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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婆子大惊,尖声喊道:“不成。长亮你疯了,她被休回家还没一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娶来干啥?我不答应。他爹,你说说话呀!”
花婆子使劲地摇着李老大的胳膊,她知道这个小儿子不可能听自己的话,慌忙推李老大上前说话,又跑去推李长明。
李长明抱着儿子,不赞同地瞧着弟弟,他并不嫌弃柳儿被休这一点,可是他娘说的对,柳儿这个样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她没几天好活了,长亮无头无脑的为啥要娶她?这跟娶一个牌位回来有啥两样?难道要先办喜事再办丧事不成?
可是一来他晓得这个弟弟的脾气——拿定主意的事,谁也甭想劝他回头;二来,他也很同情柳儿,不好当她的面把她活不长这理由摆出来劝长亮,因此,他只能沉默着,心道,让长亮自个拿主意吧,他不是小娃儿了,该晓得轻重。
李老大何尝不知这个小儿子的脾气—-—那是清南村第一个浑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待要不管,又不能不管—这可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哪能这样随口定下?娶的还是一个快死的人。
他咳嗽了一声,上前想对李长亮说话,还没开口哩,就听李长亮冷冷地说道:“啥时候你们这么关心我了?从小到大,你们就没管过我的事,这会儿倒出头管起来了,真是好笑。甭惹火了我不认爹娘,我可不管那些狗屁的规矩,铺盖一卷随便往哪一钻,管他李家孙家唐家
说完他依然转头面向柳儿,等她给个回答。
李老大一番话噎在喉咙里,半响才咕咚一声和着吐沫吞了下去;花婆子更是吓呆了——儿子要不认爹娘哩,往常那样也没说不认爹娘,如今为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柳儿,他要卷铺盖离家了么?
李耕田本也想阻拦,可是一见李老大都讨了个没趣,他这个隔房的大伯说话怕是也不管用的,只得叹息作罢。
李长明叹了口气,拉了拉娘的衣襟,小声道:“让长亮自个拿主意吧。”
花婆子泪眼婆娑地望着大儿子,瘪嘴道:“可是……”可是啥她也说不下去了,晓得大儿子也是没法子的。
她过了几年像样的日子,每天心里着实爽快,就盼小儿子也能娶个好媳妇,过得跟大儿子家一样才好,谁料他竟然要娶个快死的人。本来就不好说亲,再干出这样的癫狂事,往后谁肯将闺女嫁他?只怕有钱都不成哩。
柳儿将李家几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又收回目光打量李长亮,这个混愣子,往常她都没有正眼瞧过他,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儿却怒骂她家人,为她抱不平。
她觉得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微微一笑,对他说道:“长亮哥,多谢你还能看得起我。不过我没几天好活了,嫁你有啥用哩?折腾你一番,只怕连顿饭也不能做给你吃,我不能祸害你哩。”
李家的人听了这话齐齐松了口气,不免对柳儿感激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乡村爱情
柳儿娘泪流满面地看着李长亮,痛悔地想道,要是她的柳儿好好的,不就能嫁他了?那被休回来也不算啥了。她却不想想,若是她的柳儿好好的,她定会想方设法让唐家接柳儿回去,而不是将柳儿嫁给李长亮。
李长亮看着柳儿,恨恨地说道:“我光棍一条,有啥好让你祸害的?你嫁了我咋没用哩,就算是死了,你也是我李家的人,埋在我李家的坟地里。”
柳儿摇头道:“埋哪不一样哩?埋在烂草岗也自在。”
不说外面李长亮当面求娶柳儿,众人心思各异,且说张家,菊花并未出事,不过是乍见柳儿,心头震惊、发寒,如同看电视剧或看书,看到愤怒悲恸的情节,禁不住失声痛哭。何况这并不是电视剧,这是活生生的真人剧,她最近本就容易失控,此时更是受不住。
想着柳儿娘先前的吵闹,听着王氏喋喋不休的解释,看着柳儿那毫无生机的面容,她中抽痛——这就是被休媳妇的下场?太可怕了!
不过就是被休回家,好比前世的离婚,孙家居然为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令人心寒。她婆家娘家都不是十分讲规矩的人家,以至于她都快忘记这地方不同于前世的人情风俗和礼法了。
被槐子抱回家后,她竭力做深呼吸调整、平定自己的情绪——生怕对胎儿有影响,好一会,才镇定下来,
但只要一想到屋外即将死去的柳儿,她马上觉得心脏紧缩,喘不过气来。
待听到李长亮大喝“我娶她”时,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菊花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霍然挣脱了槐子的怀抱,站起身子,就要往外去。
慌得众人一齐拦住她,槐子忙拉着她手道:“菊花,咱不出去了,随他们吵去。”他只想菊花好好的,千万别出事。
青木沉声问道:“你是担心柳儿?放心好了,这么一闹,孙铁柱肯定不会不管她的。不过,长亮想娶她怕是难,柳儿这个样子……也不会答应的,李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菊花皱眉道:“为啥不答应?柳儿又不是一定会死。”
众人都面面相觑,柳儿的样子明摆在那,能活几天谁也不好说,菊花为何要这样认为哩?
何氏欲言又止,对杨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开口去劝菊花。
杨氏便上前拉了菊花的手道:“菊花,柳儿这模样怕是不中用了。咱们就算不忍心,又能有啥法子哩?她在唐家的时候,想必人家也是请了大夫的,治了这么久,还是这个样儿,怕也是死心了,要不然也不能答应休了她,放她回来。长亮娶不娶她,那是李家跟孙家的事,咱不能插嘴。”
刘云岚心情矛盾地依着青木,今儿这事对她的刺激也大,她既同情柳儿,又不想菊花受委屈。
菊花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想多管闲事,可是,但凡有一线希望,谁会忍心眼睁睁地瞧着这样一个人消逝?柳儿也不过是跟青木差不多大罢了。
她耐心地对众人道:“我不会多插嘴的,不过是跟她说几句话儿。你们想,柳儿也没得啥痨病,就算她丢了两个娃,身子有些亏,也不至于送了性命。弄成这个样子,我觉着是因为她在唐家生活不顺,心里没了指望和盼头,那日子就难熬,病也难得好;她被休回来,娘家人又这么闹一场,怕是心里更加没了指望,一心求死了。若是长亮哥真的能娶她,她打起精神来,未必就好不了,许能活下来也不一定哩。”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劝劝柳儿。须知这疾病最是欺软怕硬的,换句话说,人的精神力量是极为强大的,她敢断定,柳儿这病,更多的是“心丧若死”,若是重新焕发对生活的希望,结局也难说。不过她也不敢保证就是了。
众人听了都点头,觉得菊花的话很有道理。
只是一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声音,先前花婆子也是尖叫不同意,便又不想让菊花插手了。
郑长河想起柳儿娘已经不止一回骂菊花了,跟自己家简直成了仇人,他心里很不舒坦,苦着脸对菊花道:“闺女,咱不管旁人的事好么?长亮要娶柳儿,他老子也是挡不住的;要是柳儿不答应,你跑去说一通,人家要骂哩。”
杨氏却想道,闺女心善会有好报的,瞧,她脸上的癞皮不就自个好了么?这生娃定然也会平安。于是决然一挥手道:“我去说。我老脸皮厚的,说几句人家也不能拿我怎样,就是吵起来我也比你能吵。”
菊花忙摆手道:“瞧你们都想哪儿去了?这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我当着人的面说,娶不娶的,总归要他俩你情我愿才成,我还能捣鬼?”
槐子看了看菊花,忽然道“走,我陪你去说。你想咋说就咋说,谁敢叨咕我就骂谁,
何氏跟张大栓看着两人,无可奈何地相视苦笑,于是一齐跟着出来了。
这一群人又呼啦啦从屋子里涌出来。
柳儿娘一见可吓坏了,她以为菊花流产了,郑家和张家人都来找她算账哩,忽一眼瞧见张槐扶着菊花走在中间,那心才放了下来,又纳闷,这不好好的没事么,那他们出来干啥了?
却见槐子扶着菊花径直走到柳儿的面前。
柳儿娘可是知道菊花的,根本不像外表那么安静,这不是盏省油的灯,她过来干啥哩?于是戒备地挡住柳儿道:“你们想干啥?”
张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根本不理她;菊花也不看她,只对对柳儿道:“长亮哥说的,你嫁了他,就是李家人了。就算死了,他也会常去给你上坟哩。再说,你眼下活得好好的,就那么想死么?”
听了菊花这话,众人又是一呆:这话说的,能活的话谁想死?柳儿更是莫名其妙-,搞不准菊花说这话是个啥心思,看样子也不像嘲笑
花婆子见柳儿没答应儿子的求亲,放下心来,谁知菊花跑出来插一嘴,心中大怒,大叫道:“菊花,你装啥好人?你那么好心,为啥不让槐子娶她?反正槐子以前也求过亲,娶她当妾也说得过去。”
张槐眼一瞪,怒道:“你再说一句?不看长明哥跟长亮哥面子,我就骂出好听的来。”
青木也站出来道:“长亮哥刚说了他的事自己做主,你嚷嚷啥?”
李长明皱眉,他一边拉住娘,不让她再说,一边疑惑地看着菊花,心道她从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为何来趟这浑水?连梅子也奇怪。
菊花却无所谓地转头,对着花婆子道:“婶子说的对,槐子哥就算好心,也没想要娶柳儿姐姐;这儿有不少男娃,怕是都同情柳儿姐姐,可是只有长亮哥说要娶她。你不会以为你家长亮是可怜柳儿,才想要娶柳儿姐姐的吧?”
花婆子瞧着她撇撇嘴,心道长亮要不是可怜柳儿,脑子坏了才会娶她哩;众人都暗自揣摩,觉得李长亮就是可怜柳儿,看不过她被家里人嫌弃,才要娶她的,连柳儿自己也这么认为。
菊花微笑道:“长亮哥这么好心,那为啥当年没上我家求亲哩?我虽然长得丑,好歹是活蹦乱跳的,比柳儿姐姐眼下这样子可好多了。柳儿姐姐,你甭生气,我就是打个比方。”
柳儿默默地摇头,神色黯然,心道岂止是好多了,要是自己身子好好的,就算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