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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沈三发觉得寒意更甚,连忙退后一步。这时,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瘦弱憔悴。
“许……?”沈三发刚说了一个字就把话缩了回去。这么早就跑到棺材铺的人,一定是家里出了急事,所以,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门外的人是许瑞庭,镇上那家银楼的主人。看他瑟缩着身子站着那里的样子,好像已在门外等了很久了,沈三发心里有些不忍。而许瑞庭却挤出一丝笑容说:“沈,沈掌柜。打扰了,我来买,棺材。”
“买棺材?”虽然看他这么早来肯定有事,但沈三发当亲耳听他说要买棺材时,仍然觉得很诧异。镇上的人都知道,他的儿子许文玉两三个月前死了。难道这么快又死人了?他不敢想下去了。
许瑞庭肯定地又说了一遍:“我,买棺材。”
沈三发“哦”一声,然后说:“不知道是给谁……?”
“我,我自己。”许瑞庭呻吟般地说。
沈三发这才想起,许瑞庭自从儿子死后,听说就病了,几个月来银楼好象一直是关门的。现在看来,和几个月前相比,许瑞庭明显憔悴了很多。尽管如此,也不意味着他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这时候突然跑来买棺材,而且还是天不亮就等在门口,真有那么急吗?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沈三发的脑中一闪而过:“莫非他自己想死了?”
想到这里,沈三发不由抬头瞟了许瑞庭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他本就是个孤僻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此,只是轻轻点头说了一声:“好”,把许瑞庭让进去挑选。
许瑞庭选了半天,却总是摇头,最后却选了一口最薄最差的说:“就这口吧。”
沈三发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犹豫着问道:“这口?”
按理说,许瑞庭是本镇上最有钱的财主,就算想死了,也不至于这么作践自己,怎么着也该选一口上好的棺枋才对。今天的举动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反常。不过,既然是主顾选定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看着许瑞庭付了钱后,去门外找了几个人,把棺材抬走。
望着许瑞庭远去的背影,佝偻而落寞,沈三发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开始他几十年来周而复始的工作。
“沈掌柜的,叹什么气啊?”背后传来一声问话。沈三发扭头看去,却见客栈掌柜站在门外和他打招呼。
由于数月前曾经一起参与了“猫棺”事件的追查之后,在许掌柜眼中,沈三发也不象过去那么古怪了。而沈三发也难得地挤出一丝笑意做答复,随后又摇着头说:“那个开银楼的活不长了。”
许掌柜惊讶地瞪着沈三发:“活不长;你怎么知道?”
沈三发只是轻声咳嗽着,没有回答。许掌柜见问不出什么,便打了个招呼走回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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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光尚早,客人们还都没下来,只有高笑天已经站在那里和小二闲聊,便连忙上去打招呼:“高先生,起这么早啊?就算是去教书也可以再多睡会儿。”
高先天淡淡一笑说:“昨天睡得早。”
正说着,却看见冯得利和刘必成从楼上下来,一边说着些闲话,一边拉高笑天一起去喝茶。高笑天推迟不掉,只好笑着和他们一起去了。
路过棺材铺的时候,高笑天看见沈三发正背着脸在那干活,就没有打扰,正好看见木头从那边懒洋洋地走来,叫了一声“木头”,木头好象没有听见,低着头走了进去。
这时,冯得利象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猜我前几天在怡春楼看见谁了?”
刘必成听说就骂道:“和你说了多少回了,挣点银子不容易。别老是糟践到那种地方去,小心得了杨梅疮。”
冯得利没有接茬,只顾看着高笑天。高笑天摇了摇头问道:“谁?”
“就是那小子。”冯得利诡异地笑了一下。
“谁?你是说木头?”高笑天也有些惊愕,“他去干什么?”
冯得利说:“我也只是看他在和老鸨说话,别的什么都没看到。就是刚才看到他,突然想起来,觉得好笑。”
说笑着来到了茶馆,喝了一回茶后三人分手。高笑天教完了几个孩子,觉得无聊。想起早上听到怡春楼的事,心中一动,就顺着后街拐了过去。
怡春楼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可以称作妓院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二层小楼,应该没有多少房间。大概是由于镇上绝大多数是许张两家的人,而且都是相识的,看见了脸上挂不住,因此,就只能把妓院设在小镇的边缘仅靠后面村子的冷僻地方。现在是白天,因此显得分外冷清。
高笑天走到门口打量着,不料,一个脸上擦满胭脂的女人脑袋从1半掩着的门中突然伸出,狐媚地对着他笑,一边还拼命向他招手:“高先生,来,进来玩啊。”
高笑天见她年纪足有四五十岁,猜想可能是老鸨。见她的行为有些诡异,便什么话也没有说,跨上一步走了进去,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老鸨一边领着高笑天往里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来来”。
由于是白天,怡春楼里除了老鸨和几个小丫头外没有别的人。所以,当高笑天走进来后,看见老鸨转身关门,越发地诧异起来。他定定地看着老鸨,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时,老鸨那满是胭脂花粉的脸上挤成一堆肉球,就象年久失修的老墙上干裂的石灰很快就要掉落的样子,高笑天不禁为她担心起来。谁知那老女人倒是满不在乎,只是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门说:“镇上人都说高先生是有本事的,不然我还不告诉你。”
“哦,究竟是什么事?”高笑天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问。
老鸨更加神秘地向高笑天眨了眨眼睛说:“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高笑天突然起了一阵反胃的感觉。但还是强行忍住,听她说下去。
“我发现那个那个开银楼的许老头快死了?”老鸨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发动“狐媚”功夫,让高笑天有了一种想死的感觉,但她话没说完,又不能立刻离开,只好闭起眼睛,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嘴里还敷衍着说:“为什么?”
“嘎嘎。”老女人先是笑了几声,发出一阵“春江水暖鸭先知”般的声调,才又接着说:“您应该知道他儿子几个月前死在我们门口的事吧?”
“嗯,知道。”高笑天的眼睛睁开了,“难道这事和你们有关。”
谁知老鸨立刻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连连摇手:“死人的事怎么跟我们有关啊,您可不能乱说,我们这也担当不起哟。”然后又挤眉弄眼了一番后才说:“虽说那个许文玉是我们家貂蝉的老相好,是我们这的常客。他的死却和怡春楼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提起这件事,是说自从他死了以后,他老子就三天两头往我们这跑,找的却还是貂蝉,花钱还特别大方。您想想,他都什么岁数了,整天混在这里,还不是早晚把骨髓都掏空了?您再看看他现在的脸色,我瞧他是活不了几天了。”
高笑天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新鲜事,谁知听了半天,却是这样的一番话,不觉有些失望。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这件事我有点知道。不是听说那老爷子因为儿子死了就一病不起,那个银楼到现在都没开门吗?”
“是啊,是啊。生病是不假。没开门也是真的。不过,他在家才躺了三五天而已。据他自己说是去找了法华庵里那个有道行的尼姑。那尼姑告诉他,他儿子的死一定是做了什么恶事。劝他行善礼佛,乐善好施。还不就是想多骗他些香火钱吗?不想他还真听话,据说一下子就捐了好几千块现大洋在庵里。还跑来我们这花了不少钱。”
高笑天不明白了:“难道花在这的钱也是在积德行善?”
老鸨撇了撇嘴:“看您说的,我们做的是皮肉生涯,真材实料,比哪一行不干净些,怎么就不是行善呢?”
这番话说得高先天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我觉得,还是有些讲不过去啊。”
“虽然有些讲不过去。不过听许老头说,他也听说了他儿子和我们家貂蝉的事。他想来想去,也没发现儿子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落得如此下场,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家貂蝉了,才会这样。所以,儿子生前作下的孽就由老子来补偿了,后来还带了把大剪子来,一到没事时就跑到空地里忙我们修剪树枝”
高笑天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看来你们这生意很不错啊。”
“什么很不错哦,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鸨象是变了个人似的,突然皱起了眉头,“您是不知道哦。我们在这偏僻的小地方做生意,本来也就是靠些各处来做生意的客人们照顾。本镇的人来的没几个。如今倒好,镇上张家、许家最有钱的几家接二连三地出事,把他们的弄得人心惶惶,家业也败了不少。加上还有个人死在门口,如今更见冷落了。虽然那个许老头还来,我看他也活不了几时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高笑天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说:“不是吧。和我住在一家客栈的冯掌柜不是常来吗?今早上我还听他说,连棺材铺里那个小伙计也常来。怎么能说没生意呢?”
想不到,话没说完,就听老鸨狠命地“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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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上)
高笑天奇怪地问:“他说得不对?”
老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面露轻蔑地说:“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不过来了两三回就到处胡吹,看他那小气样,我还真懒得理他。要不是现在没生意,我就把他赶走了。”
高笑天笑笑:“原来如此。那棺材铺的伙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