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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槐子跟菊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竟是半点也不嫌弃她的模样。她气恼之下,边走边鄙夷地想,哼,装得倒像,先前还不是吓了一大跳!准是瞧郑家有钱,故意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说一点不在乎谁信?当人是傻子哩!也就哄哄那个癞皮女罢了。
所以,有时候事实和真相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的看法。
槐子的一番表现,菊花看在眼里,知他心里有自己,便认他做良人;可是,小年媳妇看在眼里,却认为他明明被丑女惊吓万分,后来又装模作样地安慰菊花,一切都是因为菊花家有钱。
这真是无法可想了。
难道你还能劈开对方的脑子,把她的想法抠出来,再将你的想法装进去?
这还是在现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尚且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那些道听途说的人又会作何猜测,更是可想而知了。
所以这世上才有那么多辨不明的理,说不清的事,由此演绎出无数的人生故事。
等桂枝跟那姓金的婆娘走了,张槐才故作轻松地对菊花笑了一下,温声说道:“你也别生气,咱又不跟那婆娘来往,不理她就是了。你常常的把面巾拿下来,人看习惯了就好了,大多数人都不会笑话你的,那些笑话你的人都不是啥好人。小妹你说是吧?”
他想鼓励菊花不要太在意这脸上的癞皮,更不要在意那些人的闲话和异样的目光。只是他心里还是难受的,正如青木所想,谁瞧见心爱的人这副样子也不会好受,亲人朋友也不会好受,想法子治好它成了唯一的奢望。
刘小妹听了急忙道:“对,对,槐子哥说的对。菊花,以前是你太胆小,不敢往村里去,其实咱们并没有瞧不起你、不跟你玩。你瞧,后来梅子、我、金香,还有好多人,不都跟你好么?像小年媳妇这样的人少。我瞧她也是皮痒了,得小年哥收拾她一顿才好。”
菊花有些傻眼——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要是拿下面巾,那这脸上的假癞皮岂不是天天要再涂一层?难看不难看的就不说了,难受哇!
她僵硬地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还是围着这面巾比较好。习惯了哩!呵呵!习惯了!”
这么被槐子和刘小妹安慰呵护,她心生不忍,赚取人家的同情心可不好。
张槐见她一副不自在的样子,误以为她还不敢面对拿下面巾的后果,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安慰道:“那你就戴着吧。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小妹你再陪菊花一会,我去坊子瞧瞧。下午要是收工早,咱来罩麻雀烤了吃。”
他晓得菊花是最喜欢这类活动的,昨晚烤鱼,今儿要是能烤麻雀,那菊花肯定就开心了。
结果,他刚一说完,菊花和刘小妹一齐两眼放光地点头道:“嗳!那你们可要早些回来。我们做好准备等着。”
张槐见菊花恢复如初,放下心来,微笑对她道:“也用不了多少时候。今儿猪肉不多,收拾起来快的很。”
又说笑了几句,这才转身大步离去了。
菊花看着他的背影,忽地有了异样的感觉,是亲近?是依赖?好像都有点,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因为,她想到就要跟这个少年定亲了哩,这一定就是终身了。
这时,郑长河扛着铁锹和锄头,杨氏手里挽着篮子,从后院出来,问菊花道:“刚才是谁?我听见大叫大嚷的?”
菊花怕爹娘生气,便对刘小妹使了个眼色,不让说刚才的事,只说桂枝嫂子和小年媳妇来过了,才把这话混过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闲言碎语
傍晚,果然青木和张槐收工后,在院外的雪地上,支起一扁扁的晒簸箕,撒了些玉米粒在下面,罩了几十只麻雀,连张大栓和郑长河也在一旁做了帮凶。
菊花和刘小妹不好干这残杀小生灵的活计,指挥青木和张槐烧了一锅热水,把小麻雀收拾了,掏去内脏,抹上一层调料和面粉,跟烤鱼似的烤了起来。
张大栓哈哈大笑道:“今儿幸亏在家,要不然这好东西又没吃到。昨晚你们烤鱼吃,也不叫我跟你爹,太不孝顺了。”
郑长河嘿嘿笑道:“咱两个老家伙往那一坐,娃们干啥都不带劲了。”
这话听得几个年轻人全都偷笑。
张大栓一瞪眼,说道:“话不是这样说。菊花,甭看我跟你爹老了,我们也是打小玩过来的,懂好些你们不知道的玩意。你瞧,你们这么烤麻雀就不妥当——一个不好就烤糊了,要是让铁匠打几根细铁钎子,把这麻雀串起来,提在手上烤,不停地转,那不是能烤得匀乎
张杨立即赞道:“爹,你就是聪明,这主意好哩。哥,你明儿去下塘集,顺便到铁匠铺打些铁钎回来,往后咱烤鱼、烤兔子、烤麻雀,都用这东西串着烤。”他还吃上瘾了。
张槐微笑瞅了一眼菊花,点点头。
麻雀比小鱼不容易熟,烤的时间久一些,也就容易糊。于是,又削了好些根长竹签,串着麻雀烤。
待吃着香酥的烤麻雀,老老小小不停地称赞,只有何氏摇头道:“造孽哟,杀了这么多雀儿!”
听得刘小妹和菊花很不好意思,一边嚼着麻雀一边抿嘴笑,至于那些大男人和小男娃,才不管这些哩!
晚上,一家人都围坐在火桶边,菊花便趁机跟杨氏说,可以跟张槐定亲了。
顿时,全家人都喜气洋洋!
杨氏欣喜的同时,奇怪地问道:“你干了啥事,不是说要跟娘说么?咋就这么快答应了哩?”
菊花踌躇了一下,遂把自己试探槐子的事跟爹娘说了,省得他们因为不知情,又出岔子。这样就难免牵出了小年媳妇扯她面巾的事,她想着说出来也好,让家人留心些,往后要少跟这人打交道。
郑长河听了大怒,骂道:“死婆娘,手咋这么贱哩!”
杨氏板着脸道:“你懂啥?她想把娘家妹子说给槐子,叫槐子娘推了。她这是气不忿哩!”
菊花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因为她一个媳妇也不会跟槐子扯上关系,所以才没想到吃醋上来,原来她是代妹子吃醋哩。
青木纳闷地问道:“她这样叫菊花出丑,难不成槐子就乐意娶她妹妹了?”
杨氏阴沉着脸道:“这样人就是心窄脑笨,她就想恶心槐子一回,看见槐子难受,她就觉得解气。咱村有了这婆娘,往后又热闹了。花婆子变好了,她正好接上。怪了,咋这两年也没听见她闹出啥事哩?”
青木分析道:“想是头年刚进门,总要收敛些。后来又生娃,也没空到处窜,所以才没机会搅风搅雨。”
菊花想起她今儿说柳儿的话,点头道:“是个不安分的——她今儿还掰扯柳儿的闲话哩,桂枝嫂子不理她,她才没好意思,就不说了。”
郑长河道:“哼,她想搅风搅雨,那也要瞧是嫁到谁家——当周家跟李老大似的?周矮子多严厉的一个人,他兄弟周宝柱虽然比他差一点儿,也不是好说话的。这儿媳妇要是敢惹事,这两兄弟都能把她给休回娘家。”
青木不屑道:“管她咋样,她要是再敢惹咱,就跟菊花说的,咱就打上门。如今甭管她。娘,你准备啥时候帮菊花跟槐子定亲。”
杨氏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说道:“就腊月。快过年了,也喜庆。他爹,你去跟大栓兄弟说,定个好日子。到时候把外婆舅舅都接来,老姑奶奶也要接来——上回青木定亲没接她,老人家可不高兴了。”
菊花听了有些发憷,不确定地问道:“娘,不就是定亲么,又不是成亲,干啥要搞那么大的动静?”
杨氏拿这个闺女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到亲事,她一点也不害羞。要是旁的女娃,那不是爹娘说咋办就咋办,自个早躲到一边去了。菊花倒好,把她自己跟槐子都折腾了一遍不说,这会儿商议定亲,又跟家人掰扯的一头劲,还不叫办热闹。
她白了一眼闺女道:“定亲咋了?定亲是多大的事儿,哪能随便就办了?不是说要多花钱啥的,是要亲戚朋友都晓得,咱闺女定亲了。要不然,鸦雀不闻地把亲定了,人都不知,往后还有人上门来求,那不是误人家的事么?”
郑长河连连点头道:“当然要热阄些。你哥哥上回定亲的时候,你嫂子外婆、舅舅可都到了。咱家亲戚少,就你外婆和舅舅,还有两个老姑奶奶,人也不多,不接来不像话。槐子家可不得了,光舅舅都四个,还有姑妈,呵呵!大栓要忙喽!”
青木好笑地提醒爹道:“爹,这定亲可是往女方家下聘礼,人都是往咱家来的。”
菊花一听,更是厌烦这可恶的习俗。
郑长河却老神在在地笑道:“要是隔得远,自然是没法子,如今两家人连着,来了人大栓敢不帮着招呼?”
说笑了一回,一家人才去睡了。
第二天,郑长河就跟张大栓商定了定亲的日子——腊月初十。两家人遂满心欢喜地准备起来。
张槐要跟菊花定亲了!
这消息在清南村也是掀起大波,比梅子跟李长明定亲造成的轰动不小。因为这两人有那么一段扯不明的故事,私下里不晓得被那些闲人传出多少个版本,这会儿忽然要定亲了,故事的走向跟所有人的猜测都不一样,这不是特大新闻么!
正当人们纷纷猜测这桩亲事的背后到底有啥内情时,忽地就有人传出:张家是见郑家有钱了,所以才上杆子往上求的,不然谁会娶那个丑女,除非脑子坏掉了。又活灵活现地描述了那天下午,在郑家院子里,周小年的媳妇不小心扯掉了菊花的面巾,结果张槐大惊失色,差点吓倒,明明十分嫌恶菊花,后来还装模作样地对菊花说“往后就不要戴这面巾了,挡事的很,该让脸透透气”啥的。
这闲话一传出来,有些人津津乐道,有些人则厌恶不已——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话,张大栓一家人是啥样的,村里人不晓得么?可就有人喜欢闲扯这些,有什么办法。
李长明和梅子第一时间找到花婆子,问她有没有传过这事。
花婆子撞天叫屈、赌咒发誓说她啥也没说,她忙得很哩,干活又慢,如今冬天还要做针线,都没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