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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黑羽赤目的夜鸦扑翅飞来,乖巧地停在空华窗前。
“被盗走了?”冥府中历来有凡间各朝的详细记载,偏偏唯有楚氏王朝自灵帝起,相关记录不知所踪。
“谁?”
“桑陌。”夜鸦口吐人言,“按律,施剐刑以儆效尤。”
“难怪。”空华想起那艳鬼身上纵横交错的鲜红痕迹。剐刑,是将人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纵然鬼魂之身杀之不死,不过剔肉削骨也是剜心之痛。
仔细回想,似乎三百年前确实有这么件事。高堂之下的人黑发白衣,满脸血污,承受着足以令人疯狂的疼痛。真是,盗那些记载做什么?过去的早已过去,连性命都已不在,往事中的些微蛛丝马迹又能证明什么?
高坐于冥府深处的冥主总是无法理解那些执念,十年,百年,千年,日复一日,被拘押而来的亡灵们往往一脸愤恨不甘:“大人,我冤枉……我不甘愿……”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情。无爱无欲的冥府之主静静地听着,心中一片空空荡荡。佛祖说:“那就亲自下凡去经历一遭吧。”归来时,自己却再也不记得在尘世中做了什么,只是觉得遗失了一件东西,使他面对冤灵们的哭诉时再也不能保持漠然。
“那些记载呢?追回来了?”
“属下办事不力,始终未能找到。”
“知道了,去吧。”
是谁取走了刑天?艳鬼为何会同一个平凡书生同住?还有,艳鬼精心制作的人像又是谁?无解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居然牵扯上三百年前那段连他执掌人间生死的冥主都不知晓的过往。熹微的晨光里,空华若有所思。桑陌,你我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南风去了城南的学馆,家里剩下各怀心思的两人。一日,相安无事。傍晚,苦读了一天的书生在桌前忙碌地张罗饭菜,桑陌不经意地靠到空华身边:“我想邀殿下一同夜游,不知殿下是否赏脸?”
居然是张亲热有加的笑脸,半点不见前几日的厌恶愤恨。空华盯着他看了半晌:“好。”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夜半,天上挂了一弯弦月。桑陌一言不发地在前头领路,空华跟着他跃过城墙,又穿过城郊的树林,来到一片荒野之中。桑陌伸手向前一指,道:“到了。”衣袖在夜风里飘飞。
空华上前一步走到他身畔,空无一人的荒野中悠悠飘来一点红灯。然后,一盏又一盏,红灯接连点起,转瞬间,眼前灯火闪烁,浩如星海。灯下渐渐浮现出了人的影子,黑黑的,三三两两挤作一堆。有叫卖声入耳,男女老少的影子越显清晰。荒凉偏僻的野外瞬间变作熙熙攘攘的街市。
“鬼市?”从前在冥府中曾听说过,人间百鬼夜行,每月月初集结成市,往来交易,各取所需,如同真正的人间集市般热闹。
桑陌自他答应同行起就又换上了一副冷面孔,只是略一点头,举步走进了灯影中。空华不以为意,跟着他穿行在鬼众之间。谁料想,刚跨入鬼市中,迎面而来一个红衣女童,指着空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周围人群纷纷侧目。
“你的脸,他们都认得的。”桑陌回头指着空华道。这下,脸上不单有冷漠,连不耐都露了出来。
放眼一看,周围已经有人尖叫着拔腿就跑。空华心道,果然,那张好看的笑脸是装出来的。略微一想,撕下一片衣摆蒙住眼睛和大半边脸:“这样如何?”
桑陌哼了一声,走出几步却不见身后有人跟来。回身一看,空华却还站在原地。
“我看不见。”他伸出手,嘴角边挂着一丝狡诈的笑意。红光下,墨色的衣衫和漆黑的发一起发扬。
本来就不想带他来,可是没有他又办不了事,更何况,这时候再扔下他,先前的笑脸也白装了。桑陌咬咬牙,一把揪住空华的衣袖:“跟着我。”
身后的人“呵呵”地笑,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贴上来的手掌心是凉的,桑陌怔了一下,拉着空华大步向前走。
身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空华任由桑陌带着在人流里穿梭:“你偷楚氏的国史干什么?”不是逼问,有些闲聊天的意思。
可惜有人并不领情:“看看。”
“看完了呢?”
“烧了。”
大概是因为彼此看不到对方,断断续续的谈话一路进行了下来。
指腹摩挲着掌中滑腻的肌肤,空华问:“那个人像是谁?”
下一瞬,手掌被狠狠地甩脱。桑陌忽然停住了脚步:“不关你的事。”
“既然不关我的事,你又找我干什么?”接话的是一个粗哑的声音。
“找你要两样东西。”
粗哑的声音没有答话,大概是被桑陌瞪了。空华暗自揣测。
接着,一阵难听的笑声,只听那人道:“我这儿的东西,现在你一样都换不起。”
“我说了,是要,不是换。”桑陌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轻鄙。
蒙着眼睛的衣料被拉开,空华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矮胖的老者。头上稀疏几根白发,一双眼眸都藏在了细小的眼缝里,鼻头却硕大,一眼望去分外显眼。
桑陌两手抱胸,道:“张太医,这位故人您总不会忘吧?”
“晋王千岁!”老头先是一脸惊讶,瞬即神色恭敬得甚至能看到他一身肥肉都在轻颤,“啊,不,应该是冥主殿下。”
立刻有两只小瓷瓶送到了桑陌面前。
“这是最近新制的药膏,比上次那种更好些,用完这两瓶你身上的剐痕就应该能消褪了。不是很久没这样了吗?什么人能把你逼到绝……境……”张太医飞快地看了一眼桑陌身边的空华,机敏地止住话题。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盒,“这是你上次要的定魂珠。时间太紧,我才弄到两颗,剩下一颗你自己再想办法吧。”
原来特地请他来是为了要这两样东西。空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桑陌将瓷瓶和小盒纳入袖中。
“账先赊着,下次一定还你。”
“我等着。”老者的视线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空华,一脸谄媚,“每次你来找我就是我走运的时候,三百年前是,现在也是。”
桑陌似乎并不愿听他提过去的事:“客气了。那是找你自己挣来的。”
走出几步再回过头,被称为张太医的老人还站在红灯之下。空华发现,他的右手被齐齐剁去了三根手指。
还指望着艳鬼过来蒙住他的眼睛继续牵着他走,才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就已经飞速隐没在了人群里,半点没有要顾及他的意思。
真是,过完河就拆桥。摇摇头,空华飞身而起掠过点点红灯,却见鬼市之外,站着一道白色影子。
“他的医术是最好的,可惜,更爱权势,气死了他爹。”一路无语,回到大宅时,桑陌忽然出声,平板的口气,“你大哥和父皇中的毒就是他帮你配的,算是你的心腹。可惜,等他死了,你已经不认识他了,剁掉了他三根手指。他再也不能把脉行医。这就是跟着你的下场。”
“那你呢?”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对着紧闭的大门,空华好心提醒:“你不是还差一颗定魂珠么?我有。”
门那边始终没有动静,空华叩了叩门板:“你如果不急,可以慢慢找,反正也就比其它东西更稀罕一些而已,或许能找着也说不准。”冥府中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相反,让谁得不到某样东西,于他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片刻,大门洞开,脸色难看的艳鬼站在门槛另一边,眼睛里能喷出火来。空华挥手招来一只夜鸦,口中叼一颗墨色琉璃珠。
“条件?”桑陌冷声问道,望向空华手中的视线却夹杂着一丝渴望。
“他是谁?”这个“他”是指桑陌房中的人像,那个让总是冷言冷语的艳鬼展露出另一番面貌的人。
桑陌并甘愿:“跟我来。”但无可奈何。
立在空华肩头的夜鸦扑腾着翅膀飞走,落下几根乌黑的羽毛。大门再次“砰”的一声合拢,空华看着桑陌的背影,心情大好。轻而易举,扳回一城。
依然是艳鬼干净得近乎简陋的卧房,连门口高挂的匾额都被灰尘覆盖得严实。始终保持着温柔笑脸的人像被放置在屏风之后,桑陌正小心地掰开他的嘴将三颗定魂珠依次喂入。
空华看着他的动作,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在场,眼前的艳鬼或许会采用更亲密的方式。说不清是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兀自出神的时候,三颗定魂珠相继入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像的喉头在滚动,死板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很温柔,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的情人?”
桑陌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杰作,而后将他整个拥入怀中:“我也希望他是。”
空华看到艳鬼的嘴角翘了起来,弯弯的,不妩媚,不诱人,不暗藏算计,但是很好看。这才是他真正的笑容吧?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了房外。回身替他把门关上,房内的艳鬼全然不查,高兴得快要落泪。
“梓曦。”他听到桑陌这样称呼他。
艳鬼 正文 第五章
章节字数:6271 更新时间:08…05…18 01:08
“梓曦……原来是他,袁梓曦。”
城中一间门面狭小的药铺里,鬼市中曾有一面之缘的前朝太医将魂魄寄居于一排老旧的药柜之中。黄昏,门可罗雀。药堂的郎中早早打了烊,温一壶米酒躲到了后房里享受。鼻头硕大的鬼魂大模大样的坐到郎中惯常为人把脉治病的座位上,手中牢牢抓着一方铁制印鉴。另一边,坐着神色难猜的贵客。
“殿下,果然只有您才是小的命中注定的大贵人。小的当年为您赴汤蹈火,以后也必定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小的当年就知道您不是凡人,原来竟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小的当年就说过,以殿下您的才干,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