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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以来,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屈过膝。是难以承受的爱情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屈膝跪倒的。屈起膝盖,把身体放在地上,把心和灵魂以及自己的生命放在上面,垒成一座祭坛。
如果你死了……我也去死!如果你在里面死了,我就在这外面死掉!如果我的爱死了,我的心脏就在这里当场冷却。
永泰……我在这里!是啊,你的父亲也在这里,都是爱……爱着你的人!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的,会一直守候你的,万一……你的灵魂离开这里,我就劈开那道门,把你的灵魂赶回去。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你的灵魂我也能看到,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只能恳切地请求你父亲的原谅了。
永泰……永泰……我在这里,别忘了,我的手伸向你,我的心也伸向你,请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的心,否则,我会因为失去你而无法忍受的。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只要我在,你就决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无论谁来带走你,我也会搞定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会打胜这场战斗的,所以,你一定不会死,只要我在这里没有死去。相信我,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妈妈!妈妈也给我力量吧,让我不要放开永泰,让我把永泰的身体、心和灵魂紧紧握在手里,妈妈也给我力量吧!我做错了,我太坏了,妈妈……要是永泰好了,我一定带他去见你!我只是担心你知道了我的情况会太悲伤了而已。是啊,我确实太坏了,我知道,所以,妈妈也要照顾永泰,不,不,光是给我足够的力量吧,让我坚持度过这段时间,别的我会自行处理的,我会用我的手照顾永泰的。
雨舒闭着眼睛祈祷的时候,永泰的父亲在旁边脚步沉重地踱来踱去,还大声叫嚷着,以至于护士不得不从手术室里出来叫他安静点儿。
“好,你不走我走,都没用了!什么儿子,什么东西,都不要了!那个家伙我早就把他当成死人了!疯子一样!”
永泰父亲像吐痰一样吐出这些话之后就离开医院坐着车回汉城去了。
永泰的手术在四点十分左右结束了。
他被转移到了康复室,但依然在死亡线上徘徊。雨舒听医生说今晚和明天是关键,而康复室是一般人不能进去的,她就跪在康复室前冷冰冰的走廊里。
以她恳切的心。
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心情。
永泰恢复意识是第二天傍晚五点四十分左右。
到那时为止,雨舒一直挺直了腰脸朝着康复室大门跪在走廊里,无论谁劝也不肯站起来,也就是说,她一动不动地跪了整整二十五个半小时。医生和护士进出康复室的时候,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吃惊地伸出舌头来。听到医生说他已经战胜了死亡,恢复意识了,现在可以放心了的那一瞬间,雨舒含着隐约的微笑,像一捆稻草一样倒向旁边。
雨舒看到浑身缠着绷带躺在重症病房里的永泰已经是那天晚上九点之后了,她小心地推开开着加湿器的重症病房的门,慢慢走了进去。
人啊……爱情啊……把我的心变得跟你一样,像具木乃伊一样。
雨舒的嘴似乎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温暖地握住了永泰的一只手。
“……谁?是……雨舒啊!”
眼泪顺着雨舒的面颊滑下来,越过下巴,顺着脖子往下流。
“还好吗?”
“还好吗?这……个?呵……嘻……嘻!”
“笑出声来了!嗬,看来还是有完整的地方啊?”
“胸……部!”
“嗯?什么?”
“胸……胸部没……受伤,因为……穿……着你……织给我的背心,心脏和心灵都……完整无缺!”
永泰的话像针一样刺在雨舒心上。
“可笑!”
“谁?”
“你!”
“什么?”
“有病!”
“哈,你怎么……对一个病人说……这样的话?我……真是……”
“是啊,你有病!哪有人为了看月亮大冷天的爬到山上去?不想活了的话,怎么死不好啊,还不如跳湖自杀呢,你这个疯子!”
“呵……呵呵……”
永泰喘息起来。
“怎么了?哪儿疼?要叫护士吗?嗯?”
“……气的!这都是被你气的!”
“有病!”
“……呃……不管怎么说,等我好了……你死定了!”
“好啊,我本来也想死在你手下的,我主动把脖子给你抓!要想尽情打我的话,你倒是赶快好起来啊!”
雨舒真的伤心极了,心痛极了,恨不得狠狠踩几脚躺在床上的他,尤其是看到他眼睛上缠着渗出血来的绷带,恨不得像一头疯牛一样把头用力撞到墙上,当场死掉。
“我得睡……了,太困了。”
“好,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
雨舒突然害怕起这无声无息来,在抓住他的手的自己的手上加了点儿劲儿,轻轻摇晃着。
“你不是死了吧?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没……没有,止……痛……药……发……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睡吧!”
“……”
真残酷啊!
真凄惨啊!
他把我一把推出了黑暗,自己却跳进了永远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怎么办呢?现在这件事怎么办呢?永泰跳进的那口井太深了,无论如何也脱身不了,到底这件事怎么办呢?
我……我什么事情都不能为他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永泰……真的对不起,你把我拉了出来,我却只能在这里看着你,束手无策。恨我吧,骂我吧,憎恶我吧!把我踩在脚底下也没关系,我能忍受你的痛恨和厌恶。
一千次、一万次的对不起!如果说爱就不说对不起,那我宁可放弃爱情,也要说出这句话来,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心安一点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因为我不能救你出来,不能把你从那黑漆漆的监狱里救出来,真的对不起!这是不是太残忍了?生活……太残忍了。可怕,太可怕了。以后的每一天都像刀刃一样,可怕得不得了。我自己那个样子的时候跟看到你这个样子,是没法子比较的。看到你这个样子让我更难过千倍万倍。怎么办才好呢?是不是我们还不如一起去死呢?嗯?这样的话可不可以?我真的太伤心了,恨不得立刻死去。要是能抱着你一起坠落到死亡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去的话,我的心似乎会轻松一些。
我的头和心似乎马上就要一起爆炸了,好像在旋转,就要疯了。
这是什么呢?现在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打定主意要把人的心撕成碎片,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雨舒举起抖个不停的手,想摸一摸他的额头和眼眶,但手在空中擎了半天,还是收了回来。
永泰只露出鼻子和嘴,熟睡着,发出比较规则的呼吸声。
雨舒用手掌猛地捂住嘴,把就要爆发出来的痛哭挡了回去,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没能化成哭泣的一团呜咽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苦得就像是嚼了生的胆汁一样。
那是好不容易用生命吞下了死亡的味道。
猪,我爱你
树丛头上顶着星星,因为庄严的悲伤的神话而繁茂
每一棵树,
因捆在不动的树干上的巨人们的悲哀而发芽落叶
晚上树也想走动,虽然只有一段笔直的骨头,却也想走动
但这终究不可能,于是树长成了悲壮的高度,在岁月中坚守
自古悲壮就不是懦弱者的宿命,而是深绿的强健
人的悲伤应如同行走的树
“雨舒!平底锅里烧着什么吗?”
“没有啊,怎么了?”
雨舒正在阳台上晾衣服,把洗衣机甩干了的衣服抖开挂到晾衣架上,听到永泰的问话,转头看了看坐在电视机前的永泰。
这是周日的上午,2001年5月13日。
永泰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什么东西煳了?”
“是吗?没有啊,什么也没有!”
“奇怪?明明闻到煎饺的味道。”
“……嗯,想吃煎饺了吧?又耍花样!”
“哼!不吃!不就是饺子嘛!”
雨舒把衣服全晾上之后,走过来拍了一下永泰的肩膀。
“喂,我们去吃蒸饺好不好?”
“我要吃煎饺。”
“好,我要吃两屉蒸饺,午饭时间马上就到了,我们就吃蒸饺和煎饺好不好?”
“好。”
雨舒给永泰戴上帽子,挡住他头左后部和顶部尚未痊愈的伤痕,然后给他戴上了一副看上去很清爽整洁的泛着绿色的眼镜。
永泰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刚出院还不到一个月。雨舒把他接回了自己在汉城明伦洞的公寓,两个人住在一起。
“好,走吧,我们去安排饺子们的会面!”
“哦,这边!”
断了的左肩还没有完全接好,雨舒不经意间挽起他的左胳膊,他疼得皱起了眉头。
那个摆着两口大锅,散发着煎饺味道的饺子店位于公寓小区内最偏僻的角落里。
“天气真好啊!去追燕子玩吧?”
“快点!”
“可是,去年离开的燕子今年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保证,我看到了。”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呢?奇怪啊。”
“哈哈,燕子3怎么会让男人看到呢?光给女人看的啊。”
“呀哈,原来是这样啊。雨舒的舞台是江南吧,那一带肯定有好多吧,伸手就能捉一只。”
“是啊,最近我走路的时候,总是前面飞着两只,胳膊上还停着两只呢。”
“看来你的春天过得很有滋有味啊!”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