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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人来了么?”他问。
林成向窗外望了一眼,答:“在外面等了一阵子了。”
“传进来。”
片刻后,候在廊下的人忐忑报入。
他掀眸:“为太后诊视过了么?”
“……是。”来人垂首怏怏。
“本王的用意,你想明白了几分?”
冰冷的声音兜头罩来,来人不禁瑟缩,嗫嚅道:“王爷还在气民女调制那些东西给太……”
“你认为本王为何生气?”
“……王爷认为白果身为一介民女,不该掺和朝廷的事。”
“虽然你对你的家族不以为然,且时时认为自己可以脱离家族庇荫。但以一介平民得以站在本王面前,全因你是茯苓山庄的女儿。否则天下之大,民女无数,本王为何见你?”
白果身躯微震,随即紧抿双唇。
“你曾经做过什么,未来想做什么,本王无心过问。但若因你的所做所为给茯苓山庄埋下灾祸的隐患,本王便会很不高兴。茯苓山庄的医术绵延,不能断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女子身上。”
这一句一字,削皮刮骨,痛至骨髓,自己在这个男人前面,当真毫无尊严。白果心如死灰。
“不过,你为本王做的这件事,就当将功补过。”他声线稍缓,温度却越发清寒,“你该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走漏半点的风声罢?”
白家姑娘重重点头:“民女知道,民女定然守口如瓶。”
他眸含衡量,道:“本王姑且信你。你在医学上的才能,称得上出类拔萃,在茯苓山庄的后辈人中,你无疑是个佼佼者。”
“……”突受如斯褒赞,是真是幻?
“本王今日传你,除却看顾太后,还有一件事问你。”
“……是。”白果终于有了一脉抬头迎接男人目光的勇气。
“茯苓山庄的医术内,除了你所精通的不损及人体诱发疾症之状的方法……”即是当下正在使用的。“是否还有使人出现重症病态令寻常大夫难辨症状起因之法?你不必立即回答本王,想好了作答。”
白果悉心思忖过后,答:“民女读过的医书里是不曾记载,但民女听庄主说过有过那样的方子,是民女的姑姑所创,一旦起用,莫说寻常大夫,纵使茯苓山庄的嫡传弟子也诊不出病由,姑姑也是因此被上任庄主重用。但因为姑姑很早即嫁出庄去,来不及在庄内收徒,没能流传记载下来,庄主至今引以为憾。”
“你的姑姑,不就是……”他故意语留半句。
“嗯,就是薄……薄大人的娘亲。”
果真如此么?他修长的指节抚抹过额头,问:“你确定贵庄主主说过这话?”
“这话大哥也是听过的,王爷不信,可叫大哥来问。”
他眯眸:“本王今日和你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晓得。”
“是,民女绝不向大哥透露一字。”她惶怖颔首。
他眸线幽冷:“本王听说江院使已然在归来的路上,江院使接手太后治疗时,只能诊断出太后的旧疾复发是秋寒所致,你可懂得?”
“请王爷放心。”
“去太后榻前侍候罢,趁这个机会好生为太后调养凤体。”
白果退得毕恭毕敬,守在门外的林亮盯着此女彳亍行走的背影,一径在心中高竖拇指:自家王爷**的功夫,当属世间一流,硬是把一朵含荆带刺的玫瑰**成了温顺乖从的白花一朵……饶是如此,为何不曾将这功夫用在薄王府身上?是不想,不忍,还是无效咧?
六七章 '本章字数:271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8 20:44:14。0'
尽管回程在即,打点行装、应备途用诸般大小琐事自是劳烦不到天子头上,只须在启程之时提足踏上金辂而已。是以,兆惠帝将行前的五日善加利用,召见去年冬季曾受冰灾的南方五省官员,诘询各省今冬应急策略、物资筹备及民生安抚诸况。
一日分为上下,早膳过后,至午膳之前,与一省正、副职会谈;午膳后,与晚膳之间,再见同省文武要员。遇相谈甚欢者,帝邀其同桌用膳,以示恩典。
这般的密集日程,委实操劳,且天都随行的京官俱各领要务,无暇襄助,薄光遂采纳了王顺的规劝,走进正阳殿。第一日上午,仅是避在书房为天子整理书案,午后得帝允准,列席正殿,持笔记录晤谈全程。
各省大员起初并不知这位三品内官穿着的女子是何人,乍见其清艳容色时,尚曾诧异不好女色的天子何以一反常态。后见她提笔顺畅,书写流利,个中以学致仕的官员不禁刮目相看,且她自始至终仪态清朗,笔耕不辍,不曾闪现丝毫邀宠媚态,诸人相继生了赞赏之心。及至中间,有人听到皇上称其为“薄御诏”,诸人方知这便是那位惟一留在宫廷的薄家四小姐,无怪通身大家气派,面对一干封疆大吏,犹是安之若素。
“小光归整的这份记录竟是如此周详,翰林院的知制诰也当自愧弗如。”
晚膳后,两人移身偏殿,薄光坐在罗汉榻前的束腰圆凳上,就着榻案整理今日记录,按先后交予龙目御览。
兆惠帝看了一遭下来,喜出望外:“那些起居舍人们只懂得记载朕的言行,指望他们行笔,只怕也是顾此失彼,小光做得极好。”
她却无法处之泰然,蹙眉道:“天下皆知御诏一职纯属虚设,微臣怕皇上积劳,来正阳殿原只是想为皇上整理案头,谁知道今日列席政谈,着实有悖规例……”
兆惠帝一笑,拉起她一只素手,道:“今日表现得落落大方,不是很好么?朕若觉得不妥,自会命你回避,小光自己无须为此烦恼。”
凭实讲,这小女子今日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想象,每堂会见,她走进,坐下,提笔,书写……及至结束,不过两三个时辰,一省官员望向她的目光已然迥异更改。普天之下,怕只有薄家女儿经过住那等历炼。
薄光咕哝道:“既然皇上自己不怕这事传回天都召来言官御史们的慷慨陈辞,小光当然也无所畏惧。”
“这就对了。”兆惠帝不以为忤,“言官御史说话,有朕在前朝挡着,不足惧哉。可其他人的话,朕反而未必能够时时替你顾及,小光若能充耳不闻,自是最好。”
话虽如此,她仍是好生不解:“但皇上跟前绝不缺一个执笔录事的,何必非得触动那些言官御史们的禁地?”
他微怔:“禁地?”
她以笔杆轻点那沓厚厚张页,摇头晃脑,道:“圣上纵容女子干政,实乃。”
他摇头哂笑:“朕在繁忙时候,有自己喜欢的事物陪伴一畔,疲劳相应抵减,哪里谈得到纵容女子干政?言官们的话,朕若事事依从采纳,怕是连坐臣起居也不得安宁。当听则听,当废则废,海纳百川,滤浊存清罢了……你在做什么?”
她埋首一气奋笑疾书,而后举眸嫣然:“记下皇上的话,恪尽臣之职守。”
他挑眉:“有劳御诏大人。”
今夜红袖添香,适宜读书。
想他识字之始,即须领受国策制论、政行史鉴,如那些咏风吟月的清婉诗章,太傅多是一带而过,不予推介。他虽然也未沉迷其间,但在少年情思初萌的时候,对于“红袖添香夜读书”一说,亦曾心生意动。只是,从太子到天子,夜伴读书的美人多不胜数,从未使他有所体味。今时今刻,方知不是诗书骗人,而是所遇非人。
~
“卫大人,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乎?”
司晗一早进宫,行往正阳殿的途中,与巡防的卫免不期而遇,二人打个照面,后者先行闪身避让,前者偏不打算就此别过,老气横秋的招呼信口道来。
卫免自知从不擅长应付这类人种,淡道:“在下很好,多谢司大人问候。”
司晗笑颜可掬:“司某来此也有几日,和卫大人见面还是首次,是而司某忍不住欲向司大人拜师学艺,还请卫大人不吝指教。”
“……在下才疏学浅,哪敢指教司大人?”这厮赖缠,不知薄四小姐何在?速来降妖伏魔!
司晗笑眸眯眯:“卫大人是如何做到如隐形人一般?”
“……”什么和什么?
“明明存在,仿似不存在;明明不可或缺,仿似无足轻重。卫大人是如何做得到这点的?”
这个人……
卫免眉峰纠紧,道:“司大人的话,在下一知半解。”
“会么?”司晗摸颌自省,“司某的话该是浅显易懂,物美价廉,老少咸宜,童叟无欺才对。”
“……”
“这样罢。”司晗一把抓住对方胳臂,“既然遇上,咱们找个安静地方坐下来好生畅谈一番如何?司某做东,卫大人付资,到四海居小酌……”
“司大人好悠闲。”薄光立在此厮身后,感叹世风日下,堂堂相府公子厚颜至斯。
司晗定身须臾,慢悠悠回头:“小光。”
她福礼:“司大人安好。”
“小光安好。”
“你看上卫大人了么?”
“……哪里话!”司晗噌地跳出老远,惊恐万状,“天地可证,本官和卫大人是清白的!”
“……”卫免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两人推出宫门斩首示众,顺带曝尸荒野。
薄光啼笑皆非,道:“圣驾回銮在即,你自己是个不思上进的闲人,尽可到处招摇撞骗,但卫大人负责圣驾沿路护卫,重任在肩,启程前须有多方筹备,你还是少给卫大人惹麻烦罢?”
“可是……”司晗语带踟蹰,“如果招惹得不是这些个无暇玩耍疲于奔命的人,又有何乐趣可言?”
“……”卫免连身告辞也省却,大踏步甩身而去。
“卫大人慢走!”小司大人放声大喊,“司某改日再去请教——”
“司大哥玩得不亦乐乎呢。”薄光道。她不是不能体会招惹一个天性认真者的乐趣,惹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