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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册的最后一页,只有寥寥五个名字,便是主使柳盈行刺的幕后主谋。
“这就是你审出来的结果?”我不动声色地垂眸,一个个名字仔细看去。
“是”,徐姑姑略一迟疑,沉声开口,“奴婢查明,柳盈行刺并无他人主使。”
——谁会相信,谁又能料到,引发这一场血腥风波的源头,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的痴烈。
那柳盈出身将门,自幼入宫,伴在子律身边,明是侍婢,暗是姬妾,早已对子律情根深种。若是太平年月,待子律封王册妃,将她收为侧室,原也可富贵清平过得一世。偏偏生逢乱世,子律叛逃谋反,阵前伏诛,落了个身败名裂,尸骨无存的下场。寻常女子以死相殉倒也罢了,可叹这柳盈竟是如此忠贞刚烈的性子,暗地隐忍,伺机行刺萧綦,为子律复仇。
小小宫人,纵然命如草芥,一旦逼到绝境,以命相搏,也有惊人之力。
只不过,单凭她一己之力,若无人从旁相助,岂能在深宫之中来去自如。
从浣衣局调入御膳司,是接近萧綦的第一步;在御膳司从杂役晋身为奉膳,是第二步;最后秘藏剧毒,投毒于食在先,怀刃行刺在后,这行刺的计划虽不怎么高明,却也步步为营,想必一路走来,都有高人暗中相助,为她打通关节,隐瞒遮掩。
像柳盈一般效忠皇室的心腹旧属,宫中不在少数,而有这番本事,暗掌各司权柄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这些人暗中聚结,心念旧主,对权臣武人心怀怨愤已久,虽没有谋反的胆量和本事,却如盗夜之鼠,伺机而动。
我抬眼冷冷看向徐姑姑,“这份名册,除了你我,还有谁见过?”
“无人见过。”徐姑姑欠身回禀,脸色凝重。
啪的一声,我扬手将名册掷到她脚下,“你当真糊涂了么!”
名册摊开,最后一页散开在她面前,五个主犯里,赫然写着太皇太后宫中两名主事嬷嬷的名字。
徐姑姑一惊,直身跪倒,脸色苍白,“奴婢愚钝!”
“姑姑痴盲已久,她身边的嬷嬷擅自生事,卷入此案,一旦传扬出去,太皇太后岂能脱得了干系?”我攥紧了拳,冷汗从背后直透上来,“太皇太后一旦涉案,就是整个王氏涉案,徐姑姑,你可明白这牵连之巨,后果之重?”
“这。。。。。。这两名嬷嬷确是背后支持柳盈行刺之人,将御膳司管事灭口,也是出自她二人授意。奴婢,奴婢原只想,王妃查明主犯,严加惩处,即便事关太皇太后,也无徇私之心……必能赢得王爷敬重信赖,与王妃相谐和睦……”徐姑姑越说越是惶恐,冷汗涔涔,在汉玉砖上重重叩下头去,“奴婢该死,奴婢愚不可及……”
我上前一步将她挽住,看着她鬓发斑白的模样,心中不忍,自觉方才出言太重。
“徐姑姑,你为我着想,我心中明白……”我无奈苦笑,“只是,此等大事,关乎生死权谋,哪里容得这份儿女情长?你实在看错了王爷,也看错了我。”
徐姑姑老泪纵横,“奴婢一心只求郡主平安喜乐,与王爷恩爱一生,公主泉下有知……”
“徐姑姑!”我骤然抱住她瘦削身子,不许她再说下去,唯恐她的话,让我再也忍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看着我长大,对她而言,我既是主子,却又如女儿一般。
她对我的心思,也和母亲一样,只求我能得到最简单的平安喜乐,于权势富贵毫无所求。
我何尝不愿如此。
只是,走到这一步,早已身不由己。
站在风头浪尖,或是跌下万丈深渊——除此,我并没有第三种选择。
日当正午,我踏入永安宫,身边未带侍从,只率了徐姑姑等贴身之人。
宫人侍从满满跪了一地,我所过之处,众人皆敛息俯首,肃寂的殿内只有裙袂曳地,丝绸滑过玉砖的悉簌声,和着步摇环佩,冷冷的铮琮作响。
太皇太后正在午睡,我没有惊动她,即便她醒来,也不过是在另一场梦里。
望着姑姑苍老干枯,却宁静恬和的睡颜,我不知该羡慕还是悲哀。
姑姑,你操劳一生,如今终于得到一方清净——我静静看她半晌,放下垂帘,无声退出外殿。
吴嬷嬷,郑嬷嬷,身着素衣,散发除钗,一动不动地跪在殿前。
她二人跟随姑姑多年,今日见我只身亲临,自知事败,已无侥幸之心,但求速死。
我从徐姑姑手中接过白绫,抛在她们跟前,“念你们侍奉太皇太后多年,其行可诛,其心可悯,本宫赐你二人全尸归葬。”
——获罪赐死的宫人,多半只得草席卷尸,乱葬郊野,若能留得全尸,归葬故里,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平静地直了身,朝我俯首叩拜,复又向内殿顿首三拜。
吴嬷嬷拾起白绫,回首对郑嬷嬷一笑,眼角皱纹深深,从容舒展,“我先去一步。”
“我随后就来。”郑嬷嬷浅笑,神情仿若昔日少女般恬静。
徐姑姑别过头,低垂了脸,肩头微微颤抖。
吴嬷嬷捧了白绫,随着两名掌刑司内监,缓步走入后殿。
永安宫两名嬷嬷,以怠慢礼仪,侍候太皇太后不力之罪赐死。
柳盈一案,牵连宫中大小执事,知情共犯竟达三百余人。
列入名册中的一百三十八人,或为皇室心腹,或对朝政有诽谤非议,尽皆被掖庭令锁拿下狱。
其余人等多为相互攀污,罪证不足,被我下令赦出。
获释人等,经过一番险死还生,无不感恩戴德,战战兢兢。
掖庭令奉命查遍了柳盈九族,找出柳家有一房表亲,将庶出女儿嫁与湘东侯为妾。
朝中仅存的一支皇族余势,正是以湘东侯为首,表面归附萧綦,实则私下聚议,对武人当权心怀不满。这一脉余孽,在朝堂上阳奉阴违,不时与萧綦作对,暗讽武人乱政,鼓动世家子弟不忿之心,令萧綦早已存了杀心。
只是湘东侯为人阴刻谨慎,深藏不露,竟让萧綦遍布朝中的耳目,也抓不到他一丝把柄。
殊料区区一出宫闱逆案,竟如此阴差阳错,引出了湘东侯这一线关联,将祸水从宫闱引向朝堂,矛头直指皇党余孽——恐怕湘东侯做梦也想不到,他一世精明,费尽心机,却因区区一个宫女,赔进了身家性命。
罪证确凿之下,萧綦当即下令,将湘东侯满门下狱,七日后处斩于市。
相关从犯十五人一并处死,其余涉案人等依律流放贬谪。
一场谋刺风波,历时月余,终以杀戮平息。
经此一案,从宫廷到朝堂,如一场雷霆暴雨洗过,残枝枯叶冲刷得干干净净,皇党余孽被全部肃清。
55、归来这一场暴雨过后,夏日喧暑褪去,秋意渐渐袭来。
哥哥回京的这一天,恰逢雨后初晴,碧空如洗,天际流云遮了淡淡远山,一派高旷幽逸。
朝阳门外,旌旄飘扬,黄伞青扇,朱牌龙旗,钦命河道总督、江夏王的仪仗旖旎而来。
当先一骑白驹越众而来,哥哥紫袍玉带,云锦风氅翻卷,含笑踏入朝阳门。
这熠然如星辰的男子,让满城少女都移不开眼的男子,是我的哥哥,我至亲至爱,引以为傲的哥哥——我扬起脸庞,向哥哥展露最灿烂的笑容,心底被狂涌而至的欢跃填满。
哥哥翻身下马,向萧綦见礼。
我站在萧綦身侧,深深凝望哥哥,一年之间,江南烟雨的轻软,非但没有为他平添风流,反而在他眉宇之间刻下了几许持重从容。
萧綦言笑煦然,与哥哥把臂而立,并肩踏上甬道。
哥哥微微侧首,含笑向我看来,秀眉微扬间,隐隐已有父亲当年位极人臣的风采。
我回之以嫣然,此时此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携手把臂,终于站到了一起。
来不及洗去满身风尘,哥哥便赶往慈安寺拜祭母亲。
母亲灵前,我们兄妹二人静静相对,仿佛能感觉到母亲冥冥中温柔注视我们的眼神。
又一个春夏秋冬无声的过去了,母亲走了,哥哥回来,而我,又独自闯过了无数风刀霜剑。
“阿妩”,哥哥柔声唤我,眼眸中盛满深深感伤,“你有没有讨厌过哥哥?”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喃喃道,“有啊,你欺负我这么多年,还从没让我赢过一盘棋。”
哥哥揉了揉我的头,将我揽住,“傻丫头,以后你想赢多少,哥哥都让你。”
“不要。”我闭了眼睛笑,“你那么笨,我一定可以赢过你的。”
“哥哥真的很笨,连个傻丫头都没保护好……一直让你受委屈。”哥哥低低叹息,衣襟上传来木槿花的香气,温暖而恬静。
我趴在他肩头,紧紧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滑落,只轻轻地咬着唇笑。
次日朝堂上,哥哥以治水之功,官拜尚书左仆射。
我朝开国以来,以不到而立之年而官至宰辅,哥哥是第一人。
随哥哥一起返京的,除了数名姬妾,还有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小人儿。
侍妾朱颜为哥哥生下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取名卿仪。
哥哥说,卿仪与我小时候长得一摸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连对小孩子一向避而远之的萧綦,也爱极了这孩子。
夜里,沐浴之后,我散着湿发,懒懒倚在锦榻上,等长发晾干。
萧綦陪在旁边,一面看奏折,一面闲闲把玩着我的湿发。
我想着卿仪可爱的模样,突发异想,“我们把卿仪抱养过来,做女儿好不好?”
萧綦一怔,望向我,脸色立时罩上寒霜,“抱养别人的孩子做什么,我们自己会有,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我低了头,心中一黯,默然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放柔了声音,揽过我,眸光温柔。
我别过头,不愿说起此事,勉强一笑,岔开了话头,“今天朱氏来过,她担心卿仪不是嫡出,等母亲丧期一过,哥哥迎娶了正妃,还不知能否见容于她。”
萧綦一笑,“这倒难说,王夙姬妾成群,未来王妃若有你一半悍妒,只怕要家宅不宁了。”
见我扬眉瞪他,萧綦忙笑着改口,“可见,所谓齐人之福实在是骗人的。”
“是么,我记得某人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