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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长河忙里偷闲跟着捡橡子果的赵三到山上逛了会,谁知家里就来客了。见杨氏不高兴的样子,他心虚地搓搓手,呵呵笑着帮忙把饭菜摆上了桌子。
菊花见来财跪在长板凳上,手里抓双筷子,在菜碗里乱捣乱戳一气。她赶紧搛了些菜,坐到厨房灶门口吃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菊花在厨房里也听到堂屋里一片吵嚷,夹着郑长河和杨氏此起彼伏的喊叫、制止、劝慰声,啥“不能……”、“快别……”、“我来帮你搛……”之类的声音不断,显然是来财这娃儿又在作怪,倒是二舅母无声无息。
下午,因杨氏两口子都在家,菊花就免受了来财的荼毒,况且她干脆躲在厨房里烧猪下水,顺便坐在灶门口纳鞋底子,也不到外面去,任他们在外边闹。
杨氏今儿的嗓门仿佛高了许多,一直吆喝来财没停过。
最后郑长河也受不了了,跑到厨房来帮菊花烧火,顺带清理今儿的猪头猪蹄。
瞧她爹那尴尬的样子,菊花抿嘴笑着。
郑长河无奈地说道:“唉!这来财太能闹了。你二舅母也不管。”他两个娃儿何曾这样不听话过?不是他吹,打小就没让他操过心。
就听外面林氏柔声细气地对杨氏道:“他姑,你一人见天去卖猪下水,虽说有来喜帮着,可他自个还是个娃哩。不如我来帮你吧。”
杨氏诧异地说道:“你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说得倒轻巧。你家里一大堆事情哪个做?就有人做,你这两娃儿谁帮着带?”
林氏柔柔地说道:“不是有菊花么!菊花在家带两娃儿不正好?我跟你去卖菜,你也轻省些。”
杨氏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这是帮忙?我瞧你是给我找事哩!我在外卖菜,菊花和他爹在家洗、烧,虽说辛苦些,也不是转不过来;你这一来,我菊花还要专门帮你带两娃儿,那谁来烧饭烧猪下水?她要是一边烧一边帮你带娃儿,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费事’么?我一人卖又不是不成,况还有来喜帮着哩。这一文钱一勺子的小本生意,咱全家都跟着忙活,起早摸黑的,你当容易么?就你见天睡到太阳老高才起来,还要跟我去卖菜?你还是省省吧!”
林氏也不知咕哝了句啥,外面的声音低了下来。
菊花跟郑长河对视了一眼,一齐低头闷笑!
说实在的,菊花实在是佩服她娘,遇上二舅母这样的人,非得她娘这样的才能治得了。跟她讲话就不能有一点客气,你客气她就福气了。
晚上,来财又吵着要用那木桶洗澡。
杨氏瞧两侄子白天也折腾了一身汗,身上的衣裳也滚得漆黑麻乌,于是,就烧了一锅水给两人洗澡。两娃子洗澡弄得叽呱鬼叫,吵得屋里像有一屋人似的,菊花敢说她家从没这么热闹过。
好不容易安置妥当了,杨氏和林氏带着两娃儿睡,郑长河搁外边青木床上睡。也亏得青木不在家,不然还真睡不下。
本来林氏还说,叫来财跟菊花睡。
杨氏的嗓门顿时又高了起来:“来财睡觉老是蹬被子,要是把菊花给冻凉了咋办?可怜这娃儿今年病了好几场,你看她瘦得只剩一小把,跟麻杆似的,你还忍心叫来财去折腾她?要是病了,我又要多好多事,娃儿还受罪。就是来财,蹬翻了被子也是要着凉的,咱俩把他夹在中间睡,只怕还要好些。”
林氏方才不言语了。
菊花暗想,幸亏娘没应承,她这房间好不容易叫她布置的有点儿温暖气息了,要是来财进来一翻滚,那不跟鬼子进村似的。
来财又嚷着要菊花姐姐的小抱枕。
杨氏道:“来财乖,大姑这个抱枕不也是新的?还大些哩。”
来财蹦着在床上打滚,哭道:“我就要小的。我是小娃子就要枕小的。”
菊花赶忙将那抱枕给这小祖宗送过来,要不然闹得睡不成觉了。
林氏瞧着床上新棉被、新床单,羡慕地说道:“他姑,到底是挣了大钱,这棉被全换了。”
杨氏不悦地说道:“你这是啥话?挣了大钱就换床棉被?那你新衣裳一套一套的,不更是发了大财?我家的被子还是我跟娃他爹成亲时置的,都快二十年了,再不换就要冻死人了。这屋里也就这棉被是新的。你瞧瞧还有那样东西是新的?”
林氏被杨氏一番话噎得无言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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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人参风波
更新时间201243011:03:50字数:3276
林氏听人说娃大姑在下塘集卖猪下水,生意好的不得了,连来喜也跟着挣钱,不免眼红心馋的;又见老大杨得发在杂货店里,杨氏每天都送些猪下水把他,竟是没断过荤,更是有意见了——这猪下水自家才吃过两回哩。
因此,她今儿便拖着两儿子过来,准备在大姑家住上一段日子,反正有的吃又有的喝,又不用干活,见天吃荤,谁不喜欢?
谁知杨氏向来就是个爽利的,说话从来不留情面,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她也只好收起那小心思,想着先吃几天猪下水再说。这菊花烧菜实在好吃,她真的不想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事来了。
亏得来财没跟菊花睡。这小子大概馋得狠了,晌午和晚上都吃了好多的猪下水——那猪下水是用腌菜烧出来的,味儿重的很——吃咸了,喝了好多的水,结果兄弟俩晚上一齐发大水——尿床!
瞧着那新床单上的一片地图,和两兄弟换下来的一堆衣裳,菊花又头疼了。
杨氏照例一早就挑着担子出门了——总不能他们母子来了生意也不做了吧。临走吩咐菊花把床单泡了让舅母洗,又跟林氏也说了一遍,她答应得响脆。
林氏早起倒没有偷懒,抱着小儿子烤鞋袜,烤热乎了才给来寿穿上,烤完了又给来财烤。
她见菊花收拾了杨氏床上的被单拿到盆里泡了,赶紧将两娃儿的一堆衣裳捧了过去,笑盈盈地对菊花说道:“菊花,顺便帮来财来寿的也洗了。回头没的换哩!”
菊花决定也不跟她啰嗦了,她抬头对林氏说道:“二舅母,我不能沾冷水哩。这冬天里,我浑身都冰凉。娘不是跟我说泡了被单你来洗么?我锅里还烧着菜哩。”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人忙得要死,还得伺候这娘仨。
林氏愕然地望着她,似是没想到往日里柔顺胆小的菊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往年来了,她总是把这个丑外甥女使得团团转,每次来根本不用动手费神,诸事都是指使菊花去做的;不想这回来了,菊花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菊花也不多话,自去灶洞底下烧火去了。心道,娘去卖菜,她咋不跟着回家哩?到底还要住多久?哥哥这两天该回来了,到时二舅母要是还没走的话,晚上咋睡哩?
二舅母没走,外婆中午倒跟着娘回来了。
汪氏见菊花蒙了脸,那贞静的模样儿,眼角顿时就湿润了。老人家伸出温暖干燥的手摸摸菊花的细胳膊,比量了一番,心疼地说道:“花呀!咋还这么瘦哩?这小胳膊一点肉也没有,这手也冰凉。翠芝,菊花得好好补补哩。”
杨氏叹气道:“可不是在补么。她这身子打小就不好,一时半会儿的也补不过来;又格外怕冷,这冷天竟是离不了火,整日里哆嗦不停。”她心里知道上回落水也让菊花伤了身子,只不敢提。
汪氏刚想再说点啥,来财直冲过来,大叫道:“奶奶!”
他一下子扑到汪氏的怀里,把她冲得往后倒退一步。
菊花忙使劲地拉住外婆,对着来财道:“你跑啥?就不能好好走路么?把奶奶撞倒了咋办?”
汪氏也气恼地扯着这小子,在他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道:“整天爬高上低,追狗撵鸡——没一会儿歇的。还没来寿听话。这小娃子,一两岁好玩却要人抱;三四岁刚说话儿最讨人喜;五六岁有些调皮;到了八九岁连狗都嫌弃。”
菊花心道,岂止是狗嫌弃,怕是连鸡都嫌弃。
来财笑嘻嘻地对汪氏道:“奶奶,大姑家好多的猪头肉和猪下水哩,可好吃了。要不,叫我爹也来吃吧。你咋不把我爹也带来哩?”
菊花听了心里直抽。
汪氏呵斥道:“那是要卖的。你大姑弄点钱容易么?见天就晓得吃。昨晚干啥坏事了?瞧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来寿似的尿床。”
来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讨厌被人说,一梗脖子,不高兴地挣脱汪氏的手掌,跑到一边去了。
林氏笑眯眯地抱了来寿过来,叫道:“娘,你来了。来寿,叫奶奶!”
来寿流着口水,兴奋地叫道:“奶奶!”
菊花诧异——咋这么清楚哩?让他说其他的可还是有些费劲的。
汪氏“嗳”了一声,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接过来亲了他一口,抱在怀里。
郑长河也呵呵笑着叫了声“娘”,遂对菊花道:“吃饭吧!”
待一大桌菜摆上来,来财又要故技重施,伸着筷子在桌上东戳西捣。
汪氏沉下脸道:“你再乱捣,就不把饭你吃!”
来财竟然怕她,鼓着嘴不敢说话了。汪氏问道:“想吃啥?说了我们帮你搛,你自个不许伸筷子。”
于是,来财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碗里堆得高高的了,还在叫嚷。
汪氏怒道:“再搛把你放哪哩?你不晓得吃完了再搛?”
来财这才消停下来吃饭。
林氏像没事人似的,舀了一大碗汤,美美地喝着,忽地惊叫道:“嗳哟!这汤里还放了人参哩。他大姑,你可真舍得。”
杨氏诧异地问道:“哪里有人参?咋有钱买那贵东西?”
林氏挑起碗里的参片道:“嗳哟!还说不是,这不是人参?这味儿浓的很。这么粗,可是好人参哩!”
杨氏瞧了一眼道:“这个呀,这不是秦大夫给菊花配的药么,调养身子的。叫她跟猪肚一起煨了吃。”说完又问菊花道:“秦大夫说是人参?”
林氏斜眼瞧着她,一副“你就瞒着吧”的样子,笑道:“他姑也真舍得,配了人参把菊花吃,还瞒着。说药干啥,哪有药跟猪肚一块煨的?我娘家嫂子的哥哥那年送了一只人参来,把他妹子补身子,我见过,也吃过,就是这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