立刻停止了哭泣,“我从来没喝过鸡尾酒。”
“每件事都得有个起头。”我说。
梅根小心翼翼地喝着饮料,然后露出愉快的微笑,把头向后一仰,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鸡尾酒。
“太棒了,”她说:“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不行。”我说。
“为什么不行?”
“再过十分钟,你差不多就知道了。”
“噢!”
梅根又把注意力转到乔安娜身上。
“实在很抱歉,我刚才那么大哭大闹的惹人讨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到这儿来就那么高兴,看起来真是好笑。”
“不要紧,”乔安娜说:“我们很欢迎你来。”
“你那么亲切,我实在太感激了。”
“用不着感激,”乔安娜说:“不然我会不好意思。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很高兴你来玩,没别的什么……”
说完,她带着梅根上楼去安放行李。
派翠吉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来,说她中午只准备了两份布丁,现在怎么办?
※ ※ ※
警方的侦讯在三天后举行。
辛明顿太太的死亡时间判断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辛明顿在办公室,佣人当天休假外出,爱尔西·贺兰带两个男孩出去散步,梅根骑车出外兜风。
那封匿名一定是邮差下午送来的,辛明顿太太从信箱拿出信,看完之后--突然心里一阵激动,走到园丁放东西的小屋,拿出准备做胡蜂巢的氰化物,用水溶解之后,先写下最后一句遗言:“我实在没办法活下去了……”然后就吞下了那杯毒药。
欧文·葛理菲提出医学证明,并且强调他认为辛明顿太太的神经质很重,体力也很差。验尸官很温和谨慎,用不齿的口吻谈到写那些卑鄙匿名信的人。他说,不论那封邪恶谎骗的信是谁写的,那个人在道义上来说就是凶手。他希望警方能早日查出凶手,绳之以法。这种可耻、卑鄙、邪恶的行为,应该处以极刑才对。随后,陪审团下了一个必然的判决:在暂时精神失常的状况下自杀。
验尸官已经尽了全力--欧文·葛理菲也一样。可是稍后我挤在一群热心的村妇当中时,又听到我后来非常熟悉的一句充满怨意的低语:“我早就说过,无火不生烟。信上所说的一定有点道理,要不然她怎么会自杀……”
这一刻,我忽然恨起林斯塔克和这块狭小的地方,以及那些爱背后说人闲话的女人。
外面,爱美·葛理菲叹口气说:
“唉,总算过去了。狄克·辛明顿的噩梦迟早是要爆发的。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怀疑过。”
我震惊不已。
“可是你应该听到他特别强调,那封信一派胡言,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吧?”
“他当然会那么说,一点都没错,做丈夫的总得站在妻子那边,狄克也一定会。”她顿了顿,又解释道:“你知道,我认识狄克·辛明顿很久很久了。”
“是吗?”我惊讶地说:“可是我听令弟说,他到这儿行医只有短短几年。”
“没错,可是狄克·辛明顿以前常到我们在北方的家,我早就认识他了。”
我好奇地看着爱美。她又用那种比较柔和的声音说:“我很了解狄克……他是个骄傲、保守的人,但是嫉妒心也很重。”
我谨慎地说:“所以辛明顿太太才害怕给他看那封信,或者告诉这件事。她担心像他这么善妒的人,恐怕不会相信她的否认。”
葛理菲小姐愤怒而又轻视地看着我,说:“老天,难道你认为一个女人会为了别人不真实的指控,吞下毒药自杀吗?”
“验尸官似乎这么认为,令弟也--”
爱美打断我的话道:
“男人都一样,只会维护名义上的正当行为,可是你们没办法要我相信那种事。要是一个无辜的女人收到那种无聊的匿名信,顶多一笑置之,把信丢掉。我就--”她顿了顿,接着说:“就会这么做。”
可是我已经注意到她那一顿了。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本来想说“我就是那么做的”。
“我决心向敌人宣战。”
“我懂了,”我高兴地说:“你早就收到过匿名信了,是不是?”
爱美·葛理菲是个不屑说谎的人,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说:“喔,对,可是我没让自己为那件事多费神。”
“让人很不舒服吧?”我用同病相怜的态度问。
“那当然,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神经兮兮,胡说八道的!我只看了几个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把扔进垃圾筒里。”
“你没想到要拿给警方看?”
“当时没想到,我总觉得--”
我几乎忍不住脱口而说:“无火不生烟!”不过我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口。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梅根母亲的死,会不会造成她经济上的困难,她有没有需要自立谋生?
“我记得她祖母留过一小笔钱给她,当然,狄克也会永远给她一个安身之地。不过她要是能找个工作,不要像现在那样到处闲荡,或许会更好一点。”
“我觉得梅根这么大的女孩,正是爱玩的年纪,而不想工作。”
爱美胀红了脸,尖声说:“你和其他男人完全一样,不喜欢女人跟你们男人竞争。你不敢相信,女人居然也能赚钱过日子,我父母亲就抱这种观念。我很盼望能学医,他们就是不愿意听我提到交学费的事,可是却心甘情愿地替欧文付学费。但是我相信,要是我真的学了医,一定会比我弟弟做个更好的医生。”
“真遗憾,”我说:“你一定觉得很难过,一个人想做一件事……”
她迅速接着说:“喔,我现在已经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的自制力很强,生活忙碌得不得了,可以说是林斯塔克最快乐的人。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决心站起来反抗以往那种女人只能在家里做事的偏见。”
“很抱歉冒犯了你。”我说。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爱美·葛理菲说话会这么激烈。
3
当天稍晚,我在街上遇到辛明顿。
“梅根和我们住几天没关系吧?”我问:“她可以陪陪乔安娜,因为乔安娜在附近没什么朋友,老觉得很寂寞。”
“嗯?啊--喔,梅根,是啊,你们太好了。”
这时,我忽然对辛明顿产生了一股不满的感觉,好久都办法平复。他显然早把梅根忘得一干二净。要是他根本不喜欢那女孩--男人有时候免不了会嫉妒前夫的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可是他并非不喜欢她,而是根本没去注意她。就像一个不喜欢狗的人,不会注意到屋里有一只狗,等不小心跌跤到狗身上,才骂它一顿,注意到它的存在;偶尔,要是狗凑上来要你拍拍,你也会随手拍拍它。辛明顿对他继女就是带着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我很不高兴。
我说:“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安顿梅根?”他似乎非常意外:“噢,她会照常住在家里,我是说,这当然还是她的家。”
我挚爱的祖母在世时,常常爱边弹吉他边唱歌,我记得其中有一首的最后几句是:
啊,最亲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