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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你是否过得不开心?很多次,艾维斯想问,但话到了嘴边,却又问不出挂上电话,幽幽地,他叹了口气。
他仍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相信总有一天,李维会明白他的苦心。
***
在学校里,李维念的是器乐科,主修小提琴,直攻高级演奏文凭。
主修,是每一位学生最重要的课题,尤其是小提琴,它的困难度高、又是管弦乐团中为数最多的一群,相对的,指导教授的要求也特别严格。
李维每天练琴的时间,几乎部维持在六个钟头以上,但到了升级比赛前,他的练习时间就必须拉高到十个钟头以上。
如此忙碌的生活、繁重的课业,李维却还到处跑去选修其它科目。
指挥、室内乐、由式分析,连那八竿子打不着边、冷门得让人跌破眼镜的鲁特琴,他都跑去轧一角。
许多人都担心李维会兼顾不来,到时候连主修都过不了关,麻烦就大了。
但李维不以为意,大不了延长修业年限,总之他想将生活步调拉紧些。忙碌的生活,可以夺去他思考的空间,也可以让他忘记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同学对李维的行径实在相当不解,「鲁特琴很好玩吗?几根羊肠能拉出什么玩意儿?」三五好友争相问着。
李维笑笑,他身上的感觉依然温暖,「文艺复兴的东西很特别,感觉上,似乎很能安定人心。」
「你的意思是说,你精力过剩,需要冷静一下吗?」
「不会吧!李维,看不出来你这么欲求不满。」
一票同学七嘴八舌,围着李维笑闹着。
李维被逗笑了,笑得开心,笑得灿烂,将心中所有的思念与爱情,埋葬在他明亮的容颜下。
流不出来的泪水,则深深包藏在他坚强的内心里。
***
到巴黎的第二年,李维开始利用假日时间跑去学画,不学油画、不学印象派或后现代抽象昼风,他只以简单的素描及淡淡水彩,在单纯的白纸上,画下许多线条。
一张又一张,相同的侧脸,冷峻的五官,乌黑覆额的微乱发丝,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让他早已不知思念为何物,只是不自觉将他的身影、面容深深烙印在心中的男人。
常常,他一个人拿着画板,在赛纳河畔,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喜欢书人,相同的人;有时也画琴,漂亮的小提琴,葫芦琴身,四条细弦,却从没有画过弓,一把也没有。
夏日的巴黎,不到晚上十点,太阳几乎不下山。李维不喜欢这样的长日,他总是一直等,等待黑夜的来临,他喜欢黑夜,黑夜让他倍觉怀念。
漆黑的夜里,他可以带着他的琴、他的画,躺在床上,孤独地、不被任何人打扰地尽情想念他的情人。
长夜褪尽之后,又是光亮的白昼,时间的脚步毫不留情地逝去,日复一日,距离那个分手的夜晚,愈来愈远了。
拿起桌上的画纸,李维的手指轻触画中人脸庞,停在微微扬起的唇角。
为什么呢?关于佛罗伦斯的记忆早已模糊远去,为什么他的身影却仍然如此清晰立在眼前……为什么……
***
一九尢九年表大利 佛罗伦斯
圣诞节前夕,李维终于回到了佛罗伦斯。
将近半年不曾踏上的宅院,此刻,竟有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艾维斯站在窗边,脸上的神色甚是凝重。
「怎么啦?一副苦恼样。」亚道夫坐在沙发上,手执酒杯,轻摇晃着。
「还不是为了李维。」艾维斯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从小最不需要他操心的儿子,此刻竟成了他最忧心的对象。
「怎么了?他在巴黎不是念得好好的吗?」据亚道夫所知,李维的成绩向来优异。
摇摇头,艾维斯相当无奈,「他忘不了银狐。」
不会吧!他们已经分开两年多了,李维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亚道夫有些怀疑。
「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怀疑。」饮下一口酒,艾维斯口中满是苦涩。
忽然,楼上房里传来一阵小提琴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艾维斯的眉心在瞬间纠紧,「你听,又来了!」
琴音一声快过一声,像把利斧直砍进人心头,锋利又骇人。
「这是……」
亚道夫也不禁皱起眉头。
幽幽地,艾维斯叹了口气。
「李维拉的,孟德尔颂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
这首曲子,是李维高中毕业那年,在毕业音乐会上垃奏的曲子。
那年,正是方仲华住在这幢宅院里的日子,当时,李维为了音乐会,天天苦练,练到方仲华都能跟着哼了。
但李维并不喜欢这首曲子,他范得这曲子太过凄凉
然,此刻似乎只有这样的曲子,才能与他的心产生共鸣。
走廊尽头,深色紧闭的房门里,李维站在窗前,一袭白色高领毛衣、深色笔挺长裤,从他身后望去,他宽厚的双肩、修长的身材,早已看不到一丝少男时期的青涩。
仅仅两年,李维的改变,除了表露的外在,还有内心的容貌。
壁炉中的人,映满室内原木深色书柜,桌上,几张乐谱零落散着。夹杂在五线音符中间的,是几张淡淡铅笔素描,浅色、深色有力的笔线,交纵错落出一张黑发男人的脸。
E小调,没有A小调的婉转幽森,也不若G小调壮丽式的悲怆。E小调,以一种深沉、哀怨的凄美,拉奏出弦乐特有的悲鸣。
李维的左手紧压在弦上,右手的弓,配合快板急奏飞快的速度,以快速盘旋的高音,带出令人震撼的悲哀。
分弓、连弓、长颤的抖音,一弦一音,愈拉愈激昂,紧绷的弓毛受不了激烈来回摩擦,缓缓地将浅白色松香,点点滴滴洒落在深褐色琴身上。
浅白烙上深红,像一把哭泣的琴……
***
听着一声声锋利又割人心弦的琴音,亚道夫的胸口,似乎也愈来愈沉重。
「他很爱银狐。」缓缓地,他开了口,语气是肯定的。
「真是想不透,两个男人怎么相爱?」艾维斯仍是无法理解。
亚道夫笑了一下,「也许……就像我爱着蓝妮,是一样的吧!」
亚道夫与蓝妮十多年来分分合合、轰轰烈烈的情爱,早已不是新闻,而艾维斯对于好友与蓝妮之间的恋情,也一直抱持着鼓励与赞许的态度。
「这不一样吧!」艾维斯可不敢苟同。
「有什么不一样,两个人,两颗心,生死相许,只不过李维跟银狐同样是男人罢了!」
「你说的倒轻松。」
「要不,你打算怎么办?」看了老友一眼,亚道夫很好奇。
艾维斯精练的目光中射出一道犀利光芒,「我想让他永远在李维面前消失。」
「你……」亚道夫吃了一惊,「你想杀他?」
「没错,杀了他才能一劳永逸,留着,终究是个祸根!」艾维斯的目光益发凶狠。
亚道夫赶紧劝说
「你可要考虑清楚,如果让李维知道,他会恨你一辈子。」
「他还年轻,看不清真正的爱情,再过几年,他的阅历丰富、人生开阔了,自然会知道我的用心良苦。」艾维斯自顾自的道。
「你打算怎么做?」亚道夫知道他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由你出面,跟黑手党谈判,就说麦迪梅耶家族想做桩大买卖。」扬起稳操胜券的笑容,艾维斯彷佛已见到胜利的景象,「我只要银狐一条命,不管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亚道夫沉着脸,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好吧!我试试看。」
夜,深了。李维疯狂的琴声似乎也歇止了。
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的夜晚吧!
第七章
二000年初春法国 巴黎
一长假过后,巴黎又恢复了以往热闹的上班车潮。
郊区饭店的房间里,蓝妮点了根烟,隔着方桌,与方仲华面对面坐着。
一身银灰色笔挺西装,方仲华依然俊逸出色。
他睨了蓝妮一眼,抖落些许烟灰,「不是说好了,我不喜欢接西欧的工作吗?」
这是他与蓝妮私下的约定,没有知会组织,但蓝妮尽量、尽可能地,不让银狐在西欧工作,尤其是法国与意大利。
他毕竟是蓝妮一手带大的,对他,她还是有几许怜惜。
「委托人指名要你,总不能躲一辈子吧!」蓝妮故意刺激他。
方仲华双唇吐出细长烟丝,五官线条优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吧!组织的命今,我会依约完成。」
哼!还是那么嘴硬。
蓝妮扬起一丝冷笑,「这是这次的目标。」她递上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华尔特集团的总裁。」蓝妮说着,「委托人特别交代,要让他死得好看些,别把他那张脸给打花了。」
方仲华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方形纸框里,是个英挺潇洒的中年男人。
「委托人是个女的吧!」盯着照片里的男人,银狐问道。
「是又如何?」蓝妮讪笑。
「女人最喜欢玩这种游戏了,明明爱得要死,却又不能忍受男人的花心。」银狐语中净是不屑,这种为爱疯狂的女人他看多了。一个个,总是口口声声恨不得毙了自己的男人,可真等到爱人两脚一蹬、撒手归天时,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呼天抢地。男女之间的爱恨纠葛,得不到就毁掉的丑陋独占欲,他向来不敢恭维。
「说得好象你很懂似的。」蓝妮嗤哼一笑,「要是你真能看透爱情,忘了李维,也用不着我三催四请,把你叫回巴黎了。」
蓝妮的话,让方仲华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