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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碰过一滴东西,他“要是没有渴得像一只石灰篓子的话,自己甘愿炸成灰”。
“你猜这位绅士打哪里来,奥立弗?”老犹太借着别的孩子正张罗着把一瓶酒往餐桌上放的功夫,笑嘻嘻地问。
“我——我——不知道。先生。”奥立弗回答。
“那是谁呀?”汤姆·基特宁轻蔑地看了奥立弗一眼,问道。
“我的一位小朋友,亲爱的。”费金回答。
“那他还算运气不错,”小伙子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费金,说道。“别管我是哪儿来的,小家伙。要不了多久你也会找上门去的,我拿五先令打赌。”
这句俏皮话引得两个少年笑了起来,他们就同一个话题开了几句玩笑,又与费金低声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不速之客跟费金到一旁交谈了几句,两人把椅子扯到壁炉前,费金招呼奥立弗坐到他的身边,将谈话引入了最能激发听众兴趣的话题,比方说,干这一行的巨大优势啦,机灵鬼的精明干练啦,查理·贝兹的亲切可爱啦,以及老犹太自己的豪爽大方什么的。最后,这些题目出现了完全枯竭的迹象,基特宁先生的情况也一样,因为只要在感化院呆上一两个礼拜就再也打不起精神来。蓓特小姐知趣地退了出去,让大家各自休息。
从这天起,奥立弗很少单独留下,但却几乎时时刻刻都与那两个少年呆在一起,他俩每天都要跟费金一起做以前那种游戏,究竟是为他们自己有长进还是为奥立弗好,只有费金先生最清楚。其余时间,老头儿给他们讲了一些他年轻时打劫的故事,其中穿插了许多滑稽奇妙的情节,连奥立弗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这表明他被逗乐了,尽管他天良未泯。
简而言之,诡计多端的老犹太已经使这孩子落入圈套,他用孤独与忧郁去熏陶奥立弗的心,让他感到在这样一个阴森凄凉的地方,与随便什么人为伍都比独自沉浸在忧愁苦恼中好受一些,他现在正将毒汁缓慢地注入奥立弗的灵魂,企图将那颗心变黑,永远改变它的颜色。
第十九章
一个值得留意的计划在本章讨论定板。
这是一个寒冷潮湿,朔风怒号的夜晚。费金穿上外套,将自己枯瘦的躯干紧紧地裹了起来。他把衣领翻上去盖住耳朵,将下半个脸藏得严严实实,走出老巢。他锁好大门,挂上链子,又在阶梯上停下来。他听了听,几个少年把一切都弄好了,他们退回去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这才尽力快步顺着街道溜掉了。
奥立弗转移以后住进的这所房子位于怀特教堂附近。费金在街角停住,疑虑重重地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穿过大路,往斯皮达菲方向奔去。
石子路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烂泥,黑沉沉的雾气笼罩着街道,雨点忽忽悠悠地飘落下来,什么东西摸上去都是冷冰冰、粘乎乎的。这种夜晚似乎只适合于老犹太之类的人外出。他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去,在墙壁、门洞的掩护下溜过。这个狰狞可怕的老头看上去像一只令人恶心的蜥蜴,从往来出没的泥泞和暗处爬出来,趁着夜色四出蠕行,想找到一点肥美的臭鱼腐肉吃吃。
他不停地走,穿过一条条境蜒曲折的小路,来到贝丝勒尔草地,又突然向左一转,很快就走进一座由龌龊的小街陋巷组成的迷宫,这种迷宫在那个闭塞的人口稠密区比比皆是。
老犹太显然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绝不会因沉沉黑夜或者复杂的道路而迷失方向。他快步穿过好几条大街小巷,最后拐进一条街,这里唯一的亮光来自街道尽头的一盏孤灯。老犹太走到当街一所房子跟前,敲了敲门,同开门的人嘀咕几句,便上楼去了。
他刚一碰门把手,一只狗便立刻咆哮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是谁来了。
“是我啊,比尔,就我一个,亲爱的。”费金一边说,一边朝屋里望。
“滚进来吧,”赛克斯说道,“躺下,你这蠢货。老鬼穿了件大衣,你就不认识啦?”
看得出,那只狗先前多少是受了费金先生一身打扮的蒙骗,因为费金刚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椅背上,狗就退回角落里去了,刚才它就是从那儿窜出来的,一边走还一边摇尾巴,以此表示自己十分满意,这也是它的本性嘛。
“不赖。”赛克斯说。
“不赖,我亲爱的,”老犹太答道,“啊,南希。”
后一句招呼的口气有些尴尬,表明他拿不准对方会不会答理,自从南希偏袒奥立弗的事发生以后,费金先生和他的这位女弟子还没见过面。如果他在这个问题上存有一点疑虑的话,也立刻被年轻女子的举动抹去了。她没有多说什么,抬起搁在壁炉挡板上的脚,把自己坐的椅子往后扯了扯,吩咐费金把椅子凑到壁炉边上,这确实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真冷啊,我亲爱的南希,”费金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在火上烘烤着。“好像把人都扎穿了。”老头儿说着,揉揉自己的腰。
“要扎进你的心,非得使锥子才行,”赛克斯先生说,“南希,给他点喝的。真是活见鬼,快一些。瞧他那副干巴巴的老骨头,抖得那样,也真叫人恶心,跟刚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南希敏捷地从食橱里拿出一个瓶子,里边还有好些这类瓶子,从五花八门的外表来看,盛的全是各种饮料。赛克斯倒了一杯白兰地,要老犹太干了它。
“足够了,够了,比尔,多谢了。”费金把酒杯举到嘴边碰了碰,便放下了。
“干吗。怕我们抢了你的头彩,是吗?”赛克斯用眼睛死死盯住老犹太,问道。“唔。”
赛克斯先生发出一声沙哑的嘲笑,抓起酒杯,把里边的酒泼进炉灰里,又替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作为见面礼,端起来一饮而尽。
趁同伴喝第二杯酒的功夫,费金的目光飞快地在屋里溜了一圈——不是出于好奇,他以前时常光顾这间屋子,而是出于一种习惯,闲不住,而且多疑。这是一间陈设十分简陋的公寓,只有壁橱里的东西表明这间屋子的房客不是一个凭力气吃饭的人。室内一角靠着两三根沉甸甸的大头短棒,一把“护身器”挂在壁炉架上,此外,再也看不出有什么使人油然起疑的东西了。
“喂,”赛克斯咂了咂嘴,说道,“我可是准备停当了。”
“谈买卖?”老犹太问。
“谈买卖,”赛克斯回答,“有话就说。”
“是不是杰茨那个场子,比尔?”费金把椅子拉近一些,声音压得很低。
“不错。怎么样啊?”赛克斯问道。
“哦。我的意思你知道,亲爱的,”老犹太说道,“南希,他知道我的打算,不是吗?”
“不,他不知道,”赛克斯先生冷冷一笑。“或者说不想知道,都是一回事。说啊,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坐在那儿眨巴眼睛,跟我打哑谜,倒好像你不是头一个盘算持这一票似的。你打算如何?”
“嘘,比尔,小点声。”费金想顶住这一番火气,结果白费力气。“当心有人听见,亲爱的,有人听得见。”
“让他们听好了。”赛克斯说道,“我才不在乎呢。”然而寻思一阵之后,赛克斯先生的确在平起来了,说话时声音压低了一些,也不再那么冲动。
“嗳,嗳,”费金哄着他说,“这只是我提醒一声——没别的。这个,亲爱的,咱们谈谈杰茨的那户人家吧。你看什么时候动手,比尔,唔?什么时候动手?那些个杯盘碗盏,亲爱的,真是太棒了。”费金乐得直搓手,眉毛向上扬起来,仿佛东西已经到手了。
“干不了。”赛克斯冷冷地答道。
“当真干不了?”费金应声说道,身体一下仰靠在椅子上。
“是啊,干不了,”赛克斯回答,“至少不像我们估摸的那样,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那就是功夫不到家,”费金气得脸色发青,“别跟我说这些。”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些,”赛克斯反唇相讥,“你算老几,就不能跟你说?我告诉你吧,托比·格拉基特在那附近已经转悠了两个星期,一个仆人也没勾搭上。”
“比尔,你是不是想说,”老犹太见对方人了,顿时软了下来,“那家的两个仆人没一个拉得过来?”
“一点不错,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档子事,”赛克斯回答。“老太婆用了他俩二十年,你就是给他们五百镑,他们也不会干。”
“不过,亲爱的,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犹太争辩道,“那几个娘们也拉不过来,对不?”
“一点办法也没有。”赛克斯答道。
“连花花公子托比·格拉基特也不行?”费金不大相信,“想想娘们是些什么东西,比尔。”
“是啊,连花花公子托比·格拉基特也不行。他说,这段时间,他一直戴着假胡子,穿了件鲜黄的大衣,在那一带逛荡,可一点没用。”
“他该试一试小胡子,配上军裤,亲爱的。”老犹太说道。
“他试过,”赛克斯答道,“这两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费金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两眼发直。他下巴搭拉在胸前,沉思半晌,又抬起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花花公子托比·格拉基特呈报的全是实情,恐怕这套把戏算是完了。
“话说回来,”老头儿双手放在膝上,说道,“亲爱的,我们一门心思全扑到上边去了,赔进去那么多,想想真心疼。”
“可不是嘛,’赛克斯先生说,“霉透了。”
一阵漫长难熬的沉默随之而起。老犹太陷入了沉思,他面部扭曲,一副奸诈邪恶的样子。赛克斯不时偷偷瞧他一眼。南希像是生怕招惹这个人室抢劫犯,管自坐在一旁,两眼直瞪瞪地盯住火,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听不见似的。
“费金,”赛克斯骤然打破了沉默,“干脆从外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